第二百零三章 玖兒,你當真是聰明了呢!
穆大夫盛情邀請,燕玖隻得在他這裏留宿一晚,這就是朋友遍天下的好處,不收錢還蹭吃蹭喝。還有他這一園子的百草令燕玖看著舒服,穆大夫帶燕玖去看的時候,還是有那麽一點小興奮的,給她介紹道:
“我聽小燕你說過,你在綏城認識一個大夫,就喜歡把草藥種在自己院中以備不時之需,對平時養生也是大有幫助的,如今小老兒在這裏安頓下來,可還算得安度晚年了。”
這倒是讓她想起了洛傅葉,這個世上,還是有人過上了她曾經最想過的生活。
吃過晚飯之後,燕玖一個人在百草園裏踱步,看得出那穆大夫對百草園很用心,不知從何處挪了很多不算珍貴卻很稀有的藥材來種,每種草藥應該和哪種草藥種在一起也極為講究。
好像隻要身處這樣的地方,就能回到本心最清淨的源頭。她下來是要采幾棵草製成香料熏衣服,出門在外,她沒隨身攜帶,都是現找材料製作的。
辛奴從樓上下來,還端著一個藥碗,看起來是剛給辛少夫人灌完藥,看他這個樣子,是很多天沒休息好了,看到燕玖在院子裏,就走了過來,問候道:
“這麽晚了,夫人怎麽還未睡?”
燕玖一臉無奈地蹲在那院子花草麵前,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指著樓上聞人瀲住的房間,說:“隔壁屋那個還沒睡,我還是躲遠點吧,免得又給我說教。”
辛奴抬頭看了一眼聞人瀲的房間,隻有一抹身影對著燭影搖晃,問:“你們當真不是夫妻?”
燕玖說:“他是我師父。”
辛奴說:“倒是很少會有人收女弟子。”
燕玖說:“女子如何?南尞現在的皇帝也是個女子,南尞原來也有個女將班溪,這可說明,女子在很多方麵也不輸於男子。”
辛奴連連稱是。
燕玖看他臉色也不怎麽好,隻好轉身走進百草園,在眾多的草藥裏尋覓了半天,最好摘了幾片薄荷葉遞給他,說:“換季了,就算不能卸下一身的事務,就多喝點水。這個薄荷葉伴著水喝下可祛濕潤喉。”
辛奴接在手心裏,說:“多謝。”
燕玖以為他要走了,便轉身回了百草園摘香草,卻聽身後悠悠來了一句:“對不住。”
“嗯?”燕玖手裏還拽著草藥,指著自己,問:“什麽對不住?”
辛奴說:“第一次姑娘和你師父二人便已救了我們,我們卻恩將仇報。”
燕玖裝傻,假裝不知道他在說什麽,想看他自己招認,也想看看眼前這個人的道德底線到底值不值得她原諒,要是不值得也沒什麽,有時候她隻要自己做自己便可。辛奴還是有些踟躕著不肯說,經過幾番掙紮,問:
“姑娘就沒發現,這一路一直有人追殺嗎?那也是因為辛奴的私心,以為讓人誤以為你們就是逃亡的我們,替我們掩人耳目。”
燕玖又假裝恍然大悟的樣子,說:“是有過,不過我師父非常擅長講道理,就拉著他們出來說我們不是你們辛家莊的人,他們看我們麵善,就放了我們。”
辛奴鬆了口氣,道:“那就好。”
燕玖又問:“那……辛少夫人的孩子呢?”
辛奴愣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燕玖就著燈光可以看到,他當時是多麽的無奈,就站在那裏緊緊抓著草藥,就連那片薄荷葉被他捏碎了也不知道,燕玖隻當他還是有點良心,至少還是自我譴責了,說:
“也許那孩子生在這樣朝不保夕的家庭也沒什麽好的,若是被那個尋常人家撿了回去也是好的。”
辛奴道:“是這樣嗎?”
燕玖說:“如今你也隻能這樣安慰了不是嗎?你們連自己都保不住,如何保住一個孩子?你家嫂子如今因為奔波落下的病,也不能再帶著孩子。你若是信得過我,就給她找一個世外桃源,修養個三年五載,興許還有機會調養回來。”
辛奴點頭行禮道謝:“是。多謝姑娘。姑娘此番大恩,辛奴無以回報,還不知道姑娘的名字呢。”
他們倆如今也是隱姓埋名去的昭國,便不能透露身家姓名,說:“我叫燕旨。樓上那個是我師父,姓文。他這一生很崇拜聖賢山莊的聞人瀲,所以便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文人,好讓別人叫他文人先生。你看看,出門在外也要學人家白衣白馬,還配個白衣侍女。”
樓上聞人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那裏,剛好就聽見了這番話,不由得皺了皺眉眉頭,燕玖順著辛奴的目光看過去,剛好就看見了他站在欄杆旁邊,燕玖幹笑了兩聲,說:
“辛二公子,夜深了,我先回房了。”
燕玖剛上樓,聞人瀲還堵在她門口,燕玖笑道:“聞人先生,出門在外掩人耳目,說的話都是為了自保,你能不能不要那麽計較?”
聞人瀲笑道:“模仿我自己?這倒是個很好的解釋,玖兒,你當真是聰明了呢!”
他說這話明顯還帶著一點諷刺,她沒搞清楚他是真的在誇她還是在諷刺,總之聽得她心裏毛毛的,夜風吹得有些涼颼颼的,聞人瀲隻好推開了門讓她進去,罷了還丟了一捆竹簡給她,說:
“有空就讀一讀。”
燕玖看了一眼書名,叫《易筋經》,燕玖真是越來越糾結在聞人瀲的教學內容上,便多嘴說了一句:
“師父,我知道你的授課內容廣泛,可三天一本《周易》,兩天一本《易筋經》,你是把我弄瘋嗎?”
聞人瀲隻一笑,說:“這跟我布局有關,你也可以不讀啊,我又沒強迫你。”
這難道不是變相強迫嗎?還說得這麽不痛不癢,她燕玖有今天,難道不都是仰仗著你聞人瀲嗎?這張無公害的笑臉是笑給誰看?燕玖咬咬牙,最後還是忍了回去,說:“我讀,我讀還不行嗎?你這局布得還齊全,連《易筋經》都能用得上。”
聞人瀲轉身就走,說:“本來沒什麽用,就是看你還有閑工夫在院子裏跟人聊天,想讓你多讀書才強加進局裏的。不要辜負我的期望。”
燕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不想再多說一句話。
第二天一大早,燕玖就被敲門聲給叫醒了,說是辛少夫人的病又加重了,連穆大夫都沒轍,燕玖連衣服都沒穿好,洗把臉就過去了,把了脈才曉得她這把脈象亂成了一團,她跟穆大夫接了幾根銀針紮了幾下,幫她疏通經脈,這一口氣才順過來。
燕玖跳上了床將她扶起來,說:“將我師父請過來。”
沒多久,聞人瀲便過來了,燕玖說:“師父,還記得青嬰嗎?在……換皮的時候,你掐住她那最後一口氣的功夫再來一次,她的經脈全部倒轉,我需要推正。”
聞人瀲說:“你怕這一口氣她撐不過來?”
燕玖點頭,聞人瀲便順著她的意思做了,就兩指將她的氣息掐在一個穴道了,又替她將辛少夫人扶住,讓她可以很好在她背後調正經脈,一段行雲流水的推拿過後,聞人瀲解開了那口氣,辛少夫人咳了幾聲,便醒了過來,看見眼前的人士聞人瀲,眼珠子再也挪不開,最後紅著臉又咳了兩聲。
聞人瀲將她放好,把她身後的燕玖拖了出來,用自己的經脈氣流去推別人的經脈,然後把自己的經脈也弄得一團糟糕,他說:
“昨天不是剛看過《易筋經》,自己調回來。”
燕玖幹笑兩聲:“一行字都沒看。”
聞人瀲隻好將她帶了出去,對穆大夫說:“接下來的事情你們自己應付。”
穆大夫說:“小燕沒事吧?”
聞人瀲說:“交給我就可以了。”
聞人瀲將她抱回房間裏,放到床上,看起來因為氣息紊亂特別難受,胸口有些悶。聞人瀲倒也不緊張,隻是輕輕在她大拇指和食指轉彎的一個穴道上掐了進去,燕玖痛得發出了一聲響天徹地的慘叫聲,疼得從床上爬起來,頓時清醒了,兩眼淚汪汪地看著聞人瀲。聞人瀲笑得更加開心了,說:
“二師兄教我的,看起來挺管用。”
燕玖將聞人瀲和白聽舟裏裏外外都罵了個遍。
經過這一場調理,辛少夫人基本已經無礙,燕玖吃過了午飯,就和聞人瀲去穆大夫那裏辭別了。穆大夫問:
“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燕玖說:“和師父去昭國講學,他傳文我傳醫。”
穆大夫拱手笑道:“昭國百姓之福啊!”
辛奴剛從外麵進來,說:“文先生,燕姑娘。我們也要去昭國,我比較熟路,不如我們一路隨行如何?”
燕玖可不想,她回頭問了一下聞人瀲的意思,聞人瀲這一臉笑,燕玖已經習慣在他的笑容裏讀出意思來了,他也不喜歡跟這三人一起,更何況還帶著兩個累贅。
辛奴說:“是這樣的,燕姑娘是醫術了得,眼下我家嫂子舊傷未愈,怕是這一路都需要照料。姑娘若是願意隨行,辛奴會奉上豐厚的報酬,也能保證二位這一路的人身安全。”
燕玖其實很想告訴他,他們跟他走隻會更加危險,可是誰知道聞人瀲忽然就答應了,當著辛奴的麵她也沒好意思問為什麽,也隻是一笑而過。
等到無人之時,聞人瀲告訴燕玖:“辛家莊在昭國也算是個體麵的人家,若是跟著他們進入昭國境內,應該不會引起什麽人懷疑,反而,你還可以用此作為人情,讓他們幫你差一些不方便自己出手的事情,可避免以身犯險。反正他們管飯……”
燕玖點頭,貌似的確可以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