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時光舊跡
雲之韻和高教授又寒暄了幾句,看看時間不早了,就告別離開了校園。
回到家中,雲離不在。其實雲離不是每天都回來這裏的,這幾天尤其忙,基本在公司通宵了。
想想雲離,雲之韻也是挺心疼的,可是心疼歸心疼,自己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多做些好吃的,給雲離補補身子了。
簡單的吃了點東西,雲之韻回到臥室打開衣櫃,無意間注意到了一個小木箱子。
那個箱子已經很久了,舊到已經掉漆了,是雲之韻小時候的,裏麵裝了她整個童年。
隻是這個箱子已經很多年沒有被打開過了,大概和目前改嫁到雲家之後,自己幾乎就沒有再碰過它。這次是因為搬來雲離這裏,順便將它也帶過了了。
雲之韻將小箱子搬到床上,箱子上的鎖已經不好使了,隻是輕輕的掛在上麵。
雲之韻拿下鎖,輕輕打開箱子,裏麵的小物一件一件規規矩矩的陳列在裏麵,仿佛時光從來不曾在這裏留下過痕跡。
雲之韻一件一件地翻出來細細的看,一時間心中有種難掩的激動,像是回到了自己小時候。
突然,雲之韻在箱子最下麵發現了一張照片,照片上一個中年男子抱著一個小女孩,兩人笑得都很開心。
這是雲之韻的親生父親,照片是在雲之韻六歲那年夏天照的。
之後,雲之韻八歲的時候,父親就因病去世了,隨母親改嫁過來A市後,雲之韻就一直沒有再回去過C市。
開始是因為年紀小,沒有能力回去,後來上學後,也是一直在拖,再後來出國,自然無法回去,一直到現在,都不曾回去C市過。
心中一瞬間被愧疚淹沒,雲之韻決定明天回C市一次。
醫院已經不知道第幾次下病危通知了,薛州基本就是靠藥物吊著生命。薛母的眼淚從來就沒有斷過,一個月時間,瘦的不單單是薛州,連同薛母也以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去。
薛天墨接到薛母的電話時,剛剛從公司回來,西服還沒來得及換掉,手機就奪命般的響了起來。
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自從薛州生病後,薛天墨就體會到了什麽叫害怕接到電話,每一次手機一響,他都會以為是醫院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都說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態,但真真正正自己經曆時,就看不破了,無論怎樣,都不希望離開的那個是自己的親人。
電話剛一接通,就傳來了薛母的哭泣聲:“天墨啊,你快來醫院吧,你爸爸……你爸爸就要不行了……”
薛天墨的心跳瞬間如擂鼓,他勉強鎮定道:“媽你別著急,我馬上過去!”
放下電話,薛天墨直接衝了出去。
街道上依舊亮如白晝,薛天墨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抖,他對自己說要冷靜,卻無論如何都控製不了自己越來越慌亂的心。
越著急的時候,往往會遇到更多的麻煩事,今晚的車好像尤其的多,薛天墨被堵在路上,暴躁的敲打著方向盤,卻無濟於事。
一路上闖了多少紅燈薛天墨已經不在意了,下車的時候,他甚至連車門都沒有關,直接衝進了醫院。
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薛天墨的大腦,人在嫉妒慌亂的時候,大腦接近空白。好比現在是薛天墨,明明幾乎每天丟要來,但是現在站在醫院的大廳中,他完全不知道應該往哪裏走。
碰巧葉水涵倒班,一邊換衣服一邊往外走,看見薛天墨一臉木然地站在醫院門前。
平心而論,葉水涵很看不慣薛天墨,他甚至搞不懂像薛天墨這樣高傲又自大的人,雲之韻到底喜歡他什麽。
不過這段時間,因為薛州生病,薛天墨每天都來醫院,兩人不可避免的要見麵。開始時葉水涵會裝作不認識,擦肩而過也不會打個招呼,後來總覺得這樣有些莫名的尷尬,發展到現在,也就點一個頭而已,連一個微笑都不會附贈,更不要說說話了。
不過看到現在薛天墨一臉茫然的站著,葉水涵大概猜出怎麽回事了,A市薛總病危,誰都知道,更不要說在醫院工作的葉水涵了。估計薛天墨是剛剛接到通知。
葉水涵下樓的時候,薛州已經被推進手術室了,客觀來講,葉水涵覺得薛州出來的可能性不太大了。
“葉醫生……”薛天墨叫住葉水涵,卻不知道說什麽。
葉水涵點了點頭,道“二樓左轉,急診室。”末了,又生硬的補充一句:“這對你父親來說未必不是一種解脫,不要太傷心。”
作為一個醫生,葉水涵隻從客觀考慮了問題,沒有想到主觀來說,這句話對人的傷害有多大。
葉水涵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薛天墨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自己可能連父親的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
“謝謝。”薛天墨說完,快速的衝上了樓,消失在葉水涵視野中。
葉水涵轉身歎了口氣,在醫院中工作,早就看透了生老病死。都說現在的醫生冷漠,其實不對。醫生也是人,醫生也有自己的親人朋友,隻是慢慢的,醫生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而已。
開始來醫院的時候,葉水涵也受不了那些生離死別,看到那些因為沒有錢治病,而放棄治療的人,你總是忍不住去幫上一幫。
那時,醫院裏的老同事對他說:“小葉呀,這種事情多了去了,你怎麽能幫得完呢!”
後來葉水涵也漸漸明白了,世人的幸福,大抵是相同的,卻各有各的不幸。
但是這次終歸是有些不一樣。因為和雲之韻扯上了關係,所以葉水涵也就格外注意了一些,雖然雲之韻從頭到尾沒有來過醫院。
薛天墨衝到二樓的時候,空空的走廊上基本上沒有什麽人,隻有幾個值夜班的醫生和護士來回的走動。
薛母低著頭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用手掩著麵,看不清表情。
薛天墨走過去,輕輕叫了聲:“媽”。
薛母聞言抬起頭,紅腫的眼圈,顯然已經哭過了。
薛母站起來,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你爸爸……你爸爸他可能……”薛母說不下去了,剛剛收住的眼淚又傾瀉而出。
“沒事的媽,沒事的。”薛天墨也隻能反複安慰這幾句話,將母親攬在懷裏,任由母親的眼淚沾濕自己的衣服。
而他此時,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母子兩人相擁站在急診室外,薛天墨第一次感受到生離死別近在咫尺。
以前即便自己和父親的關係不怎麽樣,一年間的次數也不一定會太多,但是他知道,有那麽一個人是一直在的。
可是現在,那個人在急診室裏麵,而自己在外麵。一門之隔,幾乎是生死之間。
手術室的燈滅了,主治醫師推門走了出來,薛母趕緊迎過去,拉著醫生問道:“醫生,怎麽樣?”
薛天墨現在麵上很平靜,但是心裏卻希望醫生永遠也不要回答這個問題。
但是希望終究是希望,還是要麵對現實。
醫生摘下口罩,搖搖頭,沒有多少感情地道:“準備後事吧。”
隨後,薛州就被推了出來,臉已經被蓋住了,結果一目了然。
薛母一個踉蹌,薛天墨趕緊扶住。噩耗太突然,薛天墨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不是不痛苦,隻是反射弧太長。
“好好的人,怎麽說沒就沒了呢!”薛母聲淚俱下,如果沒有薛天墨的攙扶,已經站不穩了。
“媽,終歸有這麽一天的,您也不要太傷心了,這對爸爸來說,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他看見您這樣傷心,走的也不會安心的。”薛天墨一下一下的拍著母親的背,將母親摟在懷裏,薛天墨發現,母親不知不覺的蒼老到也隻是到自己的胸口了。
火車的終點站是C市。
昨晚從A大回來後,雲之韻很早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四點多就醒了,怎麽也睡不著,睜眼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起身收拾一下,給雲離發了條短信,就去了火車站。
這是她離開C市後第一次回去。
火車正點到達C市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C市正下著雨,比A市要涼許多,冷風吹來讓人一陣瑟縮。
站在火車站的台階上,手指攏了攏單薄的衣服,雲之韻抬眼望著這個給予她最快樂的童年時光的地方,心底茫茫然而又似悲似喜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就叫近鄉情怯。
“小姐來旅遊啊,要不要住宿,全市最低價。”
“小姐要不要導遊啊,五一便宜優惠……”
穿過廣場的時候遇到不少拉生意的人,也許她臉上探尋的深色讓她看起來不像本地人,反而像個陌生的遊客吧,雲之韻自嘲地想。
不過事實和這個也差不多,自己對於C市來說,確實也是個陌生人了吧。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將近二十年沒有回來過。
出來火車站,入眼的是一片陌生的景致,二十年,早已物是人非,滄海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