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鬼道亦有難言隱

  待走遠了幾步，華玉說道：“你為什麽要讓他多嚇人啊！這可不好，我可是驅邪的俠女，如果他故意嚇人的話，我可不能坐視不理，這樣有違天道！”“我隻是隨便說說而已。這深更半夜的，哪有人會前來？而他又不出去，所以怎麽會嚇著人呢？”就算是嚇著人了，又怎麽樣？我就是要讓他嚇人的，難道又是什麽罪惡？人間不是有一句話，叫做‘未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麽？再說了，你不也是讓我受到那麽大的驚嚇，可是你們感覺到罪惡了麽？這世人真是不可理喻，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卻……唉！“但願如此吧！”華玉一邊說，一邊四處張望。可惜除了離我們遠遠的那些來回不斷晃動的鬼影，什麽都沒有。“怎麽一直不見師兄他們呢？”我也覺得奇怪，“是不是他們根本就沒到這裏，而是去了別處？”“有可能。這裏雖然鬼氣很重，但看來看去，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小鬼，鬼齡最長的也不過才數百年而已，還算哪個鬼秀才的時間要長些，可是我隻感覺到他身上有酸腐之味，卻無暴戾之氣。像這種偶爾出來混混，做些嚇嚇人之類小勾當的，我師兄向來是不大理會的，不過他們會去哪裏呢？”“你們本來是準備去哪裏的？”“我們本來就是打算去新陽鎮的，師兄有個朋友就是這新陽鎮的人，我們此次下山直接到了這裏，就是應師兄這位朋友之邀。至於具體是什麽事情，師兄沒說，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麽在中途去梅嶺約了你們？”“他不是說讓你和師姐去驅除惡靈，而他自己另有事情嗎？他說這樣可以一舉兩得的！”我懷疑華玉的記性有點不好，沐淵兮白天才說的，她這麽快就忘記了！“你真的相信他說的這些沒有別的意思？”華玉把臉轉向我。我點點頭。“其實我和他兩個人已經夠了，他為什麽要喊上你師姐呢？”我覺得這個問題對於我來說，太複雜了！我茫然的搖了搖頭。看著她的樣子，我忍不住說道：“你去問你師兄不就知道了？”這樣多直接，何必猜來猜去折磨自己？“哼，他那個人我太了解了！他不想說的，你再怎麽問，他都不會告訴你，反而會冠冕堂皇的把你罵一通！我就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約上你師姐呢？他們很熟嗎？”“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嘛！也許他沒別的意思呢？”我突然覺得華玉好煩。和我師姐一起又礙著你什麽事了！真是自尋煩惱。華玉看了看一臉懵懂的我，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我們繼續扒開有些雜草叢生的小徑，越往前走，墓地漸漸的稀少，而且看上去似年代久遠，無人修葺，盡顯破敗之像！如果這些墓地的主人和那個鬼秀才一樣，不願意去投胎的話，那麽他們也許不僅僅像華玉所說的那樣是普通的小鬼了。不過，我相信大部分的鬼還是會老老實實的去喝了孟婆湯，轉世輪回的。要不，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多的人呢！“離若，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沒？”華玉突然說道。我側耳聽了聽，除了風聲。蟲鳴聲還有就是自己的呼吸聲腳步聲，除此再也沒有沒的聲音了！“不對，我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離若，你就在這等我，我去前麵看看。”“啊！我一個人在這，我……”我遲疑著。“放心吧，這裏陰氣不是很重，再說了鬼魂乃純陰之物，如果不是數百千年以上的厲鬼怨魂是傷不了你的，你好歹也是玄門弟子，隻要你不嚇自己，這些小鬼們是不敢碰你的。再說了，如果情況不對勁，你可以跑啊！你不會跑都不會吧！我出去看看就來，記住，如果沒事的話，就在這等我。”華玉說完，也不管我是否答應，就向前急速而去。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裏。我歎了口氣，隻好在這裏等她了。幸好這裏沒有墓地，也甚少有鬼路過。我想我是不會再給自己嚇到的，除了人。我確實沒有聽到什麽聲音，難道是我的愚鈍還是這些驅邪除魔的人果然非一般之人？想想也是，荷花姐姐千年的修行都難逃這些人之手，他們自然是有些真本事的。哼，這些人真是可惡，不知道傷害荷花姐姐的是不是沐淵兮這群人？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明白，這世間一切的困厄和罪孽，全都是因他們自身而起，與別的生靈無關。他們理當受到詛咒和報複。“姐姐，你也是鬼嗎？”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還是嚇了我一跳，怎麽回事？我緊張的環顧四周，在離我約莫有一丈遠的地方，模模糊糊的矗立著一個矮小的影子。我往前走了兩步，那個影子便往後退兩步。“姐姐，你也是鬼嗎？”聲音是從影子那裏發出來的，聽上去很稚嫩，像是一個孩子的聲音。“我不是鬼，不過我不會傷害到你的。”我又向前走了幾步。可是那個影子也向後退了幾步，始終和我保持著約一丈遠的距離。“‘那你是人？”聲音莫名其妙的有些顫抖。“不，我既非鬼，也非人。”盡管我迷戀人的形體，但是在心裏，我始終還是無法認同人形的自己。而且在我的潛意識裏，我一直還是那顆蝴蝶的心！“原來你是仙女姐姐。難怪我沒聞出你身上的人味！”那個聲音明顯的興奮起來，他沒有在往後退。我終於明白過來，那些害怕我們身上氣息的鬼，原來害怕的是華玉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味，至於我，無論道人的仙法是多麽的高超，也隻能改變我的外形，卻無法改變我天生精靈的氣息。不過誠如道人所說的那樣，法力在高超的人也無法識破我的真身，但是鬼恐怕就不一樣了！因為他們對人的氣味是既熟悉又敏感。現在我單獨在這裏，自然就沒有了人的氣味遮掩，難怪眼前這個小鬼會聞不到人的氣味。不過世上除了人、鬼之外就是仙了麽？唉，真是好單純的小鬼！借著不是很明亮的月光，我看清楚了這個矮

  小的飄忽的模糊身影，應該才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盡管他的臉看著不是很清楚，但我想他應該是麵目清秀的。我真不願意相信這樣的孩子竟然……“難道你很怕人嗎？”想著他剛下誤以為我是人時那種樣子，我不禁問道。他點點頭，向我走了幾步，“仙女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裏呢？”“我，我是隨便走到這裏的。你怎麽會在這裏呢？”我隨口說道。我可不想讓他誤會成我是來傷害他的。他指了指身後的空地，“我的墓穴在這裏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他身後的平地，我不禁在往前走了幾步，才看清這片平地上有一堆很小很小的土堆，沒有墓碑，土堆很隨便的壘著。別說是晚上，就是白天，也不會有人認為這裏是塊墓地。與剛才有些在黑夜裏顯得高大莊嚴的墓地相比，簡直是天差地隔，相去甚遠。“你，你就埋在這裏？你……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我真的不知道怎麽問他。“我死了就被人埋在這裏，差不多快二十年了！”他的聲音很平淡。“那你為什麽不去投胎呢！難道你也不願忘記你這一世的記憶嗎？”他搖了搖頭，“我要是有著一世的記憶就好了，可惜我什麽都不清楚，所以我也就無法前去轉世為人。”“為什麽？”他居然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聲音裏透著無限的淒涼，“我是個苦命的人。一出生下來，就被親生爹娘拋棄，被一個過路的人撿起來，以一兩銀子把我賣給了一對沒有孩子的夫妻。可是後來他們有了孩子，就後悔當年不該花一兩銀子買我。他們嫌棄我，後來就把我賣給了一個玩雜耍的，一年四季，居無定所，風來雨去，日曬雪凍，到處漂泊，衣不暖，食不飽。到了新陽鎮的時候，我終於支持不下去了，倒在了一戶人家的屋簷下。那個玩雜耍的見我死了，就把我丟棄在路邊，自己走了。後來有一個好心人實在看不下去，就在這裏挖了一個小坑，把我給埋了進去。”我的眼裏不知不覺湧起了淚水，如此痛苦的記憶，他自是不願提起的，為什麽不去喝了那孟婆湯，忘記這些痛苦呢！也許來世上天會補償他這一世所受的苦難呢！停了一會兒，他接著說道：“由於我說不清楚我親生爹娘是誰，他們也未曾給我取過名字，而前去投胎轉世的都要說清楚自己這一世的經過，然後在按照判官大人的生死簿來定獎賞懲罰，等清了這一世的罪業，才能到孟婆那去喝孟婆湯，然後才能重新開始六道輪回。我不清楚自己的爹娘，沒有自己的名字，判官大人的生死簿上也查不到我的身世，我生為棄嬰，死為棄鬼，是屬於枉死城中無收無管的孤魂野鬼，又無錢鈔盤纏打點鬼差，故此不允許我前去輪回。盡管輪回再世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做回人，可不管是什麽，也強似我現在這般被別的鬼欺淩而永無超生之時。仙女姐姐，你能不能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