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療傷（四）
二人說笑了好一會之後，彼此才又恢複了正色。
“我逼宮一事，父皇……是怎麽說的？”慕容簡溪歎了口氣，現在他也明白自己當初實在太過魯莽了。
“你以為要是想追究你，你還能活到現在嗎？”上官婉卿笑了一聲，轉而又恢複了正色，“已經處理了，你的替身已經被處死了。”
“替身？”慕容簡溪聽到上官婉卿的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所以這事是全部都推到了替身的頭上了嗎？”
上官婉卿點了點頭：“皇上下的旨意是，皇後餘黨死心不改，妄圖用你的替身逼宮來混淆視聽，逼迫皇上再立新太子。因此你是無罪的。”
“可是……為什麽？”慕容簡溪臉上卻並沒有露出什麽高興的表情，因為他很清楚，凡事有得有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這原本是扳倒他的大好時機，為什麽卻這般輕易地就饒恕了他。
“說起來還要感謝慕容熾烈。”上官婉卿長出了一口氣，“我原以為，皇宮裏的手足是毫無真情一說，隻是慕容熾烈卻讓我大為改觀。”
“他？九弟怎麽了？”慕容簡溪聽到上官婉卿這麽說，他也來了興趣，“難道你就不很他傷了我嗎？”
上官婉卿沒好氣地衝著慕容簡溪翻了個白眼：“恨他傷了你？你那是自作孽不可活，我為什麽要恨他？”
緊接著上官婉卿又恢複了正色，她接著往下說去：“其實在你昏迷之後，我要帶走你的時候，他也沒有阻攔我。而且非但如此，在我將你帶回來之後，他還親自登門拜訪，很懇切地勸我將你帶出楚國，而且還承諾隻要我們離開楚國，剩下的事情他來擺平。”
“而且找到你替身，將這一切都推到替身的事，也是他做的。我隻不過是告訴了他你還有一個替身的存在，他就肯為你做到如此地步。”上官婉卿說到這件事也有些唏噓，“我當初還以為他隻是來試探我的口風，現在想來，竟是我小肚雞腸了。”
“此話當真？”慕容簡溪聽到這話內心也是深受觸動，“沒想到九弟平日看起來粗獷豪放，心地竟然如此善良。”
“有此皇子，真是楚國之幸啊。”上官婉卿感歎了一聲之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對慕容簡溪說道，“而且你的千殺閣，他也給你留下了。”
“你說什麽？”慕容簡溪聽到這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給我留下了千殺閣？”
“嗯。”上官婉卿點了點頭，“你還不知道吧？等到你身負重傷離開了皇宮之後，慕容熾烈就讓你的手下離開了，現在你的手下都在千殺閣裏，等著你的蘇醒。我前幾日用你的腰牌進去看了一眼，還算井井有序。”
倘若之前慕容簡溪隻是微微有些動容，那麽聽到這條消息的時候，他無疑就是十分感動了。他明白，慕容熾烈一定深知他培養這些精英殺手到底費了多大的力氣，因此他顧惜著慕容簡溪往日的辛勞，沒有趁他昏迷之時痛下殺手，還給他留下了星星之火。
慕容熾烈作為一名大將，不可能不明白殺掉敵人的精銳有多麽重要，但是就算如此，他還是饒了慕容簡溪的千殺閣一命。
這實在不應該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大將應有的兒女情長，也實在不應該出現在冷漠無情的皇宮裏的皇子身上。
可是慕容熾烈卻兩者兼得。
慕容簡溪感動得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隻是怔怔地發著呆，良久才歎息了一聲：“……九弟。”
“你的千殺閣，日後也該讓賢了。”上官婉卿輕聲勸著慕容簡溪，“這千殺閣不僅是你的心血，更是許多人的性命。倘若又一次因為你的瘋狂葬送了這麽多的人的性命，又該如何是好？”
對於上官婉卿的話，慕容簡溪不置可否，他隻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此事回頭再說吧，在我昏迷的時候，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嗎？”
“若是沒有，也實在是騙人。”上官婉卿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說著，“不過還要你醒過來我才能接著往下問。”
“哦？什麽事？”慕容簡溪挑了挑眉毛，饒有興趣地看著上官婉卿。
“我也去地牢看了長孫皇後和慕容子澈，他們雖然神情憔悴，但好歹還活著。我隻是想問，為什麽？為什麽當初你會沒和我商量，就直接將此事報給了楚皇？又為什麽要偷偷留下那二人的性命？”
“原來是這事。”慕容簡溪輕輕一笑，轉而又恢複了正色，臉上還有一抹無奈，“我當初也想和你商量，隻是長孫皇後當晚私自調動軍隊要去屠了你的府邸。我半路攔下，無可奈何也隻能選擇將此事告給父皇。畢竟若是我截下軍隊，卻又延誤時間跑去找你商量，長孫皇後完全可以說這是我無中生有，自己搞了一支軍隊去汙蔑她。”
上官婉卿一直對此事心有芥蒂，隻不過當她聽到慕容簡溪的話時，這心中的芥蒂也算解開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我還沒發現的時候，就把我將危險解除了？”
“當然，你也可以這麽理解就是了。”慕容簡溪攤手有些無奈地一笑，“但是作為代價的就是，我沒辦法和你商量，隻能私自采取行動了。”
“至於我為什麽要留下那二人的性命。長孫皇後害死了我的母妃，我不想她死得那麽容易。而慕容子澈和此事無關，隻能算是被牽扯進來的，因此我也隻能用這種方式暫時保護著他。更何況，他算是你的知己，他若是真的死了，你豈不是要一輩子恨死我？”
聽到慕容簡溪這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話，上官婉卿低下頭，臉上有些赫然。畢竟對她來說，當初執意離開慕容簡溪，就是有一分“慕容子澈已死”的原因在。
“所以，你還有什麽問題嗎？”慕容簡溪看著上官婉卿，挑了挑眉。
上官婉卿搖了搖頭：“你安心養傷吧，等到以後你傷好了，我和你一起去千殺閣也不遲。”
“說到底，你還是惦記著地牢裏的慕容子澈嘛。”慕容簡溪撇了撇嘴，神色有些不滿。
“你放心便是。”上官婉卿握住了慕容簡溪的手，“慕容子澈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朋友而已。”
“那是自然，畢竟我可是聽到了某人在我昏迷時的真心話。”慕容簡溪斜著眼看著上官婉卿，使壞地一笑。
上官婉卿愕然地看著慕容簡溪，聲音有些顫抖：“你……你昏迷時聽到了多少？”
慕容簡溪用另一隻手枕著頭，佯裝想了一會，等到他偷瞄的上官婉卿臉色已經有些不耐煩的時候，他這才慢慢悠悠地說道：“這個嘛……到底是多少呢？”
“快說，別賣關子了，不然我現在就把你抱著扔出去！”上官婉卿瞪圓了眼睛，擼起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把慕容簡溪丟出去的做派。
慕容簡溪連忙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聲：“咳，大概是你親我的時候我就朦朦朧朧聽到了。”
“這不就是聽到了全部嗎！”上官婉卿又羞又氣，她連忙伸出手輕輕捶著慕容簡溪，言語裏有幾分威逼的意思，“快點忘了！”
“對不起啊，本宮什麽都不好，但就唯獨記憶力這塊特別好。”慕容簡溪無辜地衝著上官婉卿攤了攤手，“所以這事可不是那麽容易就忘了的。”
“你這個人！”上官婉卿氣哼哼地看著慕容簡溪。
正在這個時候，門被人輕輕叩響了，門外站著一個人影：“小姐，早飯已經做好了，要奴婢端進來嗎？”
“端進來吧。”上官婉卿整理了一下頭發，衝著門外吩咐道。
門被人推開，青衣和榆火一並走了進來，當他們看到蘇醒的慕容簡溪時，臉上也露出了喜悅的神色：“給太子殿下請安。”
“什麽太子殿下，就是一個破皮無賴。”上官婉卿說著還不忘白了慕容簡溪一眼。
隻是這話自然是隻能上官婉卿說得，青衣和榆火還是老老實實地行了禮請了安。青衣在一旁站著，而榆火則將青衣手上托著的托盤裏的食物一樣樣地端到上官婉卿房間的桌子上。
早飯也不過是簡單的一碗白米粥再配上幾碟鹹菜罷了。
“奴婢不知道太子殿下今日醒了，因此隻端來了小姐的早膳。還請太子殿下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青衣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上官婉卿打斷了。
“不用慣著他，正巧我最近也吃這白粥有些膩了，你去廚房給我做些有滋味的。這碗白米粥就賞給這位病人吧。”說話間，上官婉卿就已經端過白粥，動作極為熟練地舀了一勺輕輕吹了幾口，往慕容簡溪嘴邊送去。
“給我吧，你給我喂是什麽意思？”慕容簡溪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他伸出手想從上官婉卿的手中接過勺子，卻被上官婉卿一眼瞪了回去。
“你萬一 手一抖把粥灑在了床上，到時候還要勞煩我的侍女清理床鋪。你就老老實實給我坐著，安安心心當你的潑皮大爺吧！”
青衣和榆火彼此對視，抿唇一笑，兩人也就退了出去。等到那兩人退了出去的時候，慕容簡溪則一反之前的害羞，大大方方地一口喝下上官婉卿遞過來的白粥。
上官婉卿看到慕容簡溪這樣，也由不得翻了一個白眼：“你就在我麵前耍無賴吧。”
“那是自然，畢竟你可是我的小貓兒。”慕容簡溪原本正笑容滿麵，隻是突然間他的額頭上卻滲出了豆大的汗珠，整個人的身體也顫抖了起來。
他原本俊美的五官也立刻扭曲了起來，像是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一樣。
上官婉卿沒想到慕容簡溪會突然這麽痛苦，因此她也嚇得連忙將手中的白粥放到一邊，立刻站起身查看慕容簡溪的情況：“喂，你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