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毒發(二)
“眼下有一人中了蠱毒,正在咳血,控蠱之人已經死亡,敢問王後知不知道此狀何解?”
柔王後聽到榆火這麽說,由不得大吃一驚:“控蠱之人是否死亡已經超過了三天?”
榆火隻是想了一想,立刻臉色嚴峻地點了點頭:“今日正好第三天。”
“這蠱毒陰毒異常,尋常之蠱控蠱之人若是死亡,此蠱就算作了廢。但是隻有這個蠱卻是控蠱之人死亡後的第三日必定毒發,避無可避!”柔王後臉上閃過痛惜之色,“上次婉卿來詢問我這事,我隻當她遇不上這種情況,因此也就忘了叮囑她……”
“現在已經毒發,敢問王後可有什麽辦法緩解?”榆火連忙打斷了柔王後的後悔之語。她明白,後悔的話什麽時候說都可以,但是眼下在還有一線生機的情況下,還是要先找生機。
“既然已經毒發,那情勢就十分危急了。”柔王後皺著眉想了半晌,“眼下趕到燕國也不現實,不如你們找找毒醫華輕茯吧。他專精毒術,雖然巫蠱之毒十分特殊,但是說不定他有什麽壓製的法子。”
“那在此之前,有什麽別的法子嗎?”榆火皺著眉頭看著柔王後。
柔王後隻是默然地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您了。”說完這句話,榆火也不再在此多做停留,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馬車上掛著的令牌摘了下來。
“姑娘,你這是……”君故不明白榆火的用意,他有些愕然地看著榆火。
榆火將手中的令牌塞到了上官婉卿的手中,她柔聲地勸著上官婉卿:“小姐,眼下千殺閣閣主已經昏迷不醒,現在隻有您能主持大局了。還請您暫時以‘千殺閣閣主’的身份下達命令,讓所有門人出動尋找毒醫華輕茯。”
上官婉卿聽到榆火這麽說,伸手握住了牌子,她有些艱難地學著榆火的樣子斷斷續續地說出了這句話:“眼下……我以……千殺閣閣主的身份……命你們……出動……尋找……華輕茯……”
榆火歎了口氣,眼下上官婉卿的這種狀態,根本沒辦法發號施令。既然如此,事急從權,她也隻好代替一回了。
“君故,你先帶我們離開地牢,等到千殺閣裏,你停下馬車,我來替小姐發號施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榆火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因為她很清楚,她的所作所為,無疑是在踐踏她一直遵從的“棋子就該是棋子”的信條。
“你放心!我明白眼下事態緊急,想必以後少主也會明白你的苦心。”君故隻是聽了一聽,就被榆火這種氣魄給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隻是他也知道,眼下上官婉卿已經崩潰,現在如果榆火還奉行“明哲保身”的信條,那麽局勢將會更加混亂,因此他雖然震驚,但是對於榆火的做法,他卻並沒有感到任何的不妥。
“謝謝。”榆火也沒有多說什麽,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已經足以反映出她內心的許多東西了。
君故聽到榆火這麽說,隻覺得一股暖流流入心間,他握緊了韁繩,不停地鞭策著馬匹,內心則是決定無論日後上官婉卿如何處罰榆火,他也要拚死阻攔了。
在君故這般拚命地趕路下,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程硬生生縮短了一半。當馬車停下的時候,榆火深吸了一口氣,掀開了轎簾。
她下了馬車,手持著令牌,往最近的一個高塔跑去。而沿途的侍衛因為看見她手上的令牌,也都不敢阻攔,如此便讓榆火十分順利地爬上了高塔。
榆火從高塔往下望去,這是她第一次俯瞰整個千殺閣,隻是她卻並沒有心思為這雄偉的一幕感到驚歎。她深吸了一口氣,高呼道:“千殺閣閣主在此,眾人跪拜!”
這高塔原本就為了發號施令而設計,因此縱然榆火身在高處,她的聲音卻清楚地傳遍了千殺閣內外。
眾人聽到榆火的聲音,都紛紛愕然地抬頭往高塔上望。而他們雖然看不清高塔裏的人物,但是從那高塔裏伸出來的閃閃發光的令牌他們再熟悉不過了。
這個令牌隻有千殺閣的閣主才配擁有。
“現在所有人放下手上的所有任務,全部出動尋找毒醫華輕茯!再重複一遍,所有人放下手上的所有任務,全部出動尋找毒醫華輕茯!如有偷懶耍滑者,一律斬立決!”
榆火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拚命大叫著。在喊完之後她的內心也有些忐忑,因為她並不清楚這些人對於令牌的服從度到底是多少,倘若他們因為她是個女流之輩而不服從她,眼下她也沒有別的辦法。
在她喊完之後,眾人沉默了片刻,聲音幾乎是以排山倒海之勢從四處席卷而來,而這些聲音最後隻匯成了一個字:“是!”
榆火捧著手中的令牌,她從未覺得有如此感動過。隻不過眼下她卻連擦一擦眼中淚花的功夫也沒有,她宣布完命令之後,又連忙回到了馬車上,和君故一起急匆匆地趕回了府中。
當她回到府中的時候,青衣所帶來的大夫也正在嚐試用銀針封脈的辦法緩解慕容簡溪的痛苦。看到這一切,榆火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隻不過她很明白,眼下她的任務還沒有結束,因此她又強撐著疲倦的身體,將包括君故在內的十位家丁全部派出去尋找毒醫華輕茯。
“姑娘也別太勉強自己了。”君故在臨走之前,還是忍不住對榆火說道。
隻是榆火已經心力交瘁到連回複君故的精力都沒有了,她隻是點了點頭,算是感謝。
當榆火忙完了這一切之後,她總算又能陪在了上官婉卿的身邊。她握住了上官婉卿的手,啞著嗓子對著失神落魄的上官婉卿說道:“小姐,眼下慕容簡溪的情形已經穩定住了,奴婢也派出了所有人手去尋找毒醫華輕茯,找到他的話,慕容簡溪就有救了。”
上官婉卿原本無神的眼睛也因為榆火的話而煥發了光芒,此刻的上官婉卿就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一樣,榆火說什麽對她而言就是真理:“真的嗎?太好了!”
“是的,所以小姐您不能倒下,您千萬不能倒下。”榆火安慰完上官婉卿之後,便又匆匆忙忙地找到了青衣,而青衣正在一旁不停地擦拭慕容簡溪頭上的冷汗。
青衣轉過身,看著榆火,大驚失色:“榆火姐姐,你的臉怎麽這麽白?”
榆火擺了擺手,啞著嗓子問道:“我的事回頭再說,現在太子殿下如何了?”
“老夫盡力了,現在也隻是暫時穩定了情況。這蠱毒來得凶險,你們還是趕快另請高明吧。”郎中說著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辛苦你了,現在他就拜托你們二人了。”榆火點了點頭,衝著郎中深深行了一禮。
而此刻躺在床上的慕容簡溪,則逐漸對於疼痛感到麻木了起來。隻是這麻木卻並不意味著他並沒有感到疼痛,而是他已經不知道該怎樣的呻吟了。
那疼痛如同浪潮一樣,一波接著一波,永遠看不到盡頭。在他好幾次都想要放棄,伸手幹脆沉入海底,讓這疼痛的浪潮徹底吞噬他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卻總是想起上官婉卿。
他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他不允許上官婉卿出現意外,上官婉卿也一定不會允許他出現意外。
上官婉卿隻是和他永別而已,這就足以讓他瘋狂到逼宮屠城。如果他真的和上官婉卿陰陽相隔,上官婉卿的瘋狂恐怕絕對不在他之下。
因此,他不能死,無論如何,他也絕對不能就在這裏倒下。
慕容簡溪咬著牙,在漫長到看不到止境的疼痛中不停掙紮。隻是這疼痛卻漸漸多了一些別的東西。
是一種酥酥麻麻的感受,就像是有一隻小蟲子爬過你的肌膚那樣,激得你一陣刺癢。
“癢……?”
慕容簡溪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在疼痛中感到了一小股癢意,隻不過他卻覺得因為這一小股的癢意,而暫時抑製住了大部分的痛感,這反而讓他感覺輕鬆了不少。
隻不過這輕鬆也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很快感到自己整個身體似乎都掉進了一個蟲子坑裏,無數多的蟲子在他的身上爬來爬去,那是一種難以控製的瘙癢,他伸出手拚命撓著自己的身體,但是無論他怎麽撓,當他撓大腿的時候,就會有蟲子跑到他的肚子上,當他撓肚子的時候,蟲子又會淹沒了他的小腿。
而且這些蟲子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的時候,還會張口咬著他身上的骨肉,一口一口又一口。
這難言的痛楚和瘙癢讓慕容簡溪再也難以忍受,他終於小聲地呻吟了出來。
而在現實中,青衣和郎中看到慕容簡溪麵容扭曲地不停抓撓著自己的身體,也露出了為難之色。
“不能放任他這麽撓下去了,再撓下去,他會把自己的皮肉都撓破的!”終於,郎中當機立斷,在慕容簡溪身上的抓痕還隻是紅印的時候衝著青衣吩咐道,“你去拿繩子,最粗的那種,過來幫我把他捆起來!”
“是!是!”青衣聽到郎中這麽說,連忙去倉庫拿出了平常捆貨物用的最粗壯的麻繩出來。
郎中接過麻繩掙了幾下,發現麻繩還算堅固,他也就不再囉嗦,直接對著青衣吩咐道:“你捆他的上半身,我捆他的下半身,記得捆緊了!”
原本青衣還因為慕容簡溪是太子而不想捆得太緊,生怕勒疼了他。但是等到她真的動手捆綁的時候,慕容簡溪掙紮幅度之大明顯超出了她的預料,再加上郎中一直在旁邊叫喊讓她再捆緊一些,因此青衣索性一咬牙一狠心,將慕容簡溪捆了一個結結實實。
甚至郎中後來都要勸青衣稍微鬆一點繩子,唯恐這個人掙斷了自己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