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毒發(三)
而在昏迷的慕容簡溪的感知裏,那些討厭的蟲子仍然不停地在他身上爬上爬下,可是他的雙手卻似乎被什麽東西限製住,讓他無法再掃掉身上這奇癢無比的蟲子。
他拚命地扭動著身體,想要解除這份限製,隻不過這一切卻不過是徒勞而已。
解開!給我解開!我命令你們快給我解開!
慕容簡溪拚命地掙紮著,甚至不惜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如果說疼痛還能讓他稍微忍耐一下的話,這種渾身上下都奇癢無比幾乎是摧毀了他的最後一絲理智。
“我……我要殺了你!”慕容簡溪拚命地撞著,終於他似乎發現了一處堅硬的牆壁,每次他往這堅硬的牆壁撞一次,身上的蟲子就會簌簌而落。
因此,慕容簡溪就更加拚命地撞著,他已經無所謂疼痛了,隻要能夠克製住這股奇癢,讓他做什麽都願意!
而在現實中,郎中和青衣看到不斷發出野獸般咆哮的慕容簡溪正不停地往著靠床的牆壁撞去,也是一陣的無奈。
“不能讓他這麽下去了,你再去拿粗麻繩過來,看來隻能把他綁在床上了!”郎中捂住了頭,明顯有些頭疼。
“是!是!”青衣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因此隻能按照郎中的吩咐行動。隻不過這次她拿回麻繩之後,就再也沒有上一次的拘謹,這一次她是下了狠勁,拚命地勒著慕容簡溪的身體,唯恐他再亂動。
郎中綁完了慕容簡溪的下半身,抬頭一看青衣仿佛真的紅了眼用了吃奶的力氣綁著麻繩,也有些無奈地拍了拍青衣:“鬆點,鬆點,你綁太緊了,一夜過去他也就是個廢人了。”
青衣聽到郎中的話嚇得一鬆手上的麻繩:“那……那……”
郎中見青衣確實不知道如何綁麻繩,因此也就歎了口氣,他從青衣手上接過麻繩,三下五除二地將慕容簡溪牢牢地綁在了床上:“這樣就行了,別太緊,別太鬆。”
慕容簡溪覺得自己如果此刻可以活動的話,一定要殺了這個無形之間綁住了自己全身的家夥。他現在什麽都辦不到,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爬滿昆蟲,而那蟲子每次爬過不僅帶來難以忍受的瘙癢,還有咬破皮肉的疼痛。
“這人到底和控蠱的人有了什麽仇 ?居然肯下這麽狠辣的蠱。”縱然郎中沒少見過奇難怪病,但是頭一次見到這麽痛苦的,因此他的頭皮也有些發麻。
隻不過眼下算是勉強穩定住了這個病人的身體,因此他也可以暫時鬆了一口氣。
“那個控蠱的人就是個瘋子!”青衣恨恨地咬牙怒吼道,“自己死了不說,還要再拉一個人墊背!”
正在青衣這般憤憤不平的時候,慕容簡溪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隻見他平日那雙看不透情緒捉摸不透思緒的眸子因為充血而變得通紅無比,乍看之下竟感覺十分驚悚。
“啊!”青衣沒料想到慕容簡溪會突然睜開眼睛,因此不防之下被嚇了一大跳。
床上的慕容簡溪已經不知道在發出笑聲還是哭聲還是怒吼聲了,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得濕透,額頭也是大汗淋漓,臉上涕淚齊下,將他原本俊美的五官糟蹋得一塌糊塗。
“不礙事不礙事。”郎中倒像是見多了一樣,他立刻掏出銀針往慕容簡溪的不知道哪個穴位一紮,慕容簡溪原本挺起來的身體又軟了下去,他的眼睛也再度閉了起來。
“看你們這是一個大戶人家,你們怎麽不去找一些神醫鬼醫之類的?”郎中看床上的慕容簡溪雖然難受,但是好在呼吸還算平穩,因此繼續和青衣閑聊道。
橫豎他今晚肯定是要在這兒值夜,看看這個倒黴蛋能不能挺過今晚的。一般病發凶險的蠱毒,挺過一夜,後麵的也就沒有了後勁,也就沒什麽可擔憂的了。
反正夜還長,還不如聊聊天解解乏。
因此郎中這般想著,和青衣搭著話。
青衣看到一邊給慕容簡溪擦著汗,一邊說道:“隻是這次來得凶險,再說這種蠱毒誰知道如何醫治呢?所以也沒辦法找到郎中。”
“江湖上倒是有個專精毒術的毒醫,華輕茯。你們若是找到了他,這床上的人,說不定就有的救了。”郎中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提到“華輕茯”時他的語氣格外尊敬。
“你為什麽不能醫治這蠱毒?我看你銀針封脈也極為厲害,為什麽不能用銀針封住蠱毒呢?”青衣畢竟還是一個小孩子,因此她難免問出了極為幼稚的問題。
郎中倒也沒覺得青衣幼稚,他倒是覺得以青衣的年齡和閱曆,問出這種幼稚的問題再正常不過。
因此他極為耐心地和青衣解釋道:“不一樣,術業有專攻,比如我手上銀針封脈是一絕,但是遇上銀針封脈治不了的病,那我也就沒有了辦法。蠱毒發作時隨著血液流遍全身,我總不能用手上的銀針把人的所有血液循環都封死了吧?如果封死了,血液不通,陽氣不行,那人也就死了。”
“原來如此。”青衣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你說的毒醫華輕茯又是個怎樣的人物?”
郎中聽到青衣問這個問題,他臉上的表情立刻嚴肅了起來:“要說華輕茯,那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曾經口出狂言:‘天下毒物,我所不能解者,隻有十之一!’但是事實上他對毒物研究極透,旁人是狂言,他說這話還有幾分自謙的意味。”
“天下毒物這麽多,有些厲害的毒物比如說砒霜、鶴頂紅之類,喝下去就死了,這種他也能解?”青衣聽到郎中這麽說,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竟然這麽神?”
郎中看到青衣露出吃驚的表情,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懷疑,因此他有些不高興地衝著青衣說道:“小娃娃,你閱曆少老夫不怪你,隻是你閱曆少竟然還不懂裝懂。那華輕茯當年成名就是因為救下了誤服斷腸草之人。”
“其他人都說此人活不了了,結果華輕茯經過一瞧,哈哈大笑。此人正伏在床邊傷心不已,看見華輕茯大笑,都怒不可遏,說他不懂體諒人家的悲痛。結果華輕茯卻來了一句:‘你可活的時間還有這麽多,難道你以後都決定要天天以淚洗麵了嗎?’。其他人都紛紛指責華輕茯信口開河,結果他卻隻用了一服藥又讓那個人活了過來。”
郎中長歎了一聲,目光裏是毫不掩飾的崇拜之情。
“如此事跡,華輕茯可以說是數不勝數。因此江湖上人才送了他‘毒醫 ’這個一個名號。若不是他真的厲害 ,又怎麽配得到眾人的稱讚嗯?”
“原來還真有這樣的人物。”青衣愣愣地聽完郎中的話,“可是你曾經不是說過,巫蠱之毒,隻有控蠱之人可解嗎?”
郎中聽到青衣這麽問,他也隻能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這是當然,隻是現在你這控蠱之人已死,去找毒醫華輕茯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他雖然多研究的是草木毒藥,但是對於 巫蠱之毒,老夫估計他也略有涉獵。能不能治好你床上的這個人不說,但是在他毒發之時,華輕茯能做的,絕對比老夫封幾個脈減輕一下疼痛強多了。”
“那您知道華輕茯現在在什麽地方嗎?”青衣熱切地看著郎中,就像是看到了一線生機一樣。
郎中看到青衣如此單純的舉動,也隻能嗬嗬笑道:“小娃娃,你覺得老夫要是知道,又為什麽會不告訴你們呢?”
“難道華輕茯沒有醫館嗎?”青衣有些疑惑地看著郎中,“您看,您都有醫館,每次這位犯病時,我直接去您的醫館就能找到您了。”
“這也就是所謂的神醫和我這種普通郎中的區別啊。”郎中長歎一口氣,他絲毫不掩飾語氣裏對於江湖上有名號的醫生的豔羨,“我隻能靠開間醫館養家糊口,而那些有著江湖名號的郎中,他們走到哪兒都有錢賺,也正是因此,能不能遇見他們,也全憑你的運氣。”
“什麽?”青衣聽到郎中這麽說,她忍不住有些憤憤不平道,“那他們這般周遊,生了重病的人要怎麽找他們呢!他們豈不是少救了那麽多的人命嗎!”
青衣的想法就十分簡單,她覺得神醫就應該開間醫館,方便普羅大眾。因此對於郎中話裏的豔羨,她明顯有些不能接受。
“糊塗!”郎中聽到青衣的指責也搖了搖頭,“你要知道,不是有了神醫才有了重病,而是有了重病才有了神醫。那些重病和郎中沒有任何關係,與其指責郎中走南闖北,還不如好好保養身體,避免自己生了重病。”
“要真是生了重病,那就最好祈禱自己的運氣夠好,正好遇見了附近的神醫吧。”郎中說得有些渴了,拿過案上的涼茶一氣喝完,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就拿這茶來說,就這一杯茶,你不趕著喝,喝到你肚子裏的就是冷的,你能怪誰?”
“我這不是給他擦汗一時疏忽了嗎?”青衣紅了紅臉,她從郎中的手中接過茶杯,又重新斟了一杯熱茶遞給郎中,“那眼下華輕茯來到楚國了嗎?”
郎中搖了搖頭,麵上也有些無奈:“老夫也想知道啊,要是他真的來到了楚國,老夫還真想再向他討教一二。”
“華輕茯,華輕茯,希望您趕快來楚國吧。”青衣雙手合十,虔誠地放在胸前祈禱,“隻要您能治好他,我願意從此吃素十年。”
因為慕容簡溪的特殊身份,因此青衣說話時也時刻注意不要暴露了慕容簡溪的身份。所以她才會在祈禱時也用了“他”。
郎中聽到青衣的話,也忍不住苦笑著搖了搖頭:“郎中是人不是神,哪怕那些神醫,說白了也是人。哪有什麽吃素十年就一定治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