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毒發（四）
青衣也明白，隻不過眼下她除了這種辦法也沒有了別的辦法。因此她也隻能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這事我也知道，隻是如果不這麽做的話，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還是要看他的造化啊。”郎中指了指床上人事不省的慕容簡溪，“今晚要是他能挺過去，那就還好說。萬一今晚都挺不過去的話，那就趕緊準備後事吧。”
原本已經放鬆下來的青衣聽到郎中這麽說，又立刻緊張了起來。她連忙伸出手探了探躺在床上的慕容簡溪的鼻息，發現他還在微弱地喘著氣，這才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他還活著。”
郎中看到青衣這麽緊張，也忍不住笑了一聲：“小娃娃，你也太謹慎了些。放心好了，這是個練家子，隻要他不鬆了氣，這晚熬過去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而此刻在不遠處的另一處隔間裏，榆火正好聲好氣地安慰著即將崩潰的上官婉卿：“小姐，您不必擔心了，奴婢已經派人去尋找毒醫華輕茯了。全天下他什麽毒都能解，小小的蠱毒想來也不在話下。”
“是……是嗎？”上官婉卿有些艱難地抬起頭，她顫抖地伸出了手，榆火知意，連忙伸出手握住了上官婉卿還在顫抖的手。
這雙手從未如此的冰冷過，就像是一塊冰一樣。
榆火握住這雙冰冷，也暗自歎了口氣。眼下上官婉卿已經心神大亂，隻有靠她才能慢慢堅強起來。
縱然榆火也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但是她明白，在真正的上官婉卿回來之前，她還不能倒下。
“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不過上官婉卿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她從一開始隻會流淚到現在已經可以說一些不太短的句子了，雖然還有些語無倫次，但是這無疑昭示著過去的上官婉卿正一點點的回來。
“沒事的，沒事的。”榆火此刻已經拋開了“侍女”這個身份，她站起身，將上官婉卿摟在懷裏，輕聲安慰著她，“眼下還有奴婢，您不必著急。”
“我已經失去了前世，也失去了今生，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他了！”上官婉卿將頭埋在榆火的胸膛裏，不停地流著淚，“告訴我，我到底要做什麽，才能救回他？”
榆火感到自己的胸膛處傳來了一陣滾燙——雖然這不過是錯覺而已。她垂下眼眸，眸子裏搖曳著幾分別樣的感情。
她追隨上官婉卿，是因為她覺得上官婉卿很強，可以帶她到之前完全不同的高度。這也是她為什麽一直忠心耿耿陪在上官婉卿身邊的原因。
隻是此刻的上官婉卿實在太過脆弱，脆弱到榆火懷疑如果她抽身離去，上官婉卿是否就會自此崩潰。
榆火並不喜歡這種屬於弱者的無力，眼淚也好，啼哭也好，都是沒有任何作用的東西。這些東西隻會腐蝕原本堅強的鎧甲，最終讓鎧甲不堪一擊。
雖然如此……
榆火重新抬起頭，她的眼眸裏沒有任何的感情，隻是摟緊了上官婉卿，用更加溫柔的聲音寬恕了上官婉卿的軟弱：“您一定不會失去七皇子的，他此刻在努力活下來，小姐您也要努力振作起來才是。”
這一晚顯得頗為漫長，似乎朝陽永遠都不會升起一樣。但是縱然如此，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的時候，所有人還是都從心底裏鬆了口氣。
郎中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喝了不知道第幾杯茶水，鬆了口氣：“行了，這晚總算過去了。不過我還是要說，這不是長久之計，你們還是盡快找能人異士吧。”
而上官婉卿則在榆火的懷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難得睡得如此香甜。這靜謐的光景卻被外麵的輕輕叩門聲所驚動。
“誰？”榆火為了不吵醒懷中的上官婉卿，因此壓低了聲音衝著外麵的人問道。
“姑娘，有消息了。”門外君故也同樣壓低了聲音回答道。
榆火聽到這條消息，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隻不過她現在也沒辦法脫身，因此她猶豫了一下也隻能輕歎一口氣，對著門外說道：“君故，你進來說話吧。”
君故小心地推開門走了進來，當他看到榆火正抱著熟睡的上官婉卿時，才露出了恍然的表情。隻不過榆火似乎對於君故的這種反應並不滿意，她皺起眉頭看著君故：“你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是。”君故聽到榆火這種將要發怒的語氣，因此也不敢輕慢，連忙收起了探詢的目光，隻是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有消息，是指有了毒醫華輕茯的消息嗎？”榆火的聲音聽起來不可避免的有些疲倦，而且她的聲音也因為操勞過度的關係啞了不少。
這聲音落到君故的耳朵裏，讓他也皺起了眉頭——隻不過他卻並不是因為嫌棄難聽，而是因為心疼。
“是。”隻不過君故也知道，眼下這份關心是多餘的，正如他對於榆火抱持的感情那般，原本就不該存在。
因此他隻是低聲說著正事，將自己的所有思緒深深地壓在心底，不讓榆火看出任何的苗頭：“據千殺閣的人匯報，那華輕茯似乎正在離楚國不遠的地方。”
“這消息自然是極好的。”榆火點了點頭，但是話鋒一轉，聲音也稍微提高了一些，“隻是，這千殺閣的人為什麽會找你匯報？”
榆火也並不是疑心君故會有二心，或者有什麽篡權的舉動。隻是出於穩妥起見，她不得不開口詢問。
眼下慕容簡溪生死未知，上官婉卿情緒崩潰，她所做的，隻能是盡力穩定局勢。
“姑娘有所不知，這千殺閣的人按理來說是應該找您匯報的。但是您陪在少主身邊，少主眼下的狀況又實在是……”君故沒抬頭，聲音也低了下去，“所以，我就大著膽子攔下了千殺閣的線報，知道了消息才和姑娘你說的。”
榆火這麽一想，倒是覺得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千殺閣的成員還不知道這幾天的變故，如果捅出真相，難保不會有人想要趁機做些什麽。
因此榆火也就點了點頭，不再追究，聲音也有幾分輕鬆：“這事是我思慮不周了，你別往心裏去。”
“不敢，姑娘也是穩妥起見。”君故聽到榆火這麽說，連忙回應道，“現在已經派人前去找華輕茯了，估計要不了幾個時辰就能找到他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備車吧。”榆火動作輕柔地將上官婉卿的身體扶到椅子上，整個人往前邁了一步，吩咐著君故。
隻不過因為站了一夜的關係，榆火的腿腳早已不受她控製，雖然她往前邁了一步，但是就這一小步就讓她失去平衡，整個人眼看著就要摔倒。
就在這時，君故再也顧不上男女大防，也顧不上榆火和他的身份之差，連忙上前扶住了榆火：“姑娘小心！”
榆火隻覺得身體一軟，緊接著就被人扶住了，從兩人肌膚相碰的地方傳來了從未體驗過的溫暖。她的臉微微一紅，連忙推開了君故，整個人才算站穩了。
雖然她不是沒有想過就這麽順勢倒在懷裏，貪戀一分堪稱奢侈的溫暖。隻是她卻立刻清醒了過來，這種溫暖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不可能是屬於她的。
因此她用這種冷靜得近乎殘忍的手段強行讓自己清醒過來。
君故本以為可以下意識多靠近榆火一分，但是被她不留情麵地推開後，他才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麽。因此他眼中的光芒迅速消散，臉上也蒙上一層灰暗。
“多謝。你去備車吧，我要親自去找華輕茯。”榆火不想去看君故臉上到底是什麽表情，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該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因此她索性扭開了頭，衝著君故吩咐道。
“是。”君故悶聲悶氣地回答了之後，立刻轉身從屋子裏走了出去。
在君故離開之後，榆火怔怔地看著他曾經站著的地方，抿了抿唇，一語不發。
當青衣正為慕容簡溪換著幹淨衣服的時候，榆火走了進來。
青衣看到榆火的臉色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衣物伸手去攙扶榆火：“榆火姐姐，你臉色這麽難看，不如去休息一下吧，這兒有我看著。”
榆火搖了搖頭，輕輕咳嗽了一聲：“不礙事的，我還吃得消。我等等要出去找華輕茯，小姐就交由你照顧了。”
“別太勉強了。”青衣畢竟年輕力壯，而且也沒有勞心傷神，所以比起榆火來說，她倒算是十分精神。
“放心。至於他……”榆火歎了口氣，喊了幾個平日調教的還算妥當信賴的侍女進來，“你們要記得好好照看他，若有誰敢輕慢，你們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平日裏上官婉卿也不怎麽過問府邸裏的事情，這些事情基本是交給榆火一手操辦的。因此對於這些侍女來說，榆火的威脅是比上官婉卿的威脅還要有用的。
當她們聽到榆火這麽說，連忙如小雞啄米一樣點起了頭。
青衣看著她們有條不紊地給慕容簡溪換起了衣服，這才放下心來。她伸出手將榆火拉到一邊，小聲地問道：“榆火姐姐，你為什麽不讓她們伺候小姐？畢竟眼下七皇子身體虛弱，萬一有誰動了手腳，這可就……”
榆火虛弱地笑了笑，她喘了一口氣這才理勻了剛剛吩咐時用的氣力：“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雖然七皇子身體虛弱，但是那也是因為蠱毒。蠱毒已經發作完畢，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過來了。”
“反而是小姐……”榆火皺起眉頭，頓了頓又接著往下說去，“小姐這個時候已經受不了任何刺激了，她這副樣子要是讓其他人知道，不知道要嚼多少舌頭，所以隻能你我知道。”
“還是我想得太簡單了。”青衣有些慚愧地低下頭，“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去照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