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悠悠一歎輕放權
“解釋一下?”溫幸睜大美眸,有些不可思議,道:“怎的,繼夫人也糊塗了嗎?我溫府長女的名聲,便是可以由你們妄自猜測嗎?”
溫幸不等繼夫人回話,又看向溫常安,道:“爹爹,你是知道女兒的,女兒怎會作出辱沒門楣之事,來讓爹爹為難呢?”
溫幸這話倒也沒有說錯,每次讓溫常安頭疼,又敗壞家風的,從來都隻有溫覓一個,溫常安點了點頭,看著溫幸那無辜而不可思議的神色,心中的疑慮少了許多。
“老爺,妾身隻是希望幸姐兒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沒想到幸姐兒會這麽大的反應,都是妾身的錯……”
繼夫人拿著帕子便開始垂淚,那模樣倒是顯得溫幸是做賊心虛了一般。
“繼夫人,幸兒雖然不是由你親生,卻也一直尊敬您愛戴您,卻不想繼夫人對待溫幸與妹妹,竟是如此差別!”
溫幸眸中氤氳出朦朧水霧,淚眼婆娑,可憐至極。聲音裏含著傷心與失望,令人悲切。聽得繼夫人都是一愣,看向她,隻見溫幸再開口,卻是傷心過後的控訴:
“繼夫人與妹妹前些日子因為賊人而丟失財產,溫幸心中也是同情。可是妹妹的妄自猜測不需要證據便可以給我潑汙水,毀我名聲,而我的無辜,卻需要我自己拿證據來證明。繼夫人,你讓溫幸,好傷心……”
溫幸說罷,便是伏在溫常安的懷裏,傷心痛哭起來,那抽泣之聲,再聯想到溫幸從小受過的委屈,那簡直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溫常安何曾見過女兒如此委屈的模樣,心終於是變得柔軟,愧疚之極,是他對溫幸虧欠良多。
溫幸如此作態,卻讓繼夫人臉色通紅,氣得咬牙切齒,這分明是在給她打臉,讓她難堪。
而溫覓卻更是嫉妒不已,溫幸那個小賤人,已經完全搶走了爹爹了,那她怎麽辦,她要怎麽辦!
溫覓想要衝過去拉開溫幸,卻是讓繼夫人死死攔住,繼夫人給她警告的眼神,卻更是加深她心中的怒氣,倘若眼神能夠殺人,溫幸恐怕是讓溫覓射的千瘡百孔。
溫常安卻是沒有心思在意繼夫人這邊的動靜,他輕輕拍打著溫幸的背柔聲安慰,像是一個盡職的慈父。
“好了,不哭了,爹爹相信你。”
“爹爹,您真的相信我嗎?”溫幸抬起頭用著希冀的目光看著溫常安,帶著孺慕與依賴,讓溫常安心中更加柔軟,他堅定的點了點頭。
這副父慈子孝的畫麵,更是深深刺激了溫覓。她掙脫開繼夫人的束縛,衝上前去,指著溫幸怒罵道:
“你這個小賤人,就是你偷了我的東西,你還敢迷惑爹爹!”
“你住口!”看到溫覓的忤逆,溫常安瞬間被點燃怒火,大喝一聲,嚇住了溫覓。
溫幸掙開溫常安的懷抱,走出來,朝著溫常安盈盈一拜,道:“有了爹爹一句相信,女兒受什麽委屈都不難過了。”
“既然妹妹如此說辭,我若是不解釋什麽,那必定讓爹爹為難,女兒再不孝,也不願讓爹爹難做。”
溫幸的知情達理,體貼入微,與溫覓的囂張跋扈,刁蠻任性相比,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還好要去和親的是溫覓,而不是溫幸。溫常安心中頭一次冒出這樣的慶幸來。
“沉香,去將院裏的賬簿拿過來。”
沉香聞聲很快便前去了,繼夫人眼中暗芒一閃,她倒要看看,溫幸到底有多少家底。繼夫人與溫覓的神色,溫幸盡收眼底,隻是嘴角的嘲諷愈加深邃。
溫常安落座,安靜的等待。沉香行動很快,半盞茶的功夫,便連賬簿帶來。溫幸接過,便是放在了溫常安麵前。
“爹爹,這是女兒上次向您稟報的江南鋪子的收益,您看看。女兒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用的母親的嫁妝,並不曾動過繼夫人一分一毫,您看出入賬便是一清二楚。”
溫常安大概掃了幾眼,吃穿用度基本正常,每一筆帳都有明確的記載,他心頭頓時就完全相信了溫幸。
又想起前些日子溫覓她們弄進來的那個猥瑣男子,溫常安的臉色頓時就是一沉。
繼夫人哪裏還管溫常安這麽多?看到溫幸的賬簿,她眼睛都直了。溫幸在院子裏每日都吃雪蓉羹,那可是她都用不起的,溫幸有多少家底,都該當作她寶貝女兒溫覓的陪嫁。
“幸姐兒,母親幫你看看你院裏的下人是否真的會為你管賬,你私開小爐子,可不能讓他們貪了去。”
溫幸笑了笑,道:“繼夫人放心,溫幸對自己的錢財,還是有分寸的。”
笑吟吟一句話,便將繼夫人的話打回,順帶還指明,這是自己的錢財。
不過,繼夫人伸手來拿賬簿,溫幸倒是沒有阻止。畢竟這本賬簿做出來,就是為了應付繼夫人的。
繼夫人大概翻了翻,臉色便是有些驚愕,這哪裏是一點半點,這小小的江南鋪子的收入,竟然能夠抵上半個一品大員的府邸收入。
溫常安在朝中的俸祿,府中的房契地契和產業,再加上被她暗中貪汙的溫幸母親的嫁妝收入,加起來,也不過溫幸手下的一倍。
繼夫人嫉妒的眼睛都紅了,好個溫幸,不溫不火,手底下卻有這麽大的手筆。若不是她機智,用這麽個局給套出來,還不知道她溫幸能夠瞞到什麽時候!
要不要告訴溫常安?溫常安不成把握家饋,故而雙眼不如繼夫人火辣,一時間沒能發現其中奧妙。而繼夫人卻是一眼便看了出來,要不要告訴溫常安,這一點繼夫人卻是猶豫了。
看著繼夫人麵上的糾結,溫幸含著笑不做聲,好暇以待,她早便猜測出繼夫人的選擇,而繼夫人自己卻還在糾結。
告訴溫常安,溫常安好麵子,再對溫幸的家產眼紅,也不可能去搶女兒的東西,指不定還會為了溫幸那小賤人而防著自己。
繼夫人眼咕嚕一轉,便打定了主意,一定不能讓溫常安知曉。
“幸姐兒,你這個賬簿有很多漏洞呀,是不是下人們偷奸耍滑,暗自扣下了你的收入?要不你賬簿交給母親,母親好好為你查詢一番。反正都是溫府的賬,母親便一並為你操勞了。”
繼夫人這一句話,便是要將溫幸的家產歸為府內,由她自己掌管。
“繼夫人說笑了。”溫幸笑看著繼夫人,眼神晶亮,道:“我院裏的下人,我還是信得過的。爹爹很早前便對母親說過,母親的嫁妝爹爹分文不取,留給我以後當嫁妝。”
“母親死後,繼夫人代母親為我保管了這麽多年,若是還要繼續勞煩繼母來保管親母的嫁妝,溫幸於心何忍。”
溫幸這一說辭,溫常安才記起,當初曾經答應過溫幸的母親嚴青檀,不負女兒半分,將她所有皆贈與溫幸。
而嚴青檀死後,繼夫人巧言令色下,溫常安將嚴青檀的一切都交由繼夫人管理,之後十多年裏,在繼夫人思想的潛移默化之下,溫常安已經忘卻了溫幸這個女兒,又何曾記得將溫幸母親的財產歸還於她。
如今溫幸一提起,溫常安有些恍惚,轉眼,便是青檀去世十多年。人生如夢,過往悲歡皆煙消雲散,一場舊夢,何必始終耿耿於懷,讓無辜的人平白受盡委屈?
溫常安悠悠一歎,望向溫幸的目光裏帶著渾濁和恍惚,透過了時光回到許多年前。
那時候光風霽月,那時候紅纓白馬。紅顏一笑,恍惚裏重溫許多光年。
此生所有的執著,所有的怨恨,所有的難以放下,都在溫幸那雙澄澈的目光裏,漸漸消融。
“罷了……”阻斷繼夫人即將要張開的口,溫常安語氣很輕,卻是很平靜。
繼夫人的打算,他隻是不願去深思,可他溫常安混跡朝堂數十年,曆經沉浮,揣度人心之度,並非繼夫人這等婦道人家可以明白的。
聰明人說話,便用不著拐彎抹角,溫幸之前的一切準備,都是為了讓溫常安對自己動惻隱之心,溫常安心亂了。那麽溫幸一切就都好辦了。
“我溫府的女兒也沒有這麽無能,不至於連自己的東西的看管不好。既然她有能力管理好江南的宅子,那她母親帶過來的嫁妝和店鋪,你整理下,就都交給幸兒吧。幸兒將來也是要做主母,要學著管家的,那便從現在開始,你就手把手教她。”
“什麽?”繼夫人大驚,她不明白,她與溫幸還勝負未分,溫常安怎麽就下了決斷了。
繼夫人不懂,而溫幸卻是一清二楚。
近段時間繼夫人和溫覓自己作死,那表現已經讓溫常安由寵愛到失望,再由失望到反感了。
而溫常安這種文臣,心思最是深沉,哪怕性子直,但也不是好糊弄的。繼夫人一次又一次挑戰溫常安的底線,這一次更想利用溫常安來奪走溫幸母親的遺產,著實可恨。
溫幸從母親方麵的丫鬟清姨那裏便對溫常安與嚴青檀過去的事情了解過一番,溫常安與嚴青檀曾是真心相愛,以溫幸母親那種風華絕代的人物,理應眼光不會那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