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溫父上香有疑竇
回程總是要比來時快,一路的愜意還未享受足夠,京城已是近在眼前。城門口依舊威武奢華,卻總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常玄理駿馬放慢了速度,與溫幸的馬車平行。溫幸拉開簾子。兩人對視一眼,麵色皆有些凝重。
“聖女大人,這便到了京城,我們先各自回去好生休整一番,晚上皇上準備了洗塵宴,聖女莫要忘了參加,而丟了本公子的麵子。”
常玄理叮囑著,語氣裏帶著一絲嫌棄,而眼中卻是濃濃的不舍之意。淮南一行,習慣了朝夕相處,此刻回京,因二人的身份與背景太多客觀因素,想要有曾經的愜意是不可能了。
溫幸點了點頭,城門口人多眼雜,不便多說,溫幸放下了簾子阻住了彼此的視線。常玄理也調轉馬頭,朝著城內去。城門一過,常玄理與溫幸分道揚鑣,各自朝著自己府邸的一方走去。
溫幸回到溫府,罕見的卻是無一人來迎接。她在離京城不遠處時便早早報信回家了,繼夫人不來迎接那是情理之中,可是連溫常安都不見蹤影,溫幸心中有點失落。
走進溫府,家丁與下人們看到溫幸,都十分吃驚得模樣,連忙行禮道歉。
“我爹爹呢?”溫幸拉住一名丫鬟開口問道,那丫鬟恭敬行禮後,聲音清脆,“回大小姐的話,老爺陪夫人去相國寺上香了。”
“上香?”溫幸有些愣住,溫常安幾乎不信鬼神之說,又豈會在自己回來的這一天跑出去上香了?
溫幸知道從這些家丁和丫鬟的口中得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便一路直接朝著瀟湘院走去。
“砰……”的一聲響,尋香手中的掃把落地,在地上撲起了許多落葉。而沉香此刻,卻是滿臉的不可置信。終於,見的了溫幸,尋香那雙大大的眸子裏蓄滿淚水,頃刻就要擴落下來。
“小……小姐……你終於回來了。”尋香打著手語激動道,而連著身子都有一絲顫抖。
“我回來了。”溫幸衝著尋香安撫一笑,讓尋香放心自己,她鐵定都擔心壞了。
“噫?尋香,咱們不是小姐房裏的一等丫鬟嗎?掃院落這應當是l三等仆役做的,為何你……?”
沉香的開口這才提醒到溫幸,她剛才看見尋香之時,她那雙變了形的手,抓住掃把掃著滿園的落葉,嬌柔的身子在風中顫顫巍巍,著實可憐。
“這是怎麽回事?”溫幸當場就變了臉色,尋香與她主仆情深,她從不舍得虧待,而她離開的這一段時間裏,尋香究竟是受了多少委屈?!
看見溫幸動怒,尋香趕忙安撫,打著手勢解釋道:“小姐別生氣,是奴婢看著院裏落葉多過,想著他們打掃辛苦,才來幫忙的!”
溫幸聞言,冷笑一聲,“哦?他們打掃辛苦,來人,這院落是輪到誰來打掃了?給我站出來!”
溫幸朝著院內高喊,滿臉怒容。與尋香相處這麽久,她有沒有說謊,溫幸一清二楚。況且尋香也是受到自己牽連,一雙巧手才會被挑斷手筋,讓她身心俱傷。
溫幸從來舍不得再讓她做一點重活,也是怕她舟車勞頓才會將她留在溫府,卻不想尋香仍舊受此委屈,這滿地的積葉,溫幸自己看著都發慌,更何況尋香雙手不便呢!
溫幸的震怒,讓整個瀟湘院都變得沉重。溫幸性子隨和,最好服侍,故而下人們也未受什麽斥責與拘束。溫幸發火,除了最開始繼夫人的眼線綠珠太過分了,溫幸才出手懲處過一次。這麽久以來,溫幸是第一次發火,而那種上位者的威壓卻是讓整個瀟湘院的下人們都心底發慌。
““入畫,你來告訴我,今日這庭院該由誰打掃?””溫幸隨意指了個丫鬟便開始發問道,而一旁的尋香咬著唇,一臉的忐忑難安。
“小,小姐……”入畫的聲音有些發虛,這樣的小姐太可怕了,讓入畫止不住匍匐於地。而溫幸的點名更是讓入畫一慌,結結巴巴道:
“今日庭院打掃的是……尋香姐姐……”
溫幸冷笑一聲,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指著滿園跪著的家丁與丫鬟,用冰冷的聲音重複道:
“你們說,今日負責打掃庭院的是誰?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都是誰在打掃的?說?!”
“回小姐……是……是尋香姐姐……”
陸陸續續的聲音傳來,讓沉香都止不住怒氣衝衝,而溫幸,卻是怒極反笑了,“好,很好,告訴我,這是誰安排的?”
“小姐,奴婢無事,請您不要再生氣了……”見到溫幸動了真怒,尋香趕忙跪在她身前,打著手勢勸阻到。
看到尋香的態度,溫幸心底更是寒了不少。能讓尋香一心隱瞞庇護的,這府裏除了那一位,還會有誰?
她隻是出使了一趟淮南,短短時間裏。為何家中變故會這麽大?
早早傳回了自己要回府的消息,而他卻陪那個女人去上香了。自己的丫鬟受盡委屈還要拚命維護,生怕自己知道是誰人指使,生怕自己傷心難過。
溫幸心頭冷笑三聲,卻是無邊的悲涼蔓延。她在這個世上認得第一位親人,那個給予她庇佑與保護,感動與關懷的人,她的爹爹,卻在這個時候,在她的心頭狠狠的插上了一刀,讓她痛到難言。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溫幸站起身,朝著房間內走去,步子有些踉蹌,便是向來堅挺的背,都彎曲了幾分。
“小姐……”尋香心中暗暗呼喚,清淚劃過臉頰。想起來這段時間裏溫常安的所作所為,她更是擔憂,這般重情義的小姐,如何接受的了她心中的爹爹變成那般模樣……
院內的奴才也是久久跪著,沒有人起身。主仆同心,榮辱與共,這是他們心中早早便被灌輸的觀念。並非他們忍心尋香獨自打掃庭院,用殘廢的雙手去清理那一堆一堆的殘枝枯葉。不是沒人幫忙過,可是最終的結果是,尋香被溫常安罰得更慘。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們不僅不敢再偷偷幫助尋香了,並且還在時刻擔憂,說是溫幸回來了,又要如何同她交待。
果然,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更是讓人措手不及。
溫幸獨自做在床頭,想著那時候溫常安還對她說,“幸兒,你放心,爹爹定然以生命來護你周全。”
那個以生命護她周全的父親,為何要對付她放在心尖上的人?為什麽要在她的心頭又捅上一刀?
在回京途中的那些愜意與安然,此刻都被情緒消磨個精光,她寧可在淮南經曆風雲詭橘出生入死,也不願意回來,聽人家告訴她,她最敬重最親愛的父親,變了……
這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是不是繼夫人迷惑了他?是不是出了什麽自己不知道的變故?
溫幸的腦海裏百轉千回,努力的為溫常安找著借口,最後發現,她連自己都無法接受那些借口。她慈祥而睿智的爹爹,如果他沒有親口告訴自己他變了,那自己決計不會相信這個事實。
清淚劃過臉頰,溫幸卻是無聲,兩世為人,她所有的陰謀詭橘與愛恨糾纏都曾經曆過,對於父親,終於是尊重而敬愛,在他們麵前,溫幸永遠隻是那個脆弱的孩子。
緊緊握住拳頭,溫幸咬牙,眸中閃過一絲堅定之色。她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發生了什麽!
渾渾噩噩中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在了床上,一旁的尋香和沉香都在服侍著,看著溫幸醒過來,麵上都浮現了驚喜之色,
“小姐,您醒了?”
溫幸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眉心,點頭示意著。
“小姐,您醒了就起床梳洗一下吧,常世子傳來了消息,今夜的宴會很快將要開席,您莫要遲到了。”沉香體貼的提醒到,溫幸這才想起來,商九竹還舉辦了一場所謂的接風宴來歡迎自己和常玄理歸來。
那便不管是要去做什麽,總之商九竹的賞賜這總是少不了的。溫幸勾唇,難得的露出了一個笑容。沉香和尋香對視了一眼,將彼此眼中的歡喜之色看得分明。
描眉點朱,盤髻插簪。南珠做璫垂,玉葉入發間。
一襲鵝黃宮裝嚴正,暗金紋是青鸞式樣,啞金線滾邊。沉香為她搭一件青底杏花披風,絛帶是縹色的紅,更添幾分端雅,又襯三分靈動。
畢竟是宴會的主角之一,溫幸的打扮尤其隆重,在華麗與清靚之間徘徊,此日的溫幸黛眉如畫,秋水橫波,別有一番姿色。
梳好妝,在銅鏡麵上一照,鏡子裏佳人翩翩,猶如畫中走來,便是連沉香與尋香這兩位見慣了溫幸的人,此時呼吸都不由得一滯,目不轉睛,流連忘返。而溫幸卻是沒有去在意這些,她隻是輕聲問話,狀似無意道:
“怎麽樣?我爹爹回來沒有?”
“小姐……老爺他今日……要與夫人留宿在相國寺。”
溫幸笑容一僵,麵色有些難看。相國寺就在帝京城內,若是做軟轎,來回也不過這麽遠,幾乎很少有京都貴人會留宿在相國寺內的。而溫常安卻開了個先例,還是晾下了自己離家多日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