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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雪壓冬雲

  第十九章 雪  壓  冬  雲


  進入12月份,雪就一場接一場地下,幾天就積起尺把厚來。


  連隊新點與老點之間的3裏多路,是一片皚皚白雪,給兩處之間的聯係,增加了很多困難。


  大部分知青搬到新點後 ,食堂也費盡力氣搬了過來.但由於農具場搬不過來,機務檢修還在老點,所以機務排未搬過來,還有豬號,馬號的人,這樣老點的食堂還得開夥,炊事班不得不分成兩半:小袁帶著幾個人在老點繼續堅持,小馬帶著幾個人到新點食堂.因為新點井剛剛開始打,周圍又無水源,所以每天都要靠馬車拉大桶往新點送水,供這邊的100多人使用. 新點的食堂因為搬得比較倉促和勉強,常常不能正常開飯,有時還得靠老點的食堂做了飯送過來。


  前幾天因團部加工連的機器出了問題,不能正常加工麵粉,我們的小型車去拉麵就空跑了一趟,食堂一點麵都沒有了.司務長張海生從老職工家挨家跑著借麵,維持開了兩頓飯,我一邊派人與場部聯係,一邊安排食堂把剩下這點麵烙餅,每人發一張,對付一天,把大夥餓得怨聲連天。


  楊世蘭去15連辦事,剛好路過我們連.見到大夥挨餓的情形,她也沒吱聲,動身去了15連,兩三個小時後,她從15連回來,帶回了一書包饅頭送到連部,景華,小吳,張明等幾個人一通狼吞虎咽,回頭一看,楊世蘭已悄然離去。


  晚上,才從團部拉回20袋麵粉。


  大雪封門,馬車根本走不了,送飯隻好用小型車一天跑幾趟.雪大也有點好處,食堂可以化雪取水,大夥也可以用雪水洗臉洗衣服了。


  早上,王雲亭從老點過來,在這裏等車去團部辦事.他對我發了一通牢騷,反映了機務排好些問題.他說的有些我知道,有些我也不太清楚,但是,他說話的口氣,角度和態度,我聽著卻很不舒服。他談問題,往往不是談具體的,而是泛泛地談,象:天天沒人正點上班啦,機器零件亂丟沒人收拾啦,互相不團結吵嘴打架啦,機務檢修胡對付,不認真啦,反正機務排除了他之外就沒有一個好人,而且常掛在嘴上的就是:\"不知道你們連隊領導是怎麽想的.\"\"你們到底管不管?\"\"這個機務排你們還要不要?\"諸如此類。聽他說話的感覺就是他第一是唯一的一個好人;第二,他完全是旁觀者,這些事與他毫無關係,就象是觀眾在看戲,對戲台上的事品頭論足;第三,這些連隊領導啥也不是,連這點事都管不了.老王還越說越來勁,越講聲越大,惹得好些人在連部門口探頭探腦的。


  我說:\"老王,你談這些問題是應該重視,但是我問你,連黨支部委托你抓機務排的工作,你是怎麽想的?這些問題你抓了哪些,管了哪些?你做為一個老同誌,一個連隊骨幹,不應該隻能提出問題,老是質問我們管不管,你應該直接去抓去管!農具,零件亂丟,你收拾過沒有?紀律鬆懈,你管過沒有?都是我們的事嗎?連隊現在沒有機務副連長,沒有機務排長,沒有主管機務的幹部.又正值新點搬家,與老點兩攤子,食堂設備有問題,麵粉拉不來,飯都吃不上,我們是有點管不過來,你是老同誌,應該主動幫助做點工作才是呀!\"

  老王拿出無事一身輕的口氣說:\"我管什麽管?我管不了,誰聽我的?我啥也不是,他們怎樣,跟我什麽關係?是你們領導的事!\"

  \"老王,你別開口'你們'閉口'你們'的,連隊黨支部不是委托你抓機務排嗎?你怎麽能說跟你沒關係呢?跟誰有關係?\"

  \"委托抓機務排,這算什麽?讓我怎麽管?你們領導都管不了,我能管得了?\"

  \"怎麽管不了,我就不信有管不了的事,等我騰出手來,管一個讓你看看!我現在說的是你做為一個老同誌,一個連隊骨幹,應該怎麽做.光管住自己不行,還要發揮作用,不能光看笑話!\"說著說著,我有些火了。


  老王的臉也紅了,重複著那些牢騷話,最後說:\"行了行了,我就是反映一下情況,聽不聽在你們,不願聽我以後不說了.這個機務排我也管不了,你們看誰合適就讓誰管吧!\"說著他就往外走,\"我得去團部了。\"

  老王走了,我仍心緒難平.你不管拉倒,我去管,我就不信管不了一個機務排!

  我把這邊工作安排一下,就踏著積雪,向老點走去。


  先去機務排的宿舍和農具場看看.大家還都在工作,隻是懶洋洋的.機務排到了冬天本來就有些懶散,檢修機車和農具的活,也很難緊張起來,加上他們又單獨在老點,與連隊也很難同步.食堂最近老是不能正常開飯,更是受些影響,我四處轉轉看看,沒說什麽。


  又到食堂看看,鍋灶不好燒,鐵爐子也壞了,小袁急得團團轉.我找人來幫助修理鍋灶和爐子,弄了大半天.晚上,頂著凜冽的寒風回到新點。


  剛剛進門,張海生就堵著我說:\"新點食堂不行啊,爐子壞了,灶塌了,籠屜差點沒著火,這麽著怎麽做飯哪,還得搬回去!\"

  我和張海生跑到食堂,隻見滿屋子都是蒸氣和煙,幾個人都呆呆地瞧著壞了的鍋灶.我找到葛文成,安排基建排連夜搶修,又找來4個馬燈,跟著他們一直幹到後半夜。


  第二天起了床,早早就奔老點去了.剛到食堂門口,迎麵碰上了何副連長,還沒來得及說句客氣話,他就一連串地對我講了剛剛發生的幾件事。


  第一件,昨晚豬號的老母豬產下了一窩仔豬,全都凍死了。


  第二件,昨晚機務排的張聚華去食堂買飯,食堂的邱學義給他拿饅頭,張聚華嫌其中一個饅頭小,讓邱換一個,邱不給他換,兩人發生爭吵,張聚華打了邱學義一拳,被人勸開。


  第三件,昨天給老職工每家分了一袋土麥子,兩袋麥頭子.分完後,場院管理員蘇華發現給劉連長和石發業留的兩袋土麥子不見了.蘇華回憶是楊寶娥最後去裝的土麥子,問楊寶娥時,她卻不承認,今早何副連長和蘇華去楊寶娥家看她昨天裝的兩袋麥頭子,發現除了袋口上麵有點麥頭子之外,下麵滿滿的全是土麥子.楊寶娥不得不認帳並答應送回場院去,但在群眾中造成的影響卻很大。


  我先趕到豬號,和馬俊勇談了一會兒,了解一下情況.豬舍的防寒越冬做得太差,到處撒氣漏風,爐子還不好燒,管理人員也不夠盡心,10多個豬仔剛落地沒一會兒就凍死了。這窩仔豬養起來也夠全連一年吃肉了,真是可惜.豬號馬號好幾個人,平時也沒多少事,連隊的工作一般也不找他們,入秋時都幹了什麽?何副連長就住在老點,離豬號很近,他又是分工抓這項工作的,根本不聞不問.我在破爛不堪的豬舍馬棚四周轉著看了看,提醒一下小馬和秦江他們,工作要認真負責些,把爐子修上,弄點泥把屋裏再抹一抹,要不別說豬仔凍死,人在這裏住也不舒服哇!

  從豬號回來,又碰到老馬.老馬現在是油料員,他對我說起柴油的管理問題.現在雖說已拉起了電燈,但座機安在17連,送電是定時的,農忙時隻保證動力電,照明電就停了,所以大家還是離不開油燈.雖然連隊早就規定,燈油一律要到油料員那裏領,但最近機務排的青年和老職工私自到拖拉機油箱放油的很多,放一次就得撒一地,浪費嚴重.另外入冬後拖拉機用的都是35號防凍油,價格很貴,點燈用零號油就行了.更嚴重的是,聽說機務排宿舍有時用柴油點爐子,所以這個點燈用油的問題應該嚴格管理。


  我覺得老馬提這個問題雖然不大,卻很重要,於是我拉著他去何副連長家,具體商議了一下這件事,研究出了一個製度來.決定最近開大會時著重講一講,再有私放柴油的,甚至用柴油燒爐子的,發現了,就要按價賠償損失。


  小型車從早晨開始烤車,一直到中午才發動起來.這台破車,離了它不行,指望它吧,關鍵時候真靠不住.新點打井已經開始,昨天開始用它做動力破井膛木,剛破了一根木頭,就出了故障,我給濱德打了個電話,去8連修的,今天剛掛上火鋸,還沒等幹呢,皮帶輪又壞了,連一鋸都沒破上.木工班的幾個人來找我,問我怎麽辦.能怎麽辦?皮帶輪卸下來修,修不了就去場部換新的.車既然發動著了,木工班不能破火鋸也沒事幹,就去林子裏拉柴禾,先送食堂,再送宿舍。


  我和何副連長,老馬,蘇華一起,到楊寶娥家去,看了看她拉來那幾袋土麥子.又挨家看了看老職工分的麥頭子,又去場院看了看,證實是楊寶娥把劉連長和石發業的土麥子拉走的。


  下午,我來到楊寶娥家,和她談了一次話。楊寶娥是一個30多歲的婦女,山東人.她丈夫陳為清,也是個山東人,陳為清為人老實本分,外號叫\"大水襪子\",\"水襪子\"的弟弟陳為洪,又叫\"小六子\",原是連隊的統計員,剛剛推選他上八一農大走了。\"水襪子\"哥倆都長著一對虎牙,愛說愛笑愛的,\"水襪子\"尤其愛開\"黃色\"玩笑.跟我和景華也很愛鬧,他是小型車的駕駛員,跟大夥關係都很好。


  楊寶娥與連隊其他老職工家屬不同,她是正式職工,還有點政治頭腦,寫過入黨申請書,是黨外積極分子,擔任家屬排的排長.職工家屬有十幾個人,也是一支力量,她們能吃苦,會幹活,比女知青能幹多了,連隊按臨時工對待她們,農忙時把她們組織起來,種菜,幹農活.但這些家屬們聚在一起,張家長李家短那一套


  \"老娘們\"習氣比較重,連隊派楊寶娥去帶她們,何副連長分管.這些家屬也挺不好管,以老馬的妻子\"老馬婆子\"為首,與楊寶娥矛盾很大,楊寶娥常向連長和何副連長告她們的狀,她們聽說了就罵楊寶娥,楊寶娥雖然也有很多毛病,但這項工作確實不好做,也找不出更合適的人來,一直就讓她來幹.她偷拿土麥子這件事一出來,那些家屬們立刻就知道了,鬧得滿城風雨,給我們搞得也很被動。


  我和楊寶娥談了兩個多小時,講了連隊對她的期望和信任,指出這件事的嚴重性和後果.楊寶娥無法否認這件事,隻是強調客觀,說她不知道那兩袋是土麥子,錯當麥頭子拉回來了,還埋怨蘇華沒告訴清楚.我說,你這種態度就不對了,土麥子和麥頭子有多大的區別,你比我清楚多了,怎麽會裝錯?另外,你還在這兩袋土麥子上麵堆了些麥頭子,說明你明知多拉回兩袋土麥子,怕人發現,上麵又蓋上些麥頭子!犯了錯誤不要緊,要勇於承認,勇於接受批評,堅決改正,象你這樣遮遮掩掩,實際上誰也騙不了,隻能是把事情越搞越糟!

  最後,我又到機務排宿舍,找了張聚華,詢問他昨天和邱學義吵架和動手打人的情況,他承認了錯誤,我狠狠地批評了他.我對他寄予的希望還是很大的,應當更嚴格地要求他。


  頂著星星回到新點,和景華把一天的工作談一談,睡覺時又是很晚了。


  忙忙亂亂地幹了幾天,我覺得很有必要整理一下思路了.早上起來,把工作安排一下,我把自己關在屋裏,將工作隊留下來的一些材料,又反複看了兩遍,讓自己靜下心來,好好思索一番。工作隊走的時候,是製定了工作的基本方針和規劃的,我按照這些方針和規劃走到現在,但是我覺得需要重新考慮一下。


  工作隊進駐以後,采取的是抓政治運動,抓階級鬥爭來對連隊進行整頓的.為了搞運動,建立了一支骨幹隊伍,在老職工中主要有老馬,老常,楊寶娥,石發業,王雲亭,李寶林等,在知青中主要有景華和我,還有小袁,小崔等.主要鬥爭的對象,開始是在知青中抓了幾個典型,象寧久山,張淑琴,後來還有丁元亮,焦福生.但是打擊的重點,一是領導班子裏抓出了葛文成,一個是群眾中抓出了卜雲發。


  在連隊的發展建設上,一是重新組建領導班子,確定了以劉連長,景華,我和何副連長為領導核心。一是在新任農場黨委書記郭易林的指示下,確立了連隊遷往新點,在新點實現磚瓦化建設的規劃,並且把第一幢磚瓦房蓋在了新點。


  從工作隊撤走後,這兩個多月來我的體會很多。


  關於骨幹隊伍,知青中的還比較穩定.景華和我是已經入黨提幹了,其他幾個也都是連隊重要崗位上的主要力量.但老職工中分化就很嚴重了:李寶林被抓了起來,王雲亭撂挑子不幹,楊寶娥又出了偷土麥子的事,今後領導家屬排也困難了.老馬,老常,石發業倒還經常能和我交談一下,提提建議,配合工作。


  關於葛文成和卜雲發的處理,我都覺得有些過重.高的問題的確很嚴重,敗壞了黨員幹部的形象,應該很好地處理解決,但他還是有一定思想基礎的,也很有一些水平和能力,況且最後決定加重處分的理由主要依據他和未婚女朋友之間的交往和通信.所以我覺得開除黨籍,就把這個人徹底毀了,給他記個大過,留黨察看一年似乎更合適些。至於卜雲發,我自認為對他還是了解的.當年我們在一起打井的時候,我還不過是個剛下鄉的小青年,看到的他一定是真實的他,他沒必要當著我的麵裝樣兒.再說,人的本質是裝不出來的,為了打井,他差點把命都丟了,有這麽裝樣的嗎?雖然他也有些缺點毛病,但怎麽也夠不上打成壞分子啊!

  班子建設上問題也很多.劉連長是黨支部副書記,書記空缺,也沒有支委會.劉連長並不安心連隊工作,一到關鍵時刻他就回團部的家裏去,一呆就是10來天.這不,團裏的計劃會他開完就沒回來,把這攤子扔給我,又是七八天了.連隊這麽忙亂,食堂飯都開不出來了,他也不回來.老何幾乎什麽事都不管,最多向我反映一下情況,整天就在家裏養病,我和景華才是下鄉剛滿兩年,不到20歲的知青啊!

  工作隊進駐近一年,以嚴股長之威,也沒從根本上解決連隊問題,常常是按下 葫蘆起來瓢,差一點就陷在這裏撤不出去了.這說明,完全按工作隊那套幹法還是不行的,但到底怎麽幹才行呢?

  關於連隊搬家,這兩個多月來,我深深地感到,這是一個極荒唐的決定:老連隊已經建設了兩年,雖然各方麵還很不完善,畢竟已經成型了.蓋起了10幢家屬房,一幢大宿舍.還有豬舍馬棚,農具場,場院,曬麥棚.打了兩口水井,修了路,架了電線,一個農業連隊該有的都有了,兩年來為了搞這些建設花了多少力氣!一搬家,這些等於白白浪費了,所有的都要重新來一遍!而且,老點大多數的建設是建點第一年搞的,當時還在開荒階段,所有的力量都在蓋房子.而現在,連隊已有1萬多畝可耕地,每年大量的力量都要用在農業生產上,有多少精力用來蓋房子?而且要求新點都要蓋磚瓦房,稍稍估算一下,今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隻蓋起一幢磚房,以現在的人力和速度,至少要3到5年才能把連隊全部搬過來.這新點老點相離3裏多地,兩個月來兩頭跑的不亦樂乎,根本照顧不過來.也就是說三五年內連隊不得安寧,總在這指揮不力,人員分散,搞基建和農業生產相矛盾的狀況之下折騰,平添了多少麻煩!想一想,都累得慌,更別說幹了。


  冥思苦想,不得要領,但我心裏似乎慢慢在形成一些思路,雖然還不太成熟。


  經過近一個月的10餘次修修補補,新點食堂總算可以對付開飯了.水利工程已完工,大豆脫粒也基本完成,劉連長也回來了.

  我把這段時間的工作向連長做了匯報,同時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與他進行了交換.團裏布置了年終總結,我想借此機會,讓群眾講評一下領導班子一年來的工作,通過這個年終總結教育一下群眾,重新組織骨幹隊伍,同時對領導班子的成員進行一下觸動-——我主要想觸動一下何副連長,劉連長滿口讚同我這個想法。


  1977年的元旦到了.為了除夕的全連會餐,我帶著張海生和炊事班忙碌了幾天.過去每逢過年過節的,等著吃就行了,現在我已是連隊的當家人,這些事就要我來操心,小袁又病倒了,我更忙得不行.

  元旦剛過,我就與劉連長合計,開個支部會,討論年終總結的事,由我準備一個方案.

  支部會上,我把方案一拿出來,何副連長立刻就坐不住了.方案裏有這樣一條:群眾講評領導班子成員一年來對於執行毛主席\"三要三不要\"原則(要搞馬克思主義,不要搞修正主義.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的情況.老何對這一條特別敏感,想方設法要拿下去.我盡量用緩和的語氣婉轉地指出,這一條是關鍵,非搞不可.他就開始用些不三不四的話來對付了,什麽\"應該提出幾個問題讓群眾分析,不然群眾沒辦法講評.\" 什麽\"年終總結就是搞評比,如果用來整那個人,那肯定搞不好!\"等等.我嚴肅地指出,這次年終總結也好,以往的任何一次運動也好,搞得成功與否,關鍵就看群眾是否發動起來了,群眾真正發動起來了,事情就好辦了.所以要放手發動群眾,而不應用一些具體問題束縛群眾的思路,那實際上就等於給群眾定框框,年終總結就不會起到應有的作用.劉連長接著我的話也講了幾句,他對我的話表示讚同,也說了一句\"不能給群眾定框框.\"不想老何抓住了這句話立刻跳起來,大吵大鬧,他平時說話慢條斯理,有氣無力,這會兒卻嗓門很大,臉漲得通紅:\"老劉,你說我定框框,我怎麽定框框了?不讓我講話,我就不講,好不好!\"劉連長給弄得不知說什麽好,會上一時僵住了.

  本來我不準備在這個會上與何正麵衝突,我想在年終總結中讓群眾講評領導班子,初衷也是想通過群眾給我們連隊幹部上上課,認清自己的不足,讓群眾講話,總比我們自己互相指責,又誰也說不服誰要好.可何對於講評班子這樣敏感,態度又這樣蠻橫,我不得不出場,而且我已不惜與他正麵較量一下了.我說:\"何福才同誌,我認為你在今天會上的態度不好,為什麽要發火呢? '定框框'是我說的,我說連隊現在關鍵的問題就是領導班子問題,應該發動群眾大膽講評,這樣我們才能發現自己身上的缺點和不足,如果把講評僅僅局限在幾個問題上,那實際就是給群眾定框框,這麽講有什麽錯嗎?這是支部大會,我們的目的都是為了把工作搞好,黨員都有發言的權利,自己談看法嘛.\"

  我對老何提出批評,準備他向我撲過來.

  老何的態度一下子來了個180度大轉彎:\"我也沒說你說的不對呀,剛才你說話時我也沒發火呀,連長說我定框框,我怎麽定框框呢?我也是談我的看法呀!\" 他不與我交鋒,往回縮了.

  會又繼續開下去,我的年終總結方案就這樣\"強行\"通過了.

  晚上,全連大會,劉連長做了動員,年終總結從明天開始.

  年終總結第一天,原定早8點開會,可是等老點的職工和機務後勤的人都過來,開始開會時已經快10點了.全天學習文件,我帶著學習了中央領導同誌在1975年全國農業學大寨會議上的報告,學習了>刊載的一篇關於普及大寨縣的社論,學習了陳永貴同誌的一個講話.

  老何沒有來參加會.

  年終總結第二天,按照原定方案,劉連長代表連隊黨支部進行工作總結.老點那邊來的人反映,食堂門前的水井因井壁冰層太厚,張海生帶炊事班的人用鐵釺子鑿冰,冰塊掉進井裏,把井塞住了,無法打水,老點食堂沒法做飯,給機務排和後勤的人每人發了半斤白麵,有人找到老何,何卻置之不理.我決定去老點看看,考慮到可能要安排人修井,把老高也帶去了.我倆一路走,一路交換了一下對這次年終總結的看法,老高對於我的意圖看得很清楚,他讚同我應該借年終總結的機會搞一搞整頓,特別是對領導班子進行一些觸動的做法.

  到了老點,我讓老高找兩個人把井修一修,把冰掏出來,然後我就去了老何家.

  老何家在老點的東邊,他的老伴也是廣西人,方言口音很重,小個子,為人還挺熱情,見我來了,忙把我讓進屋裏.老何在炕上躺著,見我來了,披衣要起,我忙讓他躺下,坐在炕邊上,詢問他的身體情況.

  老何有近50歲了,人很瘦.頭發花白稀疏,已經有點禿頂.大眼睛雙眼皮,長了個朝天鼻孔的酒糟鼻子,說起話來鼻音很重,而且一般人不太聽得懂,象所有南方人說普通話那樣,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嘣.他家裏也十分簡樸,幾乎是一點象樣的東西也沒有.

  我把年終總結的進展情況對老何講了講,讓他好好養病,過兩天進入群眾講評班子階段,他身體如果好些,希望他能參加會.我告訴他,主要是想通過這次年終總結,通過對班子的講評,教育黨員幹部,教育群眾,來共同努力搞好連隊工作,老何點頭表示理解.

  談完了正題,我又和他拉拉家常話.老何也講了一些他自己的過去,他和老伴都是廣西人,他1958年來到北大荒,經曆也很曲折.老何對劉連長意見很大,認為他工作方法簡單,領導能力差,水平低,遇到問題繞著走,象領導班子現在的狀況,搞好連隊很困難.我對他說,你這些想法在這次年終總結會上都可以講,包括對我,對張景華的意見和看法.

  從老何家出來,我內心裏也十分感慨.想想這老兩口本是生在南國廣西,卻在這北大荒冰天雪地生活了幾十年,人地生疏,語言不通,到現在也真是不容易.老何身體的確也不好,但他做為一個副連長,對所分管的工作不管不問,不解決問題,而且在下麵還常說些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他若總是這樣的話,領導班子形不成合力,工作怎麽能搞好?通過這次年終總結,即使不能徹底解決他的問題,今後他不抓工作也罷,少起些消極作用也好啊.

  第三天,進入群眾評議階段.我覺得這是這次年終總結成敗的關鍵,為了搞好評議,我與劉連長,景華商量一下,決定分頭召開三個會:一個是團支部大會,由景華主持,對團員進行思想動員;一個是群眾會,由劉連長負責,組織群眾學習毛主席的>;一個是老職工會,由我負責.

  老職工會開了幾個小時,各個人對於年終總結的態度,對連隊幾個幹部的態度,一目了然.老馬,老常,石發業等幾個人態度比較積極,楊寶娥,王雲亭等幾個人則消極一些,還有些人稀裏糊塗.

  老何還是沒有來.

  年終總結第四天,群眾講評開始.發言還是挺積極的,但說什麽的都有,多是泛泛而談,抓不住重點.多數群眾隻是想發發牢騷,但又不願得罪具體某個領導,也有些講怪話的.文書張雲曼小聲對我講:\"這樣開會行嗎?象這樣講下去是不是越開越亂?\"連長也有點拿不定主意.我說:\"不怕,讓大家講,公開講總比背地裏亂講好,至於混水摸魚的嘛,表演一下讓群眾都認識認識也好!\"

  這次年終總結,阻力確實很大.團裏光是布置了一個精神,連會都沒開,沒人抓沒人問.連裏領導意見不一:老何堅決反對;連長雖同意搞,但他希望快點搞完,有點想走過場,特別對於群眾講評領導班子之事,他也怕惹火燒身,搞到自己頭上;景華對這次搞年終總結的信心不足,有點\"觀望\".可以說是在我的極力主張和堅持之下才搞起來的,我覺得群眾已經開始發動起來了,溫度會慢慢升高的.

  老何終於來參加會了.

  年終總結正到了關鍵時刻,忽然接到團裏的通知,要連長和我1月9日到場部報到,參加建三江管理局農業學大寨會議,要求年終總結盡快搞完.這下子我的計劃完全打破了.隻剩下一天時間,我和連長,景華商議一下,開個全連大會,把群眾評議的情況由我做了個階段總結,交了個不虛不實的底,暫告一段落,等我和連長從管局開完會回來後再繼續搞,又布置了春節前的工作,我們不在連隊期間由景華全麵負責.

  晚上,我和景華談了一次.我指出他最近工作態度不太積極,並希望他能和劉連長處理好關係,我也講了講我對連隊下一步工作的一些想法,我覺得我們三個人要搞好團結,我倆要多支持劉連長的工作,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才能把連隊搞上去.他也談了些自己的想法,但我覺得他心裏還有些話沒說.

  1月9日,我和連長去團部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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