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家族羈絆
劉氓回答的很幹脆也很利落,甚至有些超出陸遜和周旌的想象。
畢竟此時的他們還依舊愣在那裏,好像要等著他的答案一般。良久二人才反應過來,麵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陸遜有些不好意思,他此時也反應過來,方才的那麽直勾勾的盯著劉氓其實好像有些失禮。
而周旌則是久違的老臉紅了紅,沒曾想他縱橫江湖這麽多年,居然還會被一個少年的話題給吸引的失態了。
此刻雖然心裏有些遷怒劉氓乃蠱惑人心之言,但也是老懷大慰似乎對於自己能收到這樣一個徒弟還是比較欣慰的。
然而麵對依舊停滯在那裏不知道說些什麽的陸遜,周旌也不由發揮起作為長者的姿態,輕輕撫須道:“確是如此,將來之事變化莫測,又有誰能當真料事如神呢!”
有了他這一句定基調的話,劉氓的果斷答案與陸遜等人的問題,都也有了緩和的餘地。
當下,陸遜也再一次露出了世家子弟的修養來,麵上流露出淡淡的笑容,朝著周旌微微頷首點頭,在看向劉氓溫潤道:“今日能夠聞聽劉君如此多見解,已然覺得受益無窮。若日後有機會或可促膝長談!”
“陸君才學見識亦是人中翹楚,若能與陸君交心而談,實乃氓平生一大快事!”麵對陸遜的示好,劉氓也同樣進退有禮的回應了他。
隨後,眾人有閑談少敘了些瑣碎之事,劉氓才恍若驚覺,朝周旌提醒道:“老師勿怪,學生鬥膽,此番陸君雖行至此地卻也非久居,眼下時辰也不早了,不若氓送陸君二人先行離去吧!”
經劉氓這麽一提醒,周旌才恍然,陸遜二人其實是為了躲避追捕才來到這劉家村的。時下,雖然他想讓陸遜與劉氓親善,但顯然並不很是時候。
於是周旌也輕輕一撫腦袋,歎道:“陸家果真江東名門,二位之才學見識,竟叫老夫忘卻了時間。眼下,你等尚且有急事在身,也罷,今後有時間我再攜阿氓前去吳郡陸家拜訪!”
聞言,陸績二人也是連忙起身,拱手作揖,行禮道:“小子等必恭候周公!”
接著陸績二人在劉氓的引領下便下了樓,此時樓下呂蒙已經安排好了馬匹,幹糧與錢帛。將他交付到陸遜的手中,劉氓直接道:“這包裹內有部分錢糧,權且為二位路上所用!”
見劉氓這般爽快,陸遜稍微猶豫了一下,也便接下了他的饋贈。隨後陸遜協助陸績翻身上馬,後劉氓與呂蒙也一同上馬!
劉氓道:“皖縣河渠縱橫,陸君隻需至皖水乘坐舟船,不日便可下江東去了!”
“善!”
“此間路途匪盜頻出,我與阿蒙一道送你至皖水便是!”
點了點頭,陸遜沒有多言,此時他們陸家或者說他陸遜與劉氓的友誼已經建立了,麵對朋友的一番好意,陸遜並沒有理由拒絕。
於是,四人三匹快馬直奔皖水而去。
逢龍鄉原本便在皖水與樅水之間,從劉家村到皖水渡口,眾人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
江南之地,多水路,所以江水之間,行商載客的舟船也頗多,尤其這皖城外的渡口邊,舟船亦是不少,當劉氓等人抵達時,恰巧就有一艘舟船要往吳郡去。
於是陸遜等人也就順道做了上去,當然劉氓手中拿了從三老劉邕那裏借來的符傳,船家恰巧也是逢龍鄉的人,又見陸遜二人氣質儒雅不似惡人,索性很爽快的就載上了他們。
皖縣渡口邊,劉氓站在那裏,向著船上的陸遜頻頻揮手作別,直到人影逐漸模糊連同著船一起消失的皖水之上。
佇立在岸板上,劉氓望著陸遜離去的地方,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與陸遜相遇不到半日時間,劉氓卻忽然有種不舍的感覺,他不知道是真的對朋友的不舍,還是對親眼見到一位曆史名將在自己眼前離去的不甘心。
雖然明知憑借陸遜的資質,隻要能將他留在身邊,將來一定會成長為一位非凡的將才,但是劉氓沒有任何的理由留下下。
吳郡陸家乃江東名門望族,如今雖遭遇磨難,但正是大家族堅守體現世家子風采的時候,陸遜又豈會隨他劉氓一同在這劉家村裏飄忽不定的。
其實劉氓從一開始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然而他又不甘心,所以到這個時候他才又會戀戀不舍。
沉默良久,劉氓才幽幽歎了一口氣。
此時,矗立在他身後的呂蒙也終於開口了,“我隻道阿氓你的誌向,然而似陸君這般身世的世家子是決然不會同我等為伍的!”
“阿蒙也看出其是陸家子弟?”
嘴角一笑,呂蒙輕笑道:“之前其實已經有所懷疑,後來又有先生閣樓呼喚,蒙稍微思量片刻便也知曉其身份了。”
微笑的著看向呂蒙,劉氓心裏忽然很滿足,雖然他沒有抓住陸遜,但至少他抓住了呂蒙。
“其實當我得知他是陸家子弟的刹那也很是驚訝,但後來一想,如此才符合你阿氓的性格,若非他們有可結交的必要,你又何必花這麽長的時間去和他們融洽關係呢!”
劉氓瞧著呂蒙嘴角那若有若無的笑意,先是微怔,隨即朗然大笑一把摟住呂蒙的肩膀,爽朗道:“阿蒙所言極是,今下我雖弱與人,但怎知我他日沒有淩雲時!”
互相對視一眼,二人盡皆仰頭暢笑!
看著笑的極其歡快的呂蒙,劉氓心下也暗自高興,虧得你還知道我劉氓做事都是有目的性的,你恐怕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吧!
想了想,劉氓不由又想起了周旌,他也萬萬沒有想到周旌居然和陸康都能說的上話,說明這老頭在漢靈帝朝時期的地位不低啊!
想著想著,劉氓的眼神也逐漸凝重了起來,因為之前周旌說過的一句話,又被他記了起來。周旌曾對陸遜說自己自幼失孤,幼年便遊曆與揚州諸郡!
可是劉氓清楚的記得,他並沒有與周旌說過自己年幼的事情,一切的事情基本上都是從劉家村的說起了!
在結合當初遇到周旌時的情形,劉氓心中的疑惑愈發加重起來。一個遊曆大漢諸州的倨傲老儒為何會突然起意要收自己為徒?
難道真的是劉氓的天資卓絕吸引了他?恐怕不是!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周旌是知道劉氓身世的,而那枚懸在自己脖子上的玉玨就是信物!
越往這方麵想,劉氓越發覺得有可能,否則他一直也想不明白,為何那日一個文武雙全的老者,非要收自己為弟子。這一刻,劉氓隱隱琢磨出了點端倪。
翻身上馬,當下,劉氓也不再臨江長籲短歎,他要回去向周旌詢問自己的身世,即便他不盡知,但定然是知曉的!
夕陽下,一道餘暉照映出兩個人,直奔劉家村而去。
與此同時,皖水之上,一艘駛往江東吳郡的商船上,兩名少年矗立在憑欄處。
兩岸的山水美景在夕陽餘暉的映落下,顯得格外的優美且寧靜。隨著江船緩緩的向前行駛,美景就如一幅幅美麗的畫卷從眼前慢慢溜走。
讓人想抓也抓不住。
“好美的江南美景啊,想來也隻有父親的治下,才會有如此安寧的景象!”稚嫩的少年欣賞著江邊美景,不由出聲感歎起來!
“大父是個為政一方的好官!”良久另一名少年才出聲道。
“這麽說,你也覺得他此番必定守不住舒縣城?”
“否則我帶你離開時,你又為何那般哭鬧呢。”
聞言,小少年麵上兀自一紅,低頭緩了緩,才又抬起頭,望著江麵,“隻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何明知不敵,他還非要堅守呢?”
“或許這就是大漢臣子吧!陸家世食漢祿,大父終其一生也是靈帝朝的臣子,對於朝廷,他無愧於心!”
沉默的看著遠處漸漸墜落的夕陽,小少年沒有說話,這一刻仿佛有種力量無形的支撐起了他瘦弱的脊梁,那是一種無形的存在,或許人們把它叫做骨氣。
良久,小少年側首瞄了眼身旁的高大少年,好奇道:“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劉氓?”
回首與他對視一眼,陸遜沒有回答,而是繼續扭頭欣賞著景色,許久,忽然道:“你覺得他是個怎麽的人?”
“有趣!”點了點頭,陸績似乎自我肯定了一下:“一個有趣的人!他想法很大膽,也很實際,或許今後的天下當真會變成如他預料的那般!”
嘴角一勾,陸績又輕笑道:“而且他很有野心,目光敏銳,能憑細節就分辨出你我的身份,並且伸出了援手。他是有野心的,而且身邊還聚攏了一批頗有本事的人!假以時日,必成氣候!”
“假以時日。”沒有多說什麽,陸遜默默的重複著這句話,“我覺得他身上似乎有高皇帝的影子。”
“哦?”表情忽然一怔,陸績微楞,數息卻又莞爾,“那你為何不如文候一般相助與他?”
低頭看了一眼小陸績,陸遜嘴角擎起笑容,隨後又扭過去看向江麵,並沒有回答。
默默的看著他,陸績嘴角也掛起了微笑,攥起稚嫩的小拳頭,心下默念,或許是家族的羈絆吧!
叔侄二人就這樣隨著舟船一同向江東去。
而劉家村,此時劉氓已經返回屋舍,直奔周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