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就是想不開
許久不見的陌醨終於出現了。
這一晚，我不知怎麽的就是睡不著，輾轉了許久，實在是難受，我便想著起來溜達溜達，然後我看見了陌醨。
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兩兩相望間，我心底腦中翻湧著的，隻是這一句話，卻說不出口。
陌醨上前一步，歎一聲，伸了臂將我擁入懷裏，我亦歎了一聲，有濃重的滿足感漸漸生出，原來隻要能見著他，我就足夠了。
這一刻，鼻翼間是熟悉的氣息，陌醨周身沾染的淡淡涼意，被兩個人的體溫慢慢化解，我的頭伏在陌醨胸上，耳邊清晰地聽到陌醨的心跳。
我忽然想起，陌醨他不是個人，那麽不管他是妖還是仙，都是有異於常人的本事的，或者……
我便開了口問道：“你能不能，幫一幫煥崢？”
“我不能。”陌醨搖頭，扶住我的肩看我：“元元，凡事皆有定數，我是不能隨便插手的。”
“那麽，你能不能告訴我，煥崢將會怎樣？”
陌醨歎息：“每個人的命數，都是注定的，煥崢會怎樣，你以後會知道的。”
我與煥崢並不是真正的夫妻，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夥伴，是好友，也是姐妹，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和煥崢一起相伴著過下半輩子的，所以，我是真心實意地擔心煥崢。
默然半晌，許是陌醨於心不忍了罷，他握了我的手低聲道：“元元，你，還是有準備的好，萬一……”
陌醨這話讓我猛然一驚，這就是說，煥崢她，會不好麽？我簡直不敢再想，瞪大了眼看向陌醨，陌醨卻不再開口了。
這一夜幸虧有陌醨陪著我，我也不知是怎麽了，這一整個晚上，隻是反反複複的做噩夢，夢裏的情形讓我驚恐無比，待醒過來了，我又不記得自己都夢了什麽。
我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在我每次驚醒過來時，陌醨都會沉默著將我攬進懷裏，輕輕拍我的背，我愈發肯定，煥崢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我真的有一種想要去找煥崢的衝動，甚至我胡亂收拾了包裹，末了，卻也隻是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丫鬟在這時候來告訴我，宮裏來了人。
我好容易平複了心緒，走去廳中。宮裏來給我送信的一直都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太監，因為來得勤，將軍府裏的人都認識了他，這一次來的，卻是另一個。
我一眼看過去，心知不好，來的正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我與他自然是相識的，隻是好好兒的皇帝把他打發了來，必定是有事。
果真，眼前的人一開口，我險些一口氣上不來，背過氣去。
“公主，節哀啊……”
我看著眼前人的一張嘴開開合合，隻覺得耳朵嗡嗡的響，腦子裏空白一片，什麽也沒有聽進去。
我絕不肯相信，煥崢就這樣離開了我。
我進了宮，皇帝告訴我，那日敵軍使計把煥崢誘了出去，把煥崢圍困在一處地勢險要的山穀裏，放了一把大火，最後煥崢一行幾十個人，隻剩了幾十個不分你我的屍骸。
是煥崢的副將做了決定，把那幾十個屍骸煉在了一處，分裝到幾十個罐子裏，也好過屍骨無存。
那小小的一罐骨灰被送到將軍府時，將軍府早已設好了靈堂，我命人打開了大門，極為鄭重地把煥崢迎了進來。
我拿了一方雪白的帕子，一點一點地把那罐子擦得幹幹淨淨。一麵擦，我一麵低聲喚：“煥崢，回家罷。”
煥崢入土之後，將軍府傳出消息，將軍夫人失了腹中六個多月的胎兒。
我想要一個孩子，是為自己，也是為煥崢，如今煥崢去了，我並不知道煥崢安排好的那個孩子在哪裏，再者說，眼下這樣的情形，這個孩子也沒有了意義。所以，我自己演了一出流產的戲碼。
於是外人都說，煥崢將軍與長公主真的是伉儷情深，長公主傷心過度，居然失了孩子。
皇帝喊我回宮住一住，我拒絕了，我就留在將軍府，哪兒也不去。
我把芳芳漸漸露在世人麵前，我隻對人說芳芳是我領養的孤女，與我認作了姐妹。我一心一意的教導芳芳，芳芳卻在她十五歲那一年跟人跑了。
整日在我眼皮底下的芳芳，愛上了將軍府裏的小廝，我居然不知道，想想也實在是可笑。芳芳跑了，傷心的卻不止我一個，還有芳芳的貼身丫鬟，因為那個丫鬟，與跟芳芳跑了的小廝是從小就定下了親事的。
如此，我與丫鬟一道傷心氣憤。
我問自己，若是芳芳沒有跑，而是對我坦白了一切，我會怎麽做？我思來想去得出結論，或許，我會把芳芳關起來，然後把那小廝與丫鬟一起打發出將軍府。
最後我明白了，可能芳芳就是看透了我，才會做出離家出走這樣的事來罷。
我思念煥崢，思念芳芳，日日想著芳芳可曾吃飽，可曾穿暖，那小廝對芳芳好不好，後來我便得了咳血的毛病。
皇帝派了太醫來瞧我，太醫隻是說，長公主這是憂思過甚，隻要放開心胸也就好了。我自己也明白，我就是差了“想不開”這三個字，可是，不管別人說什麽，我就是想不開。
這麽多年，陌醨沒有再來過。
有時候我偷偷的想，是不是陌醨出現了，我就會好一些呢？然後我自己很沒有臉皮地答了聲“是”。
如此，我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難捱，終是臥床不起。
皇帝來看我，與我無言對坐了半天，然後歎了歎走了。皇後來看我，我看著皇後斑白的頭發，眼窩有些發澀，便與皇後兩個一同掉了幾滴淚。
後來，許久不見的雅麗居然也來了，這麽多年，雅麗一直幽居宮中，早已不是那副刁蠻任性的模樣了。
“我一直嫉妒你能嫁給煥崢，隻是沒想到，嫁給煥崢的結局也不過如此。”雅麗平靜地看著我開口。
我搖頭：“怎麽就結局了？生生世世呢，這怎麽會是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