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心會痛
許是猜不到我會這樣回答罷，雅麗滯了一滯。
我道：“或許，煥崢在地府等著我，或許，我和煥崢會在下一輩子再見……”
“姐姐倒是癡心，你是想與煥崢生生世世做夫妻麽？”雅麗失笑。
我再搖頭：“若是真的有下輩子，我願意和煥崢做一對姐妹。”
“做一對姐妹？”雅麗念著我的話，前仰後合地笑，笑到眼淚都流了下來。
我不管雅麗，自顧自低喃：“是，做一對姐妹，各自有喜歡的人，各自有各自的孩子，看著孩子們娶妻或是出嫁，然後，一起老去。”
我陷入自己的向往中，雅麗是什麽時候走的，我都不曾在意。
我在這個世上的彌留之際，芳芳趕了回來。芳芳撲到我的床前，將她的孩子舉給我看，連聲喊我“姐姐”，跟她一起私奔的小廝，也隨著芳芳跪到我的床前。
臨去之前能夠見到芳芳，我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然後，我依稀仿佛的是睡了過去，沒有夢，隻是睡著，無知無覺。
有人在我耳邊喚我的時候，我很是心煩，這麽深沉的一覺，我不想醒來，奈何喚我的人執著的很，甚至還伸了手來搖晃我。
我隻得不甘願地睜開了眼睛。
“棪棪……”
陌醨的一張俊臉在我眼前放大，眸子裏深切的情意流轉，讓我有些心驚。我一顆頭重的很，腦子裏是一片混沌，某些記憶的畫麵，劈劈啪啪地交錯撞擊，如同一團亂極了的麻，沒有頭緒。
我幹脆又閉了眼，不是眼不見心不煩麽，那麽我什麽都不看好了。
“棪棪，還不快醒來。”陌醨又在搖我。
我翻個身，將後背對著陌醨，陌醨湊到我耳邊低聲道：“棪棪若是一直睡不醒，我就……”
就怎樣？我身子一僵，忍不住豎起了耳朵，聽著陌醨的下文。房門卻在這時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上仙。”陌醨道了一聲。
“棪棪還沒有醒來麽？”
淡然的嗓音響起，我猛地睜開眼，淚幾乎就在瞬間盈滿了眼眶，我坐起身，朝著話音傳來處望過去。
“師傅……”我喚一聲，走到慕容一辰身前，順手抓起他的衣袖，一通搓揉。
“棪棪……”慕容一辰對著我笑了笑，我瞧見了他眼裏依稀的閃動。
是的，這裏是南兮山，我是歐棪棪，上仙慕容一辰的弟子，赤鳳族的帝君，繞了一大圈，經曆了一世的輪回，我又回來了。
一世的輪回，不過是短短的年數，可是這短短的時間內所有的經曆，都深刻在腦子裏，成為永久的記憶。
慕容一辰離去後，陌醨又靠過來。“棪棪，為何不理我？”
“你是哪個？”我看著陌醨，平靜道。
陌醨訝異得很：“棪棪你？”
我道：“我記得所有，可是，我不記得你。”
陌醨愣了一瞬，苦笑著看我：“棪棪莫開這樣的玩笑，我受不住。”
我冷笑：“受不住麽？難得你還有受不住的。”
我推開陌醨，出去尋我的師兄們，還有劉阿嬸。
自然是一路走一路說不完的話，不管見到哪一個，都要被盤問一番，當然，這盤問是我甘願的，見到劉阿嬸，劉阿嬸卻是一句話也沒有，隻是抱著我哭，我隻得陪著劉阿嬸掉淚。
將眼睛揉得紅腫了之後，劉阿嬸拉住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遲疑著對我開口：“棪棪這一世，過得還好罷？”
我過得一點都不好，隻是，這話我是不會對劉阿嬸說的。我朝劉阿嬸笑：“左右都過去了，隻是一段經曆罷了。”
“也是。”劉阿嬸點頭：“棪棪回來就好。”
我一個人在南兮山閑逛，這裏看一看，那裏望一望，一切都是熟悉的，卻又都帶著點陌生，此一去真的是，隔世啊。
落入這一世的輪回之前，我是失憶的，這一世的輪回結束之後，我終於想起了所有的過往。
我停住腳步，想起很多年以前，我就是在這裏，第一次遇見了陌醨。如今，山還是那山，樹還是那樹，我與陌醨之間，卻隔了許多的滄桑。
我抬了手摸自己的臉，麵頰似乎還是年輕的，一顆心，仿佛染了些蒼老的滋味。
不遠不近處，細微的腳步聲響起，我抬起頭，如同那年那日，一身黑衣的陌醨，立在我的對麵。
陌醨望著我，我亦望著他。
好一忽兒，我開口道：“不是說凡事皆有定數麽？不是說你不好插手麽？為什麽還要改了旁人的命格？”
陌醨低一低頭，複又抬了眼看我，澀澀地笑：“棪棪……”
我歎息：“煥崢她，死得好慘。”
“隻不過是一世而已。”陌醨朝著我邁了一步，神色間似乎有些無奈。
我看住他，清淺地笑：“可是，心會痛。”
“我並非故意……”
我打斷陌醨，輕聲卻又堅決：“可是，是你叫司命斷了我這一世的姻緣，所以，才會連累煥崢。”
我結束了這一世的輪回後，是到過地府的。
雖然神仙們都會到凡間經曆輪回，但我這次不同。人間的輪回路上，是沒有我的，是越而害了我，硬生生將我的魂魄塞到了輪回路上。而本應托生為陳元元的那個魂魄，被越而帶走了。
如此，我應該過的，就是陳元元的一生，嫁給煥崢，與煥崢生兒育女，白頭到老。是陌醨不能忍受這一切，叫司命星君將煥崢的男兒身改為了女子，這樣一來，煥崢原本的命格就發生了變動，才會慘死。
我離開人世到了地府，本該是一個混沌的狀態，但也許是天意罷，我竟然聽到了冥王與判官的這一番對話。
冥王暗自感歎，身為天帝的陌醨，居然也有如此任性的時候。
我始終忘不了是如何同煥崢約定，要兩個人相伴著度過餘生，我始終忘不了是如何送別了意氣風發的煥崢踏上征程，還有，我是如何顫著雙手接過了那一個盛著骨灰的小小的罐子……
所以，我怨怪陌醨。
但其實我曉得，我更怨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