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結婚和生孩子的力量
所有人都在慫恿他殺了西野七瀨,他的內心也有這樣的聲音,好像為了證明這些聲音的正確性一樣,西野七瀨還主動對他出手。
就像是一場拙劣的戲劇,又或是荒誕不經的夢境。
可他仍未掌握從這戲劇與夢境中退出的鑰匙。
不管是西門七還是其他什麽人,至少他都是知曉的,是他所能確定真實存在的,這個西野七瀨則像是一個忽然出現在小說裏的新人物,出現的線是他發展出去的。
這同時是個時間上沒有定型的世界,前一秒他還不認識西門七,後一秒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他竟然已經和西門七坐在天台喝著啤酒吃著炒粉。
如果說這是一場隻要演下去就能揭開更多不透明貼下劇情的戲劇,那這場戲劇的核心和目的都是什麽?
也就是,這一切存在的原因,構成的基礎又都是什麽,在似乎隻能想起人生前段記憶的前提下,他沒辦法知道答案。
唯一能抓住的,或許是那些幻聽的話。
劍氣橫蕩,寒光照月,西門七揮著紅刃衝向西野七瀨,陳秋木邁步橫身,擋下西門七的攻勢。
利刃寒霜,冷兵暗鐵,西野七瀨手持匕首從身後攻來,處處招呼要害。
陳秋木被兩麵夾擊,腦子裏還要想到底鑰匙在哪裏,一時間手忙腳亂,脖子上、胳膊上接連添了好幾道傷口。
問題是西門七目標是西野七瀨,他要阻止西門七,西野七瀨的攻擊目標又是他,結果就是三個人像個大風車一樣在他的艱難維持下打成一片。
那個疑似從西野七瀨嘴裏發出的聲音應該是叫自己,叫的是aki,如此,自己和她應該是關係還不錯,那自己應該叫對方什麽?這個名字的發音,是nishinonanase的話,自己會叫她什麽?親切一點,nanase?nanase醬?
完全沒印象。
不如一個一個試。
“娜娜賽?”他側頭躲開西野七瀨的短刀,又彈指敲開西門七的劍,發出聲音問道。
現實中。
西野七瀨靠在陳秋木身上,抱著他的胳膊,輕聲的說著兩人一起經曆過的趣事,卻忽然聽到一聲“娜娜賽”。
西野七瀨疑惑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己沒聽清還是怎麽,陳秋木從來沒用“nanase”稱呼過她。
“娜娜賽醬?”
“???”西野七瀨開始歪著小腦瓜,好奇男友到底遇到了什麽,怎麽開始胡言亂語了。
陳秋木叫她隻有兩個稱呼,要麽是叫娜醬,要麽是叫老婆,可能偶然會白癡一樣大喊“娜娜賽馬魯出擊!”
類夢境的世界裏,陳秋木叫了兩個都沒得到回應,想了一下發音應該沒問題,那再試一下“娜醬”應該就沒問題了。
“娜醬?”
這個西野七瀨還是沒有反應,但他好像找到感覺了,直覺上就是這個稱呼,於是開始叫個沒完。
“娜醬,娜醬?娜醬娜醬!娜醬……”
現實中的西野七瀨就聽著陳秋木開始魔怔了一樣叫著“娜醬”,想著是不是需要自己回應一下。
“aki,娜娜在呢。”
………………
“aki,娜娜在呢。”
聲音又一次響起,陳秋木得到回應,大致確信了自己的想法。
“幻術使你以為得到了想要的回複,不要上當。”西門七喊道。
“隻要一直驗證下去,幻術也會露出破綻,在不能直接破解的情況下,這才是解除幻術的最好方式,乃至於,突破這個奇怪世界的最好方法,與其什麽都懷疑,不如相信一點,一直追尋下去,總有我要的答案。”陳秋木十指連彈,勁道連綿不絕的傳遞到紅刃上,震退了西門七,“有哲理吧?我現編的這套話。”
“啊,很有哲理,那這樣糾纏下去也沒意義了。”
陳秋木自己的聲音響起,接著周圍的世界崩塌,腳下搖晃,再睜眼時,他出現在一片鏡迷宮中。
前後左右都是鏡子,東南西北都是自己,沒有方向看不清距離,轉頭間是無數個跟著轉頭的自己,抬腳的聲音被無限放大,接著又從四麵八方回蕩。
所視的都沒有參考價值,所聽的來自四麵八方,與沒有空間沒有距離差不多,他試著邁步,但事實上還在原地。
鬧哪樣啊?隻能停留在原地的鏡迷宮,用什麽解?用腳指甲嗎?
一麵鏡子破碎,陳秋木及時轉身,手指張合間將“暗器”夾在指端。
像是個什麽野人吹的毒針一樣。
轉頭看時,碎成一地的鏡片按著碎落的軌跡,又原封不動的飛起來,重新合成一麵鏡子。
在這間隙裏,陳秋木隻看到鏡子後麵還是鏡子,沒有一點其餘的東西。
夠純粹的,更神奇的是不管鏡子的位置在哪裏,視覺內的距離都沒有一點改變,也就是說,這個鏡迷宮和什麽光的折射反射沒什麽關係。
就是讓人看了心煩意亂的。
“談談嘛。”
“在這種地方?”
“方便將放鬆身心,以最好的姿態認清你我。”陳秋木自己的聲音又在他自己心底響起。
“麻煩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偷襲去掉,順便把鏡子撤了,換個全黑的背景也行。”
“不行,我還是想試著殺了你。”
“就不能打個商量?你看你都殺了我兩回了。”
“畢竟我隻是擬人化化身而已,存在的目的就是讓你走進悲劇結局。”
“那你就沒想過作為一個個體存在的意義嗎?”
“我不追求意義,試圖用電影裏的傻瓜話來試探我是沒用的。”
“那還談個什麽?”陳秋木在心底呸了一聲。
“是啊,其實沒什麽談的。”
“噗通!”
陳秋木在一瞬的墜落感後,沉入了水裏,他失去了所有能力,也被什麽剝離了生的欲望,就像是一心求死的馬丁·伊登沉入海底。
“像個普通人一樣溺死吧,你想象過溺死的感覺吧?”
一個普通人溺水是什麽樣子,現在的陳秋木就是什麽樣子。
平時肺泡收縮擴張時到底是個什麽感覺完全沒有印象,現在隻有窒息感。
他沉在水底,好像有水蛇纏繞著他的小腿,掙不開,也沒有睜開的欲望,隻有體內氧氣一點點耗盡的驚恐。
平時鼻翼鼓動間便可得的空氣,現在是如此寶貴,但又有什麽東西壓製著他的求生欲,讓他想要一直溺在水底,感受一切都被隔絕的安靜。
所有的思考能力也全都被迫轉移到死前的哲思上。
無論生死,都難以知曉死生之大,也始終無法弄明白生或死的意義,因為從古至今的哲學家都沒弄明白,所以在這方麵毫無造詣的陳秋木也一點也不懂。
隻覺得腦袋越來越渾濁,慢慢的失去了思考能力,恐懼與絕望塵埃落地,安逸感油然而生,希冀得到永恒安逸的想法成為最後的念頭。
現實。
西野七瀨剛起身想喝口水,手臂剛離開,陳秋木便僵硬的倒了下去,雙眼緊閉,渾身發涼,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浮腫,發間似乎還有水滴滴落。
“aki!”
扶起陳秋木,西野七瀨輕輕的搖晃著他,一眼看上去,隻覺得生命就從他發間的那一滴滴水中流逝。
“aki!!”西野扯著嗓子,努力大聲的在陳秋木耳邊喊。
靜謐的水中,陳秋木意識渙散,任由生的契機一點點消失,死的氣息一點點將他纏繞,隻等徹底失去意識。
“aki!!”
他想睜眼,看看是誰在這個時候叫他,卻連睜眼的動作都懶得完成。
“醒醒啊!你不是才和娜娜求婚嗎!我們還沒結婚!不是說要一起生孩子嗎!”
求婚……結婚……生孩子……嗯?生孩子?
娜醬!
陳秋木猛地睜開眼睛,調動僵硬四肢裏殘留的力氣,努力的想要排開身周的水浮上去。
死不得!還沒結婚生孩子呢!
可是水麵遙遙不見,力氣越用越少,視線模糊,肺部一抽一抽的疼,沒有了氧氣的供給,心髒也開始怠工。
都已經要抓到他的腳了,死神怎麽可能輕易放過他。
四肢跟生了鏽的鐵架子一樣,又重又軸,越來越難擺動,肌肉也不斷的抗議,甚至警告他要用抽筋來製止他不理智的掙紮。
可他腦子裏抱著結婚和生孩子這兩個想法,就是不願意放棄。
還沒有和娜醬結婚,還沒有和娜醬生孩子!不能死!怎麽能死呢!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現在死了,不就用不上了嗎!
死不得!
結婚!
生孩子!
可是水麵仍然遙遠,不知道重點到底在哪裏,信念已經盡全力催使肉體,但肉體有自己的脾氣,兩隻腿同時抽筋,手臂也卡主了一樣怎麽也不肯抬起來,他隻能仰頭感受著水麵外的一絲天光,照在臉上,仿佛生命的殘火。
“aki!!!”
一隻手戳破水麵,一把拽住陳秋木的頭發,疼痛感讓他又清醒不少,再睜眼時已經浮出水麵。
日出於海,粼粼水麵折射著金色的陽光,陽光傾瀉在身上,帶來一陣溫暖,遠處魚兒躍出海麵,劃過太陽的下半圓,信風吹過,海鷗成群略過。
美好不外如是。
體內有什麽東西破碎了。
“aki!你終於醒了!”
陳秋木睜開眼,西野七瀨以直接裝進他心裏的架勢撲進他懷裏,哇哇哭著緊緊的抱著他。
陳秋木眨眨眼睛,反手摟住了女友,甜橙香氣從女友發間傳來,抱著懷中軟軀,一切終於回歸真實。
腦子轉了轉,他終於將此刻最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結婚!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