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互相牽製的要素
大雨無情拍打地麵,狠狠砸在肖磊身上,他勾起薄唇苦澀地笑了。這雨一如三年前他離開這般大,他記得當時機場人很多,可是卻隻感覺到冷清,因為他最喜歡看見的送行之人沒來。
而眼前的這一群人,沒有一個是他迫切想見到的。當時他就在想,她是否當真如此恨自己?如今看來,答案是肯定的,無論他有什麽苦衷。畢竟他沒有兌現自己的承諾。
如果,如果……心頭有太多不舍和不甘心,但又能如何,導致今日結果的人是他自己,他又怪得了何人?
憤怒和憤恨使他拚命捶打地麵,好似想借手上的痛楚來忘卻心上的傷。雨水很快便把鮮血衝散,蜿蜒流向遠方。雨水仿佛帶著刺骨寒冷,他如同置身於冰窖之中,渾身上下都冷得發疼。
就在不遠處,一輛紅色跑車在夜色中顯得特別顯眼,車頭雨刮左右擺動,刮去不斷拍打玻璃的雨水,駕駛座上一雙明亮眸子緊盯著趴在車前,任由雨水衝刷的男子。
“……”櫻落溪緊抿雙唇,唇瓣因她的用力而失去血色,握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也一再用力。
她原本尾隨肖磊身後前來,他進去不久,正當她準備進去的時候,他卻急急忙忙跑了出來,於是她立刻闔上車門,彎下身子以防被發現。
隻見他一出門便奔跑起來,所以她小心緩緩開車跟隨,卻不料剛好看到慕瀠的身影,正當她非常擔心人會被發現之時,一輛車從她車邊快速駛過,停在慕瀠身邊,接著他們上了車,她頓時鬆了一口氣。
可是……那輛車駛遠後,她看到肖磊幾近自虐的行為,心軟了。不禁開始問自己,她這樣做真的對麽?假如他真的後悔當初的選擇,她是否該告訴他慕瀠的下落?
放在車門開關的手,伸過去又縮回來,縮回來又伸過去,猶豫不決的她內心掙紮得厲害,就這麽過去十分鍾。她見趴在地上淋雨的人仍是一點起來的意思都沒有,終於看不過眼。
她側身向車後座摸去,然後打開車門邁了出去。雨打在傘麵上,傳入耳中的聲音很大,如同她此時亂糟糟的心,現在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沉下去一分,因為不知對錯。
肖磊一拳又一拳捶在地麵上,濺起的水花順著臉頰滑落,滲入唇邊口中泛開鹹鹹的味道。忽然,打在身上的疼痛不見了,雨水也沒再沿著發絲滴落。
可他視線範圍內,明明看到近處還在下雨,地麵濺開無數盛開雨花。於是,他疑惑抬首,看向立在自己身邊的人。那傘下,是一張熟悉的臉。
“回去吧,不要再在雨中了。”曾經,她一度很壞心,希望他因淋雨而病倒,這樣他就不會再找慕瀠,而她也有時間試探慕瀠的想法。可終究還是狠不下心。
肖磊深深凝視著她,望著那隻朝自己伸過來的纖手,驕傲依舊:“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那這樣淋雨能解決問題嗎?如果能,我不會阻止你;若是不能,你何苦自虐?”看吧,她就是個永遠學不乖的人。唉……
確實不能。他掀唇無奈苦笑,勾起淒涼的弧度,伸出血淋淋的大掌,借著她的力氣,重新斬了起來。
“你肯定知道慕瀠的下落,對不對?為什麽不肯告訴我?想試探我的真心嗎?或許三年前,我確實做錯了,但今日我回來就不會讓同樣的結果重演!如果你相信我,就告訴我她在哪裏,好不好?”他的語氣接近懇求。
“……”她定睛看了他一會,依舊選擇閉口不語。捏緊手中傘柄,然後鬆手,拉起他的大掌,將雨傘塞到他手中,然後轉身欲離開,卻被抓住手腕。
“我隻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即便最後從她口中,我得知的答案會令我痛徹心扉,也心甘情願。”他握住她的皓腕,決心不讓她走。這一次,他一定要,要到答案!
她閉上眼眸,隻能說一句:“放手吧,三年足以改變一切,並不是所有事你想要就能重來的。曾經老天給了你選擇的機會,可惜你不會珍惜。現在又來怨誰呢。”
櫻落溪偏首冷冷睨著他,一字一句直戳他內心痛處,一點也不手下留情。她抬起另一隻手用力掰下他大掌,不惜弄紅自己手腕,接著頭也不回離開。
慕瀠在附近商店買了消毒藥水和傷藥,在車上幫寒洛把傷口處理好。因為寒洛一開始說他家有醫藥箱,提議她去他家替自己包紮,遭到她堅決反對。所以就成了這樣子。
“謝謝你送我回家,傷口記得先不要碰水。”她下了車彎身對坐在車內,搖下車窗的他說,再三叮囑傷口不要碰水之類的話。
雖然‘不要碰水’這四個字從她幫自己包紮好,回來的路上她唸了好多遍,但他竟不反感,反而覺得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塞滿。生怕一開口,這些東西便會流失掉。
“知道了,早些睡吧。”他探出腦袋微微頷首,然後目送她離開的背影,直至那抹背影消失在門後,才收回眷戀不舍的目光。
隻是,他深邃黑眸像突然變了,變得毫無溫度,全身散發著一種令人難以靠近的冰寒,仿佛拒任何人於千裏之外。那眼神如鷹般銳利,但卻好比凶猛野獸,對緊咬的獵物不肯輕易罷手。
他雙腳交疊,優雅得像一隻豹子,雙臂環抱胸前,一副俯瞰一切的王者。在這窄小的車內,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半眯起黑眸,他不冷不熱地說:“追查這車牌號的主人,明早給我詳細資料,你還剩四個小時的時間。若辦不到,就不用來上班了。”他拿著手機,手寫下車牌號,遞給駕駛座上的人看。
“是,屬下定會按時完成任務。”駕駛座上的司機,臉色絲毫未改,僅是瞥了一眼,便將車牌記下,然後頷首示意他收回。
“記住,這件事隻有我們兩個知道,沒有第三者,知道嗎?”他好聽的嗓音,說出來的話卻教人不寒而栗。
司機點了點頭,然後發動轎車,踩下油門,車子急馳而去,迅速與夜色融為一體。
另一方麵,馬軒駕車疾速奔跑在山路上,身邊坐著麵不改色,端坐得體的書蓉。車子到達山頂,但車速似乎未曾更改,而前麵就是圍著讓遊客止步的欄杆。
他氣紅了眼,車速不更改,踩下油門的腳沒有收回去的意思。他倒要看看,麵對生死,她書蓉是否依舊安坐如泰山。
隨著車子距離欄杆越來越近,副駕駛座上的書蓉僅是淡淡瞥了一眼,然後把目光調向漆黑窗外,一絲驚慌也從未在他麵前流露過。這怎麽可能?她何時起變得如此……
尖銳的刹車聲劃破天際,,車子在距離欄杆五厘米的地方停下。此處是山頂,而欄杆外是陡峭山坡,坡下是B市的全景夜色。
五彩斑斕的燈光,高低不一的大廈,構成了一副美麗的夜景。但此時坐在車內的人卻無心觀看,他們沉默著,車內彌漫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誰也不願成為開口說第一句話的人。
馬軒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五年而已,足以把一個曾經天真善良的人改變成這樣嗎?現在坐在自己身邊的人,他感到很陌生,而且覺得她非常可怕。
適才那麽不要命的做法,到底是想給那女人一點小教訓,還是想置人於死地?如今向來多數是後者。若不是他及時掰轉了一下方向盤,車頭掠過那兩人,現下他們都成了殺人凶手。
“我給你機會解釋,你最好能說得我心服口服。”他深吸一口氣,頭部向後靠去,閉上眸子聽她給自己的答案。
書蓉側首看了他一眼,心裏充滿鄙夷。果然求人不如求己,他根本沒這膽量,當初自己找他合作是最大的失算。幸好如今也不是機會全失,還有辦法彌補。
“我沒有什麽好解釋的。”也不打算為自己辯解,做了就是做了,不管對與錯。隻要能達到目的,卑鄙一點,不擇手段又如何?
“對,我從一開始就不是想傷那女人一點點,而是希望她死。這就是我的答案。”
“……你騙了我”這是他所聽到的重點,這幾個字幾乎是自他牙縫裏擠出來。他不介意她利用了自己,但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她騙他,並未對他說出真話,足以證明她不信任他。
“對,我騙了你,我承認。可我若說真話,你就會幫我嗎?不,你不會,是一定不會。”她十分清楚他的為人,他沒這個膽量去做。
馬軒目不轉睛看著她,思緒很複雜。忽然覺得自己不配說愛她,他隻是口口聲聲把愛掛在嘴邊罷了。
“我們去自首吧。”傷人最多關個幾天,不會很大罪,要是被對方先報警立案,對方一定會追究到底。
“自首?你不覺得這兩個字出自你口中很可笑嗎?你憑什麽不問我的意願就叫我去自首?沒有我的同意,你也不許去。”她偏過螓首望著他,眯起眼眸,緩緩湊近他耳際。
“別忘了我們是坐在同一條船上的人,誰先下水其餘一方也不會好過。再加上,當時駕車的人可是你,你說到時候法官要是判罪,是你這個駕駛者罪名重,還是我這個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