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身心折磨
秦邵煊隻身一人置身在黑暗之中,醒來繞著這地方走了很久,映入眼簾的還是黑色。
這裏的天和地都被黑色覆蓋,他行走在其中連腳步聲都有回音,走累了便坐下來休息,休息好了就起來繼續走。
可是這裏好像沒有盡頭,他一直往前卻找不到一個出口,直至前方出現一個光圈,才加快腳步走過去。
伸手觸碰那個發光的圈,好像有一股吸引力將他往裏麵拖,他驚得立即收回。
但想了想,或許這裏是路盡頭的出口,若是錯過他不知還要走多久。於是深呼吸後,他提起步伐,一隻腳跨進光圈。
光很溫暖,給人一種舒適感,他有種強烈感覺,隻要跨過去,所有都會成為過去。
深呼吸後,他往前一傾,大半個身子沒入光芒之中。忽然,不知哪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邵煊,不許丟下我,不然我定隨你到天涯海角,即便是地獄,我也要與你同行!”夾雜著憤怒和悲傷的嗓音在漆黑天地間響起。
然後,黑黑的空間內出現了一團光芒,刺痛了他的眼。他下意識抬手擋了擋,眯著黑眸適應。
光暈消散,他麵前出現了一個穿著白紗,氣喘籲籲的身影朝自己奔來,她雙手提起裙擺,一邊喊著他的名字一邊奔跑,好幾次被過長的裙擺絆倒,她都不氣餒爬起來繼續。
一道亮光劃過黑眸,他向光源看去,發現她手上的戒指異常熟悉。一方是給予自己溫暖的地方,一方是跑向自己的女子,他猶豫了。
待白紗女子漸漸靠近,他看清她的容顏,激動得雙眸蓄滿感動的淚水,邁進光圈的腳步也毫不猶豫收了回來。
他立在原地,張開雙臂等待她的到來。這好像是第一次,她向自己奔來,即使一摔再摔,她不放棄的模樣如同他所認識的她。
有時候,人真的很奇怪,非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她離開自己的三個月,他本以為會很快將她忘記,未曾料到她已經好像骨髓一般融入他的生命,讓他不能缺少她的存在。
好幾次回到家,他都感覺到空氣中都是她的氣息,有她做飯的香氣,有她甜美的笑聲,可每當他想碰觸她,她總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後來,他就沒敢回家,白天用工作麻痹自己,晚上用酒精抹去她在腦海的身影。在愈發的思念中,他終於知道自己不知何時已愛上她。
愛她撒嬌嘟嘴的樣子,愛她纏著自己說笑話,享受她每日呢喃的愛語,期待每天醒來能看見她。後來,他明白了,原來自己假戲真做,嘴上說不愛,實際她融入他的骨血內。
慕瀠用力飛撲他懷中,藕臂纏上他的腰,緊得讓他不能呼吸,螓首在他胸前亂蹭,好像怕他忽然消失。
“不要離開,不要丟下我,我不許,聽見沒?”帶著哽咽和命令的話傳來。
“可是,我該走了。”邵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不許走,除了我的身邊,你哪裏都不去。”
慕瀠邊說邊更用力抱住他,一副小孩子的模樣,等不到他回應,她抬首看到他一臉為難,不由得出言恐嚇:“除非你希望我跟你一起去,隻是……你舍得嗎?”
邵煊蹙眉,不喜歡她說出這樣的話,更何況他要去的地方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他隻希望她能好好生活下去,否則他幹嘛拖住書蓉的腳步。
“……不可以說傻話。”
“那你的意思是答應留下來?永遠不離開我身邊,不丟下我?”
仿佛怕他反口,慕瀠立即要他吐出承諾,她知道隻要他允諾過的就一定會做到。
邵煊幽幽歎了一口氣,“瀠瀠,不能這麽任性,快回去吧,別讓關心你的人擔心。”
“我不管,我不管,除非你答應。”
慕瀠禁錮住他的腰,像隻無尾熊那樣掛在他身上,說什麽也不肯放開,還越來越用力。
“我們……”
他接下來的話被她突然湊上前的吻給封住,她抵著他的唇小聲懇求:“別說我不愛聽的話,求求你。”
邵煊與她四目相對一會,然後心軟了,抬起環著她腰身的其中一隻手,托住她後腦勺,懲罰性地狠吻她,可看到她眼中噙著的淚水後便心軟了,漸漸轉變為深吻。
一吻過後,她勾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擁抱他,下巴枕在他肩上,“我們在也不分開,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邵煊聽後,唇邊漾開的笑意瞬間凝結:真的能事事盡如人意麽?
伏在床邊的慕瀠從夢中驚醒,想起適才的夢境,她以為他已經醒來,於是迫不及待確認,卻發現他依舊緊閉雙眸,一點醒的跡象都沒有。
她握緊他微涼的手,這隻手曾經給予她很多溫暖,此時卻毫無溫度。
“你說過不放開我的手,怎麽現在變成我抓著你不放呢,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說謊的人了,再不醒來我可是要生氣的。”
回答她的依舊是一室冷清,他就連呼吸聲也那麽地微弱,若不是電子儀器告訴她,他還有生命跡象,她會以為他停止了呼吸。
醫生說,雖然他陷入昏迷,但有可能還會聽到她說話,於是她每天都過來陪他說話,說他們過去的事,說說他們的未來,想刺激他的腦神經。
雖然已過危險期,但他始終沒有一點清醒跡象,令所有人都擔憂不已。
第一個星期第二個星期第三個星期,她每天都在不停地說,可他卻沒回應過一句。她不確定他有沒聽進去,隻知道不可以放棄。
隻要她不放棄,他就不會放棄。可是,每天活在失望之中,她的心理承受能力漸漸處於低下狀態。
肚子慢慢攏起來,她能從掌下感受到孩子心髒的跳動,可伴隨的是越來越頻繁的孕吐,有時候吐得她的內髒都快移位了。
醫生說她營養不良對孩子不好,所以即便她再不想吃東西,也會把食物往肚子咽,但有時強迫自己吃下的後果是全部吐出來。
“邵煊,我最近都感覺到肚子隱隱作痛,可我沒告訴任何人,怕他們為我擔心,更怕他們不讓我繼續留在醫院陪你。”她一邊撫摸他已經拆開紗布的頭一邊說。
他身上燒傷的地方結痂了,摸起來有凹凸不平,雖然不會弄傷他,但她依舊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你不是說過要看著孩子出生麽,我們雖然沒了第一個孩子,但老天爺還是給了我們第二個孩子,為了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你一定要好起來。”
忽然,慕瀠覺得胸口悶悶的,胃部難受,她一手捂住胃部一手握緊他,忍得額上冒出冷汗,撐不下去的她隻好放下他的手,捂著嘴巴到洗手間。
洗手間門闔上的刹那,病床上的人吊著點滴的手頓了頓,雙眉緊蹙,睫毛顫動卻遲遲睜不開眸子,漸漸地他麵容平靜,停止了所有舉動。
隻差一瞬,邵煊就能掙脫夢境清醒過來,可是當他往回走的時候,手腕被人抓住,他一回首,一張令他愕然的容顏映入眼簾。
那隻手的主人趁他失神,硬是用力扯下他上升的步伐,將他扯回深不見底的黑色洞穴。
一個月過去了,慕瀠沒日沒夜守著秦邵煊,期待奇跡會發生,可隨著時間流逝,她之前堅信的某些東西正在崩散。
她開始將所有的的過錯都攬上身,覺得若不是自己一切都不會發生,罪魁禍首都是她,甚至開始出現若是兩人未曾相見,一切都不會發生的錯誤想法。
想事情想得太過入神的慕瀠沒察覺肖磊已步入房間,正朝她走近,腳步說輕不輕說重不重,若換做平時她肯定第一時間就能聽到,可她竟一點反應都沒有,這點令肖磊很是擔心。
望著她時而微笑時而悲傷的側臉,不祥預感在腦海形成,他甩了甩頭,告訴自己著是不可能的。
但她坐在這裏的樣子實在太不真實了,好像用手一碰觸就會消失不見,這種想法愈是強烈他就越不安。
於是,他大步邁開步伐走近她,按住她瘦弱的雙肩,“想什麽呢,別胡思亂想。”
她比之前更瘦了,雖說每個人叫她吃東西,她都有乖乖吃下,但有一次經過病房,他聽到了裏麵的嘔吐聲。
她什麽都吃不下,但為了讓關心的人放心,她一直在勉強自己。
“你說他會不會再也不醒了?”如鵝毛一般的聲音傳來,輕得那麽地不真實。
感受到肩上傳來的重量,慕瀠從混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小聲呢喃似在自語。
她這句話令肖磊蹙緊的眉頭加深了幾分,這個問題她見人就問,每個來過這裏的人都被她問過,這狀態已經持續了一個星期。他真擔心她會受不了,特別是心理上,早晚會崩潰。
“不醒我就照顧你一輩子。”肖磊故意大聲說,黑眸半眯有意無意瞪了一眼床上的人,發出一個人的挑釁。
“一輩子……麽”
邵煊好像也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可為什麽他做不到呢。心好痛,什麽時候才能不痛呢。
記憶那麽痛苦,為什麽她不想忘記,握著邵煊的手沒有一刻想鬆開。
她覺得好累,想休息了。耳邊傳來驚呼,她漸漸聽不見。
“瀠瀠,瀠瀠!”肖磊焦急大喊,望著趴在床邊失去知覺的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