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無題5
此情此景,不由讓孟夕嵐想起了重生之前……周世禮登基繼位之後,在京城掛起的那一陣腥風血雨。
此番的慘狀,雖不及當年,但也讓人觸目驚心。
因著無憂有孕,讓孟夕嵐心神全亂,而當她得知此事之後,更是心情悵然。
當年的惡,毀了她的一聲。而如今,這惡果換做別人去嚐,不知又要牽扯出多少恩恩怨怨。
明明盛夏就要來了,窗外鬱鬱蔥蔥,鮮花滿園,可孟夕嵐陡然感到一陣寒意,猶如清冷秋風,瑟瑟入骨,讓她心情沉重,靜靜歎息。
皇上以如此雷霆之勢,處理此事,目的不外乎是為了殺雞儆猴。朝廷腹背受敵,然而,還有人敢趁亂而起,這是周佑宸最不能忍受的。
毫無疑問,眼下,對於周佑宸來說,內憂外患,足以讓他焦頭爛額。
無憂有孕一事,孟夕嵐還沒有告訴給周佑宸。
她並非存心隱瞞,隻是覺得時候未到。
無憂的身孕剛滿四個月,孟夕嵐仔細算著時間,等到皇上出兵之時,還未到她臨盆的日子。
若是孩子平安出生,北燕和突厥的關係又該何去何從?也許會如無憂所期望的那樣,獲得轉機,但也許什麽都不會發生。
突厥那邊故意封鎖消息,可見,他們吞並北燕的決心,絲毫沒有動搖。
孟夕嵐想著這些,眉心緊蹙,一旁的周佑宸靜靜看她,隻覺她滿腹心事。
“嵐兒,你是不是有話對朕說?”
夫妻多年,他隻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有沒有心事。
這是默契,也是習慣。
近兩天,她有些鬱鬱不樂,時不時地就會出神發呆。
孟夕嵐黝黑的雙眸輕輕揚起,眸光深深,看向周佑宸,恨不能順著他的眼睛,看到他的內心深處。
“皇上……”她輕輕開口,柔聲發問:“滄州一戰,您是非打不可嗎?”
周佑宸似乎早有預料,臉上的線條微微緊繃,隻道:“朕也想息事寧人,隻是一味地退讓,隻會讓敵人更加放肆囂張。”
他何嚐此戰的凶險,這不是關乎一場戰鬥的勝利,而是關乎整個北燕的生死存亡。
“周佑龍料定了朕不會出兵,所以,他才要大張旗鼓地準備什麽登基大典!正所謂,驕兵必敗,朕要好好給他一個教訓!”
雖是親兄弟,如今卻成為仇敵。身為一國之君,王者的尊嚴不許他容忍任何人在他的麵前挑釁皇權。
孟夕嵐聞言微微垂眸,靜默不語。等她再抬起雙眸的時候,眼睛裏已有一層淡淡的水霧氤氳開來。“好,既然皇上心意已決。臣妾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請皇上早去早回,一切小心,切莫讓臣妾擔憂太久。”
他孤注一擲的決定,也許不是最英明的決斷。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若是,朝廷繼續這樣腹背受敵,懸而不決,那麽,人心勢必會大亂。
大亂之下,必有血光之災。到時候,那些敢於覬覦分割皇權之人,全都會一股腦地湧入京城,然後把這裏變成充滿殺戮的修羅場。
周佑宸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她在擔心自己有去無回。
他伸出手來,輕輕拍響桌麵,他拍了三三聲:“最多三個月,三個月之內,朕一定把此事了結。”
孟夕嵐聞言搖搖頭道:“臣妾何德何能能守住這京城三個月?臣妾身為後宮嬪妃,隻能守住這六宮,可朝中之事,臣妾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還請皇上速戰速決,早些回來。”
就算是為了太子著想,他也該早點回來。
突厥一旦發兵,長驅直入,勢如破竹,不過兩個月就能抵達京城,到時候京城就危險了。
周佑宸沉默不語,孟夕嵐緩緩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暗暗用力:“為了太子,皇上這一場仗隻能勝,不能敗。”
若是他敗了,那麽,民心眾失,北燕便再也回不到從前的盛世繁華了。
亂世之禍,誰人能承受得起?
周佑宸回握住她的手,比她更加用力道:“相信朕!”
他隻給她這三個字,孟夕嵐聞言含笑點頭,胸口泛起隱隱的痛。
承諾最美,卻總是那般脆弱,不堪命運的一擊。
……
之前一連三天,周佑宸都歇在宋青兒的寢宮。
這樣的恩寵,可是從未有過的。
宋青兒無心沾沾自喜,隻覺自己踏實了不少。
近來,宮中發生了不少事,她為求避嫌,一直沒怎麽去慈寧宮走動。誰知,事情這麽快就了了,而她也沒有機會再去皇後娘娘的跟前表示了。
眼看著時辰不早了,宋青兒還在等著皇上過來。誰知,派人出去打聽一下,方才知道,皇上正在慈寧宮和皇後娘娘說話呢。
宋青兒聞言心情稍有失落,看來,今天皇上是不會來了。
三天寵愛,對她來說,已經是格外的恩典了。
宋青兒坐在梳妝台前,慢慢卸下了自己的裝扮。
為了讓皇上看著高興,她著實費了好一會兒的功夫。
身後的宮女為她輕輕地梳著長發,不小心輕呼一聲。
宋青兒皺皺眉頭:“怎麽了,這樣大驚小怪的?”
宮女語氣有些慌張:“娘娘,奴婢看到了一根白發。”
宋青兒聞言先是一怔,繼而一笑:“不過是根白發而已,不礙事的。”
依著她的年紀,的確不該有白發的。隻是,活在這深宮之中,總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她操心憂慮。
燭光之下,宋青兒靜靜凝視著自己的臉。
從前的少女稚氣,早已經消失地無影無蹤,她的目光也和從前不一樣了。
宋青兒抬手輕撫自己的臉,突然覺得自己變老了。
須臾,她輕歎一聲,滿含感慨。
身邊的嬤嬤聽了,不由轉頭看她,見她盯著鏡中的自己,臉上流露出一絲近乎悲傷的神色。
嬤嬤衝著梳頭的宮女遞了一個眼色,跟著拿起桃木梳子,繼續替主子梳理著長發。
“娘娘……奴婢聽說,太子身邊多了一個叫沈丹的宮女,近來很是得寵呢。”
宋青兒正準備閉目養神,聽了這話,立刻睜眼看她。“你打聽來的?”
嬤嬤搖頭:“這是宮裏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宋青兒仿佛看穿她的心事一般,直截了當道:“若是為了公主,本宮根本無心爭寵。這宮裏咱們最碰不得的人,就是太子。”
太子被人下毒,這件事如此難查。可皇後娘娘用了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把事情給了解了。
這樣的孟夕嵐讓人害怕,還有她手底下的高福利。
嬤嬤沉吟一下,才道:“娘娘,多打算一下總是好的。沈丹這個人出身低微,但是很有手段。她既能討得太子的歡心,又能得到皇後娘娘的信任。這就是她的本事了。”
宋青兒聞言隻是輕笑搖頭:“不管她有多聰明,她都逃不出皇後娘娘的掌心。”
孟夕嵐之所以會選中她,想必一定有她的用意。
“娘娘,太子是儲君。他身邊的人,如今都是宮中人人想要巴結的對象。”
宋青兒目光微冷,一把拂開嬤嬤給她梳頭的手,沉下語氣道:“不可以!不管誰想要巴結太子,咱們的人都不許摻和進去。太子就是太子,他是皇後娘娘的心頭肉。和他親近的人也好,和他為敵的人也好,最後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的。”
她無心嚇唬她們,隻是經驗之談。
宋青兒深知自己的斤兩,她不想掀起什麽風浪來,隻想保住自己得來不易的位置,還有公主的平安長大。
……
曆時半年之久,朝廷終於籌到了充足的軍餉。
周佑宸還是抽調各方的軍力,盡快發兵滄州。
為了不讓朝廷發兵的消息走露出去,他們隻好那防禦西北邊界來模糊視聽。
的確,如今在所有人的眼裏,包括周佑龍的眼裏,北燕最大的敵人不是周佑龍,而是突厥。
父皇即將出征,長生憂心忡忡。
他想要和父皇一起去,卻又不得不留下來。
他是太子,要代理國政,要為父皇分憂。
書案上堆滿了一摞摞的奏折,這裏麵都是關於天下民生的大事小情。
長生熬了好幾晚,他的雙眼裏麵布滿了血絲。
茶水換了一碗又一碗,一晃又到了子時。
“殿下,這已經是第五碗了。”
長生擰著眉心,使勁地揉著自己的額頭。
沈丹見狀,不由上前一步道:“殿下,不如奴婢彈一首曲子,讓您閉目養神,哪怕片刻也好。”
她在太子身邊,隻有這兩處用處。要麽試毒,要麽彈琴……
長生聞言看了她一眼:“現在可不是歌舞升平的好時候。”
他的語氣似有嘲諷之意,像她這樣的井底之蛙,如何能明白外麵的紛擾鬥爭。
沈丹低了低頭,又道:“奴婢給殿下彈琴,不是為了給殿下取樂解悶。而是,為了讓殿下休息一下,您的雙眼通紅,若是皇後娘娘見了,一定會很心疼的。”
這幾天宮裏的氣氛十分壓抑,好像每個人都心事重重的。
沈丹雖然整日在太子宮裏,從不出去輕易走動,但她知道,朝廷要有大事發生了,太子殿下要有大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