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金雲塔前白發人
清晨一大早，秦元領著大包小包，那小身板都差點看不到了，慢慢朝著金雲塔前走去。
在去金雲塔之前，秦元先去找言奴領了兩匹坐騎，將那大包小包掛在了靈獸身上，一匹給自己，一匹是為了塔前老人準備的。
到了金雲塔前，秦元發現一向都是在塔前清掃的老人此時正盤坐在地上，遠處看去，頗有一股仙風道骨的感覺。
“薑爺爺。”
秦元恭敬地行禮，第一次與眼前老人講話，少年心裏頭有些許緊張，同時也有些好奇，他還從未見過這老爺爺與人講過一句話。
彎著腰等了許久，秦元也未聽到一句回應，奇怪地抬起頭瞄了一眼，才發覺老人依舊盤坐在地上，沒有絲毫動作。
少年也不敢打擾，隻是保持著行禮的動作，過了良久，少年的腰感覺都有些酸了的時候，老人終於緩緩睜開了眼，張開雙臂極其舒服地舒展了身體，一低頭，便看到了眼前的少年。
老人慢慢站起身，來到秦元身邊，隻說了一個字：“走。”
少年聽完，慌忙將手中的一匹坐騎遞給了老人，自己牽著那批馱著不少東西的坐騎。
遞過去韁繩，卻不想老人看都不看，隻說道：“不必！”
少年有些急了，這一途中，沒有坐騎，怕是要走上一日，時間定是來不及了。
“薑爺爺，我們的路程不算短，不上坐騎的話，怕是不能如期歸來啊。”
“隻管走你的，囉嗦。”
少年好言好語卻被老人一句話頂了回來，看老人的架勢，少年想著是不能再勸了，隻好自己上了坐騎，看了看下頭的老人，欲言又止。
“那我先走了，薑爺爺。”
秦元想了想，還是輕聲說道，伸出手順便牽上了另一頭坐騎，以防萬一，心裏想著路上要是老爺爺累了，就把坐騎再給他。
剛開始秦元隻是慢慢的走，他一動，老人也開始動，隻是步行，緩緩地跟著。
逐漸的，秦元開始加快了速度，卻不想老人依舊抬步向前，不慢分毫。
這下子，秦元心裏也有了賭一賭的想法兒，他還不信邪了，這老人還能一直跟著？
隨後，秦元的坐騎突然開始狂奔，兩頭靈獸踏著清露，轉眼出了天澤府南門，而這位仙風道骨的老人，緊隨其後。
一邊跑，秦元一邊注意著老人，雖然在天澤城內，靈獸的速度有所限製，但看老人的狀態，卻是不曾有奔跑的架勢，更像是在平地上散步般悠閑，速度卻是絲毫不慢於少年。
更讓秦元震驚的莫過於出了天澤城，坐下靈獸依舊撒開了歡兒跑起來，四周的場景如風馳電掣般朝後退去，但是在秦元的左側方向，一位老人，兩條白眉飄在空中，與秦元一直保持著同行的姿態。
“薑，薑爺爺，您這是……”
秦元終於忍不住問出了聲，此等表現，是要什麽樣的武境層次才能辦到的呢？
老人無言。
“薑爺爺，您是什麽武境呀？”秦元又問。
老人聞言瞥了一眼右側的少年，緩緩開口：“不知。”
一路顛簸的少年差點從靈獸身上掉下來，也算知
道了這位老人並不想說話，便安靜了下來。
自始至終，老人都未曾使用過坐騎，等看到三神山的時候，秦元的速度逐漸降了下來，視線依舊離不開那座對於他無比熟悉的山脈了。
打小他就喜歡和夥伴們一起到那座山上去玩，經常去喝那三條小溪中的山泉，卻唯有秦元自始至終都選那同一條小溪。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秦元的心也開始跳動的更快了，離開三泉村一年多了，這一次回來，怕是最後一次了。
一旁的老人倒是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跟著少年，不快不慢。
終於，那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村落出現在了少年的眼前，這時候已經快要接近晌午時分了，但是天氣卻是有些陰沉，少年想象中的炊煙嫋嫋並沒有出現，遠處的村落極為安靜。
在一旁奔跑的老人卻是微微皺眉，鼻子輕輕聳動了幾下，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片刻之後，少年與老人一同踏上了進村的小路，少年放慢了坐騎的速度，隻是緩緩向前，像是在回憶著關於這片土地的那些記憶。
就連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熟悉的泥土味道，破碎的土塊石屑，都不斷敲擊著少年平靜的心。
秦元下了坐騎，跳到了地上，他想用自己最真實的觸感來接觸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
走著走著，秦元忽然聞到了些許血腥氣，還有些難聞，抬起頭，一聲驚叫，少年踉蹌倒地。
在前方不遠處，一個身影躺在地上，身上血跡斑斑，卻是已經幹枯，即便臉上帶著猙獰的表情，但秦元還是認出了他。
跨過這道身影，再往前，越來越多的屍體出現在秦元的視線中，這殘忍的一幕讓秦元全身開始顫抖，雙眼憋得通紅。
“這.……這.……到底怎麽了！怎麽了！”
少年哭喊著，自地上爬起來，瘋狂地撲向一具屍體，才發現已然死透，都已經發出一股惡臭，隻是那怒睜的雙眼在訴說著不甘！
隨後，少年掙紮站起，環顧四周，朝著那座再為熟悉不過的茅草屋跑去，這是他的家，也是春蘭的家。
少年急得差點哭出來，老管家說了，父親不在了，但是母親還在，而且自己還有了弟弟，但是為什麽眼前的場景與他說的不一樣呢？
少年的心裏開始怕了，踉蹌著，跑向那座茅草屋，他現在隻想知道，那座茅草屋中他的母親怎樣了！
“母親！母親！”
一邊跑著，少年一邊大喊著，他多希望這時候從那座茅草屋中跑一個他所熟悉的身影，即便是有一個弱弱的回應也是好的，哪怕一聲也好。
但直到少年跑到茅草屋的門口，自始至終都沒有聽到任何一聲回應，整個村子就如同死寂一般，甚至連一聲狗叫都沒有。
站在村子中央的白發老人，筆直而立，目光掃視著整個村子，口中也忍不住喃喃道：“全滅！”
少年站在茅草屋門口，雙手顫抖，他眼前的茅草屋那扇不怎麽牢固的門已經不知所蹤，少年閉上了眼，他心裏最後的那點微薄的希望，在這一刻幾近破碎。
緩緩抬起腳，少年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響，視線緩緩自門口那熟悉的木凳開始，
慢慢轉移到灶台，在慢慢轉移到最裏麵，那是他小時候睡覺的地方。
空的！
少年的心，就好像方才還懸在山巔，此時重重掉了下來，少年再也支撐不住，一隻手扶住門框，一隻手撐住右腿膝蓋，大口地喘著氣，忍不住咽了幾口唾沫，才又抬起頭。
空的！還有希望，少年隻感覺自己的全身都在顫抖，那是恐懼的顫抖。
忽而，少年又猛地轉過身，不在屋子裏，也可能在外麵。
少年像是魔怔了一樣，開始發瘋地在村子裏找了起來，繞著村子前前後後翻了多少遍，最後又跑到了那座茅草屋前。
沒有！不僅他的母親春蘭沒有找到，似乎村子裏年紀小些的孩子都沒有了。
“薑爺爺，這是怎麽回事兒！”
少年跑到了白發老人的跟前，他已經沒辦法了，隻能詢問起這位不多言語的老者。
白發老人輕輕吐出幾個字：“是武者所為，境界倒也算不低。”
“武者！”
少年悲憤低喝，三泉村隻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小村子，為何會引來武者屠殺，自己的父親又死於何處，聽老管家言，同樣為武者所害。
這些村民做錯了什麽，他們為人和善，待人真誠，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麽！少年心底呐喊，歇斯底裏！
看著這些昔日裏笑臉相對的鄉民們慘死於此，秦元著實於心不忍，默默走到一處，撿起一把鋤頭，來到一片荒地。
既已成了武者，秦元一把氣力還是不小的，不多時便已經刨出了一個大坑，白發老人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直到少年將那一具具屍體放了進去，埋上土，找了一塊不小的木板，將一個個他所知道的名字寫了上去。
白發老人朝那模板看去，上麵密密麻麻，卻皆不是全名，諸如：“老根叔、二叔、明土哥……”
做完這一切，少年緩緩走到白發老人跟前，再次轉過身，將一寸一寸的土地看在眼裏，他想將這一切刻入自己的心裏。
即便自己回不來了，就算死在那裏，腦海中，總算還是有些村子的模樣的。
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少年低下頭，轉過身，準備要離去，時間已經不早了，他，終是要回去的。
如果能出來，他定要找到那真凶，問問他，這一村子善良的鄉民，到底做錯了什麽！
在心底，少年還存在著一份僥幸，他的母親，以及他從未謀麵的弟弟，以及那些消失的孩子，他們都還活著，隻是被藏了起來，他們會好好的活著。
也許是映襯著秦元心中所想，天空中烏雲散開，陽光普照大地，突然一陣目眩，秦元在腳下一處草叢中撿起了一塊閃光的物件。
也是多虧了這片陽光，不然秦元還真發現不了這東西，入眼極為閃耀，像極了元金。
這讓秦元大吃一驚，自己的村子了還能遇見這等珍貴之物？
拿在手，是一塊令牌，入手金黃，秦元感到一陣眼熟，隨後便將令牌翻轉過來。
那一刻，見到這滿村被屠都未曾波動的白發老人，眼眸開合，精光乍現！
那上麵，赫然是一個“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