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無良
隨著福壽宅的踏青隊伍穿過城門,秦元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旁邊的那幾名守兵表情有些過分“慈祥”了,等出了城門之後旁邊的毛子才碎碎念說:“這幫喂不飽的……”
邊說著,還一邊朝著旁邊輕輕呸了一嘴,大概是因為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麵,所以才敢如此隨意罷,秦元這樣想著。
城門倒是出來了,隻是在那城門內,狄府門口,原先吃紅薯的那名少年正義憤填膺地向門口的侍衛訴說著什麽,侍衛的表情頓時大驚,立刻便有人朝著門內跑去。
此時的少年身上不知從那裏淘來的一身灰布衣裳,隱隱露出了裏頭的大花褲子,站在狄府的台階下,講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
“此言當真?你見過通緝告示上的那人?在哪兒?”
“那個…”少年搓了搓手,欲言又止。
狄府門前的侍衛頓時惱了,朝著灰衣少年嗬斥一聲:“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灰衣少年這才嘿嘿一笑問道:“官爺,那個.……我聽說提供那凶人的線索可得十錠元金?”
侍衛眉頭一皺說道:“能抓住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正說著,狄府裏頭走出了一位男子,身材不高,一身黑衣,剛一走到門口那名侍衛急忙行禮說一句:“工爺”。
被稱做工爺的男子冷冷掃視了一眼麵前的灰衣少年,聲線沙啞地問道:“在哪兒?”
眼看著麵前男子的眼神,灰衣少年隻感到渾身發冷,似乎置身於冰窖之中,在心裏頭正盤算著的時候那黑衣男子突然冷哼一聲,立刻就像是一把錐子紮在了麻衣少年的身上,刺的生疼。
本還想著先討一錠元金的想法被麻衣少年生生憋回了肚子裏,下意識結結巴巴說道:“就在,那個,城門那邊,我看他隨著一大隊人馬出城去了……”
黑衣男子扭過頭似是詢問著旁邊的侍衛,這時候灰衣少年才敢抬起頭詳詳細細打量著黑衣男子,這男子身材佝僂,麵色土黃,枯槁體型,明明弱不禁風但卻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散發而出。
灰衣少年對麵前的黑衣男子有些嗤之以鼻,抬頭輕輕掃了一下鼻尖,朝著黑衣男子的方向翻了個白眼,恰恰在這時,黑衣男子竟然轉回了頭用清冷的目光盯著灰衣少年,灰衣少年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臉色突然變得極為尷尬,牽強地扯了扯嘴角算是回以微笑,心髒的部位卻是砰砰直跳。
所幸黑衣男子並未將注意力放在少年的身上,依舊以冰冷的聲音說道:“帶人跟我將龍家的那車輛盡數攔下!”
說罷,黑衣男子便抬腳走下台階朝著天澤城西門的方向而去。
這時候從狄府裏頭竟然走出了數十個執法隊衣著之人,剩下的幾名侍衛急忙畢恭畢敬讓開了路,這數十人個個肅穆神情,緊緊跟在了黑衣男子的身後。
“那個,官爺,我那元金?”
方才的執法隊也把灰衣少年嚇了一跳,等著人都走了這才敢重新走回到狄府門前,一臉陪笑地看著那幾名侍衛。
“元金?哼!你知道剛才那人是誰嗎?那可是工長行工爺,沒要你的小命你就上天保佑吧,還想要錢?滾一邊去……”
領頭的那名侍衛嗤笑著說道,惹得身後數名侍衛哄堂大笑起來,麵前的麻衣少年像是
小醜一般供他們戲耍。
麻衣少年依舊陪著笑,眼中卻微不可察地閃過一道精芒,朝著狄府鞠了個躬,口中朗聲道:“多謝幾位官爺,祝各位爺財源廣進,官運亨通!”
麻衣少年的模樣很是合這幾個侍衛的心意,領頭的笑道:“倒是會說話,滾吧,到別處要飯去.……”
“得咧!”麻衣少年麻利地站起身子,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走,等走到一處拐角處時,他的身形一閃便消失在黑暗中。
在暗黑小巷中,一個充滿怨氣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陣撞擊聲傳了出來。
“想不到我劉富貴也有今日,那小子竟然這麽值錢,早知道賭上性命也要試一試了,悔啊.……悔.……”
——
天澤城西門外,微風像一雙手拂過大地的臉龐,不由使人心情蕩漾,自城門而出後秦元整個人都變得放鬆下來,心裏頭琢磨著如何脫離隊伍繞回南門。
許是經曆了城門一事,毛子時不時暗地裏同秦元說上幾句無關痛癢的耳語,秦元卻始終心不在焉,不斷觀察著四周有些淒涼的景色,他在醞釀脫離隊伍的計劃。
剛出了城門過往行人不算少,秦元沒有選擇這時候走是怕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他不想出現任何的變故。
何況天澤城的西邊秦元還從未來過,秦元隻是聽說在坤界的西邊有著無邊無際的荒漠,在荒漠中生存著一個民族-大荒族,但他卻從未見過大荒族的人長什麽樣兒。
等到龍家的隊伍走出不短距離,回身望去,天澤城門已消失在視野之中,秦元微微運轉玄黃氣,腳下瞬間用力,他的身形化作一道殘影與隊伍突然分裂,幾個起落竄進了一旁的樹林中。
一旁的毛子正從兜裏摸出一個紅薯,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身上之後又轉過頭,他的眼前空落落一片,地上跳動著的幾片歡愉春綠像是在訴說往昔情景。
毛子揉了揉眼睛,再次仔仔細細看了自己周身一圈,哪裏還有那少年的蹤跡,不由地輕呼出聲。
龍家踏青隊伍在少年離去片刻後停了下來,領頭的王姓男子驚疑不定看著麵前的黑衣男子,詫異片刻急忙拱手行禮,黑衣男子隻冷漠看著,自車隊的兩側便走出十數名執法隊著裝之人。
王姓男子欲上前打問原由,但看到黑衣男子土黃麵容陡然心頭微縮,斟酌片刻還是抬步上前,王姓男子名王鑒,當著福壽宅裏頭統管下人的差事,生就一副威猛麵像,站在黑衣男子身前足足高出了一個頭,但一上前立刻便彎下了腰,使得整個人都低了一等的模樣,輕聲問道:“工爺,不知是有什麽緊急事情,小人也好給龍老爺稟報一聲,以免驚擾了夫人。”
工長行微微點頭,親自走到了第一輛車輦前聲音略微有些尖銳道:“龍爺,據可靠消息,有要犯藏匿於車隊之中,還請允許我等幫龍爺根除隱患!”
自城中至城外,這三輛車輦至始至終未曾有任何人露過麵,雖然每個人都清楚福壽宅的主人龍福壽就坐在第一輛馬車之中,而正房夫人與隨身婢女在第二輛,最後一輛中乘坐的正是龍福壽最為寵愛的那名小妾。
說起工長行,天澤城中人人皆知在狄府成為城主府的那日,一個佝僂男子同一時間出現在了狄府之中,直接成為了狄府外宅
明麵上的大管家,他的崛起隻在霎時之間,竟能直接調動執法隊,權力之大難以想象。
隻經過短短幾個月時間,黃臉兒工爺的名字連三歲小孩都銘記於心。
不過說到底,工長行也隻是拿錢辦事,麵對著車輦中的龍福壽也還是要恭恭敬敬,畢竟這車輦中人掌控著天澤城內數不清的行當,背後更有龍家撐腰。
車輦中寂靜無聲,片刻之後才響起一道略微蒼老的聲音,“有勞工管家了。”
工長行聞言肩膀微不可察地放低了一些,輕輕吐了一口氣,朝著車輦行了一禮,道了聲:“打攪了。”
說不緊張是假的,狄府不可能會明著與龍家作對,所以工長行此行也有些難辦,如果龍福壽當下拒絕,那他也隻能暫避鋒芒,好在龍福壽似乎並不在意,這讓工長行心中大喜,輕輕一揮手,那十數名執法隊之人便開始逐個檢查起來。
王鑒跟著工長行自車隊左側開始朝著後麵走,很快便來到了毛子的身邊,方才毛子還在疑惑一旁的少年去向,見到工長行走來急忙低下了頭,眼前之人可不是尋常兵卒,工長行的手段在毛子心裏頭像山間小溪一般清澈見底。
最先發覺異樣的自然是王鑒,作為本次全權負責的操持人,車隊中的人數數目、車輛靈獸口糧自然是清清楚楚,所以在看到車隊最後方隻有毛子一人站著時,王鑒心中暗道不好,麵色一變,但很快恢複如常。
工長行從毛子的身後繞了過去,似乎並未發現什麽不妥之處,身後緊跟著的王鑒不斷斜瞟著叫毛子的男人。
就在王鑒以為工長行未有所獲之時,工長行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盯著叫毛子的男人,聲音像是金屬同石頭摩擦一般尖銳撓心地說道:“這裏,是少了一個人?”
說這話的時候工長行眯著眼睛,視線落在叫毛子的男人身上,隻在這短短一刹那就已經將男人上下上下打量了一遍,隨後又快速掃視四周,在看到一側的樹林時頓了一下。
未等王鑒上前回話,工長行又看似自語道:“達官貴人出行,向來講究對稱之數,獨一人後方隨行實屬不妥。”說著工長行視線再次落到了叫毛子的男人身上,在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毛子雖然低著頭,但身體卻突然抖了一下,隻是這極其細微的動作,工長行眼眸眯的更細了些。
王鑒自知是瞞不過去,急忙衝著低頭男人嗬斥道:“劉季那小子呢?”
毛子這才抬頭一臉驚慌地望著麵前的王鑒和工長行,結結巴巴答道:“剛才還在來著,就,就一轉眼的功夫,沒了……”說完之後毛子求助似地看著王鑒。
王鑒聽完之後瞪了男人一眼,轉而陪笑著看向工長行,拱手施禮道:“不瞞工爺,今兒個本來是帶著新來的一個小子,叫劉季,許是沒見過大世麵,被這陣仗嚇跑了,就是個窮酸野小子,今日才領進門的。”
工長行霎時間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身就走到了第一輛車輦前,道一聲:“龍爺,工長行告退。”
車輦中寂靜無聲,工長行舉起右手臂伸開手掌輕輕朝著一旁一揮動,所有執法隊之人統統集合到了一起讓開了車隊去路,王鑒見狀又瞪了身旁男人一眼,丟下一句“秋後算賬”便急忙跑到了最前方,道一聲“工爺走好”之後帶著隊伍繼續行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