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山間一躍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
西邊的清涼大地遠不如南側更引春意,臨近正午的暖陽也遠不及散發的光輝那般溫和,勉強從為大地織成新衣的百千枝椏中投射過來,依舊惹來幾隻鳥兒爭相嬉戲,暖春這個溫潤如玉的神秘人總算是踏足了這片土地,隻是偶然路過便已留下了色彩斑斕的足跡。
黑臉少年在竄入樹林的那一刻,在眾多枝幹間來回穿行,踩著腳下鬆軟的泥土,讓少年像極了空中嬉戲的鳥兒,撲麵而來的清新不斷衝擊著少年身上的毛孔,許是林中避陽,空氣中竟有微微涼意,觸達皮膚也能引起一陣不經意的冷顫。
嗅著青草氣息,秦元腳步反而慢了下來,穿過樹林再見城鎮,翻越土丘踏遍山野,這是多熟悉的畫麵,時隔多年再次回到坤界大地,秦雲心中多少有些悵然,跑出一段路程之後秦元開始有意無意觀察起四周的景致來,甚至他已經有閑心思索起福壽宅要去的那座娘娘廟是什麽樣子的。
少年所不知道的,那土黃臉兒工爺已經領著十數兵卒朝著他的方向全速襲來,個個玄黃氣湧動,驚起了一片嘰喳聲,尋常人隻聽得陣陣破空,未見其人。
工長行在最前方,相比四周孔武有力的執法隊兵卒他顯得是那麽微不足道,但這些若有若無的身影皆是在這佝僂男人身後不遠處躍動,絲毫不敢逾越半分之距,可見佝僂男人在執法隊心中分量之重,地位之高。
佝僂男人身形靈動異常,不斷變換方位,時不時會舉起右手臂,每當這時候都會有數道聲音朝著某個方位衝出,消失在刹那間。
秦元判定的大致方位並非是天澤城南門,而是朝著三神山,所以在走出樹林之後麵前出現的是幾座巍峨的山脈,而身後的樹林正好蔓延到了最近的一座山脈山腳之下,此處地勢已高,向左側眺望依稀能瞧見天澤城的邊角,在秦元麵前是一條通往遠處的山路。
土地變得堅硬,山路上雜草叢生,顯然是長時間沒有人走過,石子灑滿了小路不成規矩卻又有一絲自然韻味。既是入了山,秦元的整個身體變得放鬆下來,此時他想起了腳踏實地這個詞,或許說的就是現在罷。心情似乎也跟著腳下的土地變得踏實起來,秦元想著就得如此堅硬的山路才當得起實地二字。
見慣了山間奔波的秦元腳步輕快,一步跨出就有兩米多遠的距離,就像是回歸大海的魚兒越發地矯健,自那身後一座小山坡之上向下看,會看到這山間一少年不斷躍起、左右騰挪,速度不快不慢卻如履平地,此刻的小山坡頂,恰好就有一名黑衣男子立於此處,而他的視線已經死死鎖定在少年的身上。
再向下觀,十數道身影自這小山坡底魚貫而出,竟是逐漸形成扇形合圍之勢,就在即將朝著少年圍上去之時,少年速度突然間加快,眨眼便消失在某座山頭拐角處,這時候再觀小山坡頂處,那道黑色身影已悄然而逝。
憑借著常年捕獵靈獸練就的一身耳目本領,在四周突然變的安靜,空氣中飄過幾縷異樣的氣息湧動時,他便知道這山裏已經不安全了,這是強大靈獸出沒的跡象,所以他在第一時間改變行進方向開始攀爬身側山坡。
隻有身在高處,四周動向才能盡在掌握,而秦元並非是單純沿著一座山坡攀爬,他快速辨別四周山脈的變化,選擇的地勢逐層增高,像是山間猿猴每一次跳躍都隻帶起輕微的波動,每一次落下又隻停留極短暫的時間便再次朝著某個方向射出,幾個起落就可以前行不短的距離。
能追蹤到秦元的蹤跡,工長行要慶幸在樹林中的秦元並未有所警覺,竟有閑情雅致欣賞草中嫩綠。林中土地鬆軟,一串明顯的腳印一直跟在秦元的身後直到來了這山脈之間。
為何能確認秦元離開的方向,顯然是那個叫毛子的男人給了工長行答案,如果男人的視線一直在秦元身上不會一轉眼丟失,定是在不經意轉身之際逃離的,而即便武境再高,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脫而不留痕跡極難,自然是朝著那反方向而去。
反方向最礙眼的便是這樹林,而叫做毛子的男人一側卻是嫩綠平地,如此一對比做出判斷很容易,或許是天有眷顧,剛一進入樹林,便被工長行發現了地上入腳均勻、步距工整的印記,如若是尋常人必定是深淺不一踉蹌左右,工長行幾乎認定這就是秦元逃離方向。
樹林的邊界線之內像雨後新泥,而之外卻成了山石古道,驟然成了一道奇特的分隔線,這與坤界近年來多變的氣候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
秦元躲避於一處小山頂上冷冷注視著山下忽閃而過的身影,該來的還是會來,自這幾人身上的服飾秦元已經認出了是狄府的執法隊,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秦元悄無聲息朝後退去,山裏的事情他再熟悉不過,山路磨人,而饑渴靈獸出沒的山路才更磨人。
轉身、低腰,秦元已經想好了逃跑路線,這裏到三神山,以他當下的實力至少也需要兩日路程,畢竟玄黃之氣的消耗不是個小數目,如果是由腳力不錯的靈獸代步,半日便足以到達,這倒是讓秦元想起了金雲塔前的白發老人,到現在他都摸不透那薑姓老人何等武境。
秦元極快速掃過眼前幾條下山的路,他要避免在行進過程中遇到不該遇到的人,比如現在他身後的這位土黃臉兒男人。
或許老天都不想秦元如此輕易便逃脫掉,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一隻枯槁手臂悄聲無息出現在他的肩頭,秦元霎時間汗毛倒豎,頭也不回,身體猛然下蹲,緊接著天獄魔刀帶著血紅之色出現在右手,同一時間秦元朝著身後猛然橫劈,也不管這一擊是否有效果,在身體旋轉到幾乎要正對土黃臉兒男人時,右腳陡然用力身體朝著後方急速彈射而出。
在身體脫離地麵的那一刻,秦元終於看清楚了麵前之人的容貌,似乎是被秦元這快的沒有絲毫猶豫的反應嚇了
一跳,土黃臉兒男人動作出現了一絲停頓,就是這一瞬間的停頓,秦元的身體順著山崖峭壁摔落而下。
直到身體不受控製急速墜落,秦元全身依舊處於緊繃狀態,方才土黃臉兒男人的出現著實驚的他心髒驟縮,他沒想到自己已經極力克製玄黃氣的波動卻還是被悄聲無息地接近,不知該說自己學藝不精還是那土黃臉兒男人太擅長追蹤之術。
秦元所在的這座小山約莫五六十米高,而恰好在秦元摔落的一側正是一處懸崖峭壁,幾乎與地麵呈現垂直之態,從這山頂任其摔落,饒是秦元也絕對吃不消,但這樣反倒是讓秦元緊縮著的心緩緩放開了不少,畢竟這懸崖就是他的逃亡路線之一!
雖然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工長行心中懊悔,他在靠近那少年時自認為已經足夠謹慎,但沒想到這少年反應出乎他的想象,就像是少年早已知曉他的蹤跡在等著他靠近繼而反手一刀。更讓工長行意外的是秦元毫無猶豫一刀過後竟然直接選擇逃離,連進一步的嚐試都沒有,翻身就跳下懸崖。
等到秦元身體倒飛出去,工長行才想起伸手去抓秦元衣角,但為時已晚,秦元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岩石草叢之間,工長行並不敢貿然跟上,他隻大概知曉這是一座陡峭山崖,徑直摔落很可能會造成不小的危機,他本想著當時少年唯一的選擇便是自他手中強行突破,勢必不會選擇這充滿未知的陡峭懸崖,但顯然結果恰恰相反。
工長行是惜命的人,即便他自知自身實力強於那少年。
眯著眼在山頂呆了片刻,工長行腳下輕點,順著另一側山壁躍然而下。
掉落在半空的秦元並非坐以待斃,在空中身體很難做出大的動作,於是秦元緊緊握住手中的天獄魔刀在一處本是要相撞而上的石塊上方揮砍而下,那突出山壁的石塊兒轟然掉落被秦元一腳踏碎,借著力道秦元一把將天獄魔刀插入了山體,霎時間魔刀與山體之間的劇烈摩擦死死抗衡著秦元下墜的力道。
緊接著,秦元在山壁上連續踏出,不斷調換著身體的方位,尋找著有利地勢,這時候的秦元已經處在了這座小山的下半段位置,地勢逐漸變得不再陡峭,甚至秦元已經可以在山壁之上橫向奔跑。
秦元朝著距離小山最近的一座山脈遊走,他已經隱隱感覺到幾道玄黃之氣的波動離他越來越近,如果說執法隊起源於雁翎軍,那軍士的普遍實力都是要高出秦元不少,任意對上一個秦元都沒有絕對的勝算,何況其中還有那位土黃臉兒男人從中幹擾。
秦元的速度很快,但依舊在躍過一塊兒山石時正麵遭遇了第一名執法軍,耀金盔甲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這道身影在出現的瞬間秦元抬手就是一刀,這時候如果再囉囉嗦嗦講些“有何誤會”“雁家何在”之類的廢話那便是對自己小命的不負責。
這一刀,被秦元灌輸五分玄黃氣,破玄之境顯露無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