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爬牆
我原本是想乖乖地等在亭子裏的，但趴在欄杆上玩了半天的水也沒見伽絡影回來，想到給他做的衣裳還擱在我的的房間，雖然心裏忐忑，但好歹要拉出來溜溜，做了又不敢承擔一向不是我的作風，更何況在亭子裏對著一汪碧水，著實沒有什麽趣味，於是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準備拿出來給他試一試。剛跑到月洞門口，就看見正在打掃園中小路的金昭自竹林中轉出來，看見我歡喜地舉起手中的掃帚朝我揮了揮，喊了聲：“蓮姐姐，大人方才找你來著。”我哦了一聲，蕭蕭然轉身又準備往回走。金昭又叫住我，天真地衝我一笑：“大人好像往你的房間去了呢。”我拔腿就跑。可惜還是晚了一步。我剛氣喘籲籲地一把撞開房門，就見伽絡影背對我長身玉立站在窗前，正在專心致誌地攤開我桌上的那件袍子仔細研究，窗外幾棵菩提樹撒下翠綠的清陰，映在伽絡影的白袍上，實在是賞心悅目。但我顯然沒有心情去欣賞他的背影，隻得無奈地扶額長歎了一口氣。伽絡影回過身來，眼中紫色的漣漪一圈圈蕩漾開去，唇角也帶了不自覺的笑，伸手在我麵前抖開那件長袍：“做工不錯，沒想到我家小蓮兒手藝這樣好，我很喜歡。”我臉上一熱，氣哼哼地轉過頭去道：“誰說是給你的，你喜不喜歡關我什麽事。”“哦？”伽絡影意味深長地發出一個疑問的音節，戲謔的語氣畢露無遺，見我氣得瞪大了眼，他又揚了揚手中的衣裳，故作驚訝道：“沒想到小蓮兒你居然有喜歡穿男裝的癖好。”又撫上從腰間垂下的綬帶，指著金線繡成的花紋道：“那……這個‘絡’字，又是怎麽回事呢？”“……”我隻能使勁瞪他。他裝出一副無辜模樣看了我一會兒，突然笑了一聲，伸過手來揉了揉我的額發，抬起我的臉，問：“做好了為什麽不送給我？”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暮雪香氣直往我鼻子裏鑽，惹得我臉紅心跳，支支吾吾地回答他：“……我不是……怕你不喜歡麽……”頭頂上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他伸手把我拉近了抱在懷裏，道：“怎麽可能會不喜歡？我高興還來不及。”我暗自吐了吐舌頭，伸手環住他的腰，心滿意足地在他衣襟上蹭了蹭，仍然不死心地小小聲辯了句：“嘁，你又沒有試，怎麽知道就一定喜歡。”伽絡影“噗嗤”一笑，放開我，往後退了一步，笑意盈盈地衝我道：“小蓮兒，為我更衣。”我：“……”替他換好長袍，理了袖口和衣擺的褶皺，再束上腰帶，伽絡影在窗前笑得妖嬈，“如何？”我退後兩步，由衷覺得伽絡影這副長相真真地是很要人命啊，這模樣，穿個麻袋出去也不會有人說難看的吧？月白長袍上銀線勾勒出來的大片細密的暮雪花瓣從左肩猶如一捧花雨洋洋灑灑凋落至袍角，不再是素雅的一枝而是大片的花朵，配著一襲墨樣的黑發和紫色的瞳仁，我原先就想過，這樣的雍容反倒比一枝獨秀的清淡更加適合伽絡影，顯出他比何時都更難得的一種儒雅的親近，而將一身不近人情的冷清氣息壓了下去。但也許並不單單是這身衣裳的原因？他原本的冷漠性情，是何時在我不注意的時候，變成了這種溫潤的模樣呢？“看呆了？”伽絡影似笑非笑地眯起雙眼，伸手在我眼前揮了揮，低聲笑道，“……口水流出來了。”“才沒有！”我急的大叫。“哦？”又是那副戲謔表情，我心中腹誹，真是不應該帶伽絡影去熙城的，一趟下來我自己差點小命不保就算了，卻偏偏叫他學足了那些風流紈絝的派頭，動不動一臉玩味，哪裏還有一點冷清的上仙的樣子？我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我在一邊兀自咬牙切齒，伽絡影卻一副完全跟他沒有關係的樣子，前後轉了轉身子，又問了句：“這衣服倒挺暖和的，是什麽做的裏子？”我惡狠狠道：“狐狸毛。”伽絡影道：“……”我決心再也不要理他了，於是一心一意地對著窗外菩提樹默默地生著悶氣，突然瞟見伽絡影伸手捏了個印伽，竟然變出了件大髦？正是夏天，猛然見到伽絡影手裏出現了這樣的物什，著實教我不能接受，一時間我也忘了還在生氣，目瞪口呆地轉頭去看他。伽絡影正極力忍住笑：“不氣了？”我一梗，還沒開口，就被他攔腰一把橫抱起來，嚇得我驚呼一聲慌忙抓住他的袖子：“幹，幹什麽？”他把鬥篷兜頭罩下，結結實實地把我籠在裏麵，才道：“我要帶你去的那一處地方甚寒，你身子剛好，仔細不要受了涼。”還沒等我奮力把頭從鬥篷裏掙紮出來，就感覺身子一輕，伽絡影已經抱著我從窗戶裏跳了出去。我雖然是個凡人，不懂得招雲之術，但此番身在空中，卻也沒有覺得害怕，周圍雲霧繚繞，絲絲雲氣撲在臉上，帶著沁人的涼意和迷蒙的水氣。雖然在高空，寒氣侵人，但是偎在伽絡影懷中，卻絲毫不覺得冷，他光滑的下巴貼著我的額頭，墨黑的長發似有似無地拂過我的臉頰，便隻覺得無限溫馨，雖然我被伽絡影緊緊按在懷中，看不見身邊的景物，卻可以感覺到，隨著遠離霖隱山，越來越接近另一個地方，寒氣愈甚。抬頭看去，伽絡影俊美的側臉美若冠玉，一雙紫粹流光的狹長眼眸仿佛映著天邊流霞。我的一顆小心髒撲通撲通。伽絡影唇邊抑製不住地溢出一絲笑意，俯下身子在我耳邊嗬了一口氣，明知故問道：“緊張？”我翻了翻白眼，用手緊緊地揪住他的衣服，難得地沒有吭聲反駁他。伽絡影奇怪地低頭看了我一眼，問：“怎麽了？”我深深地吸了兩口氣，然後鼓足了勇氣對他說：“……太高了……空氣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