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發怒
就在伽絡影愣神的當兒,四周黑氣愈勝,濁浪排空,海麵上幾乎看不清波濤的形狀,突然隻聽得“啪”!的一聲巨響,一條巨大的蛟尾自海中破出,帶起十丈高的海浪,重重地拍在了礁石之上!“轟”的一聲,涼歌原本所在的礁石頓時四分五裂炸了開來,而不過那一瞬,涼歌已經淩空騰身而起,在空中打了一個漂亮的轉,一襲紅裙獵獵揚起,紅紗飄揚間再看,手中已多了一把燃著火焰光芒的長弓。邪風驟起,海中蛟龍已經被徹底激怒,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海水頓時猶如鬥笠般倒轉旋轉起來,滾滾黑水仿佛帶了生命般不安地翻滾攪動起來,從海麵上方看去,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慢慢形成。黑水中央,漩渦中心處,隱約可見一隻巨大的蛇形醜陋頭顱,獨角上掛滿了縱橫的海藻,一雙昏黃的眼珠猶如兩盞燈籠,在渾濁的海水中閃著忽明忽暗的光,看上去分外猙獰。涼歌居高臨下盯了海中蛟龍一會,突然唇角揚起一抹悠然的笑意,就仿佛她麵對的不是一片黑漆漆的海水和一坨醜陋的蛟龍,而是一片明媚天光下的紫陽花海,那笑意漸從唇角延至眉梢,沒入她亮如星辰的眼眸中,那場景就如同觀看一朵花從發芽到吐蕊直至綻放的過程,葳蕤動人又難以抗拒。但隨即下一秒,蛟龍已經張開血盆大口從海底直撲上來,眨眼間已到了涼歌跟前,仿佛隻是一個眨眼的瞬間,涼歌身形往後一倒,仿佛隨隨便便倚在身後的一條線上似的,一張火焰似的長弓向後一拉,“鏘——”的一聲滿弓箭發,一道紅色光影帶著破空的一聲銳利嘯響,還未看清光影何處,就已經聽得蛟龍一聲嘶吼,紅光驟然炸開,海麵上頓時騰起一片迷蒙的血霧,涼歌流風回雪般旋身飛離,一身紅裙如丹朱流火般於半空中蕩漾開去,映出黑發間一張絕色容顏--那場景真是說不上來的動人心魄——她唇邊一朵若有若無的淺淡笑意,卻隻是伸手將唇邊濺上的一點血跡輕飄飄地抹去。蛟龍在海中劇烈地扭動了一下,涼歌已經將長弓橫於身前,預備再一次的進攻,而箭還未發,就隻見巨蛟將身子一擰,“啪”的一聲,重重地倒進身下萬丈海中,高高帶起旋風似的血色泡沫,再也沒有浮上來。我原以為這就結束了,而且很顯然涼歌同我想的一樣,她矮身下去想要探查一下拍進海中的蛟龍是否已經斃命,但還沒接近海麵,就聽到一聲巨響,一排巨浪自身邊炸開,“轟”的一聲就將她卷進了海底。一直在雲層上觀戰的伽絡影此時竟比誰都快,海浪將涼歌拍進水中的那一刹那,他已經如一道閃電般紮進數丈高的海浪中去,與此同時,一道刺眼的金光頓時將海麵之下照的透亮,借著光亮可以清楚地看見,一身白衣的伽絡影猶如梵天怒佛,周身蕩漾起耀眼的金光,一波一波傳至海底深處,將漆黑海水映的澄澈透亮,金光中那人隻手握住往下沉去的涼歌細白手腕,以一種絕對占有的方式將紅衣女子扯進懷中,另一隻手飛快結出一道印伽,向垂死掙紮的蛟龍奮力一推,竟在金光之中破出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來,瞬間直沒進巨蛟身體深處,他神色不改將長劍反手抽出,“啪”一聲抱著涼歌破水而出,身後海水砰然炸開萬丈狂濤,金光隕沒後,海麵上已是一片沉寂。伽絡影抱著涼歌落回礁石上,頭頂的烏雲此時已經悉數散去,露出原先淺白的天空,海麵重回碧澄清淨,東海之上儼然一副從未發生過什麽的場景,叫人說不出的心曠神怡,但伽絡影神色卻未見半點輕鬆,他擰眉低頭,懷中的人一張秀絕的容顏已經被海水打濕顯出些許的蒼白顏色,黑發淩亂地散在額前,一雙星子似的眼眸此時卻是緊緊地閉著,毫無反應地靠在自己懷中,就像是一枚脆弱的瓷娃娃,仿佛一個不經意就會將她打碎。伽絡影解下自己的外袍將涼歌包裹在裏麵,同時用法術催幹她的衣服,一麵盤腿在懸崖上坐了下來。不過一刻,就見原本平靜的海麵波濤洶湧,原本應該第一時間就出現的東海水君帶著一幹眾人,這才姍姍來遲,戰戰兢兢地現身。“小仙管理不利,竟叫帝座在小仙管轄的範圍內出現這等險情……著實是小仙的罪過,還,還請帝座責,責罰!”伽絡影輕飄飄瞥了一眼跪在自己麵前,恨不得把頭埋到地裏變成一個蘿卜的東海水君,卻也沒顯出什麽嗔怒的模樣,依舊是清清淡淡地說:“本尊是十洲三君之首,這等事自當以身犯險,但你作為東海水君,遇事處理不當,莫說阻擋,連上報都未盡到職責,卻是你的不是。”東海水君暗自籲了口氣,想聽這語氣,似乎帝座並沒有聽說的那麽嚴厲?連忙跟著道:“是小仙的不力,小仙以為剛剛上任,對業內職務還不是太了解,以至於導致自己的失職,謝帝座體諒。”伽絡影挑了挑眉:“體諒?”說罷,先自顧自笑了一聲,“本尊幾百年未回東海,你便對自己職務不大了解,若是本尊再多在外頭耽擱幾年,水君是不是要連自己什麽身份都忘記了?”言罷,拂袖而起,將懷中人抱緊了些,向地下已經抖成一團的水君沉聲道:“本尊一向不喜歡記性不好的神仙,也不是能輕易體諒旁人的神仙,這蛟龍有毒,本尊給你三天時間,找到解毒之法,然後帶上你的封印去東君那裏引咎辭職,本尊便留你仙元,若是三天之內未找到解救之法,我懷中這個,便是南天長生大帝冥夙帝座最為疼愛的儀星神女,我想若是叫大帝知道了,水君恐怕就不是毀去仙元那麽簡單了。”這是伽絡影第一次為了涼歌這樣色厲內荏,不留情麵,隻是彼時他自己還都沒有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