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正的後宮
慕容澈笑容一斂，麵上神色有些沉重。
“漪瀾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那個樣子的。”
蘇紗靜靜地凝視著慕容澈。
原來，慕容澈的母親是被人給扔下井的，慕容澈親眼見到這一幕，卻被從小陪伴在他身邊的漪瀾緊緊地抱在懷裏，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出聲，他狠狠的咬著漪瀾的虎口，漪瀾痛的眼淚掉了下來，卻說什麽也不肯放開手，等到眾人都走了，才無力的做到了地上。
慕容澈找人把母親的屍首撈了上來，痛哭了一場。
漪瀾轉眼就不見了慕容澈的身影，揣度著一路找過去，卻發現宮中著火了，而著火的地方，恰巧就是害死慕容澈母親的那人住的地方。
漪瀾看到火海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在那裏添柴，差點瘋掉，衝進火海中，拉著慕容澈就往外麵跑，濃濃的煙熏得兩個人眼淚直流，漪瀾一抬頭，見到一個著火的橫梁砸下來，猛地一把把慕容澈推到了殿外，她被橫梁一下子砸倒在地上……
慕容澈的聲音平淡沒有起伏，蘇紗知道，有時候，痛到極處就是麻木。
“那個殺死我母親的就是慕容瀚的母親，皇後李雅，她被父皇打入冷宮，懷疑是我母親背後進讒言，收買了母親身邊的人，隻是，她沒有想到現世現報，我把一切都看到眼裏，趁著她放鬆下來，偷偷的溜到冷宮去，砸暈她然後放火燒死她。”
蘇紗忽然打了個冷顫，“那時候你多大？”
慕容澈靜靜地看著她，“十歲，朕那年才十歲。”
十歲就接觸到人間滿滿的惡意，十歲就能這般冷靜的殺人，蘇紗隻感覺到徹骨的冷，她抱了抱肩膀。
慕容澈看著她的目光軟了一下，她呀，看著好像很強悍，其實，隻不過是一隻紙老虎。
“生活在後宮，往往就是這樣，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慕容澈看著蘇紗，眸子裏有少見的認真，他自然是不希望她被人吃掉的。
蘇紗心神恍惚，“慕容瀚知道嗎？”
慕容澈搖搖頭，“沒有人知道，漪瀾從火場爬了出來，就一直躲在那裏，那裏據說是以前的一個妃子吊死的地方，沒有人過去，眾人不見了漪瀾，隻當她為主殉葬了，時間長了也就忘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敵人，慕容瀚出身好又如何？皇後已死，就算是皇後的娘家人想要幫他，他自小養成的驕縱的性子，也不是說改就改的，雖然到後來，他認識到在那麽下去，他的地位將不保，努力的改變著自己，卻已經遲了。
他慕容澈十歲就失去了母親，可是卻還是父皇最寵愛的孩子，他會利用任何人，任何事，勾起父皇對母親的美好的回憶，母親死的正是好時候，他親眼見到一些妃嬪年老色衰，父皇是怎麽棄之如敝屣。
“保護好你自己，朕知道你行。”慕容澈攬過蘇紗。
蘇紗轉過臉去看著他的側顔，有些人正麵雖然好看，可是側麵卻不好看，慕容澈的側麵卻猶如希臘雕塑。
蘇紗心中一動，往他身上靠了靠，“你不是說護我周全？我隻要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像是米蟲一樣就可以了。”
慕容澈被她的話逗笑，輕歎一口氣，“就怕朕……”
他沒有說下去，蘇紗卻秒懂，誰知道什麽時候聽誰說點什麽讒言，他就信了，到那時，原本說護她周全的人，說不定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蘇紗微不可查的往外動了動身子。
慕容澈馬上就感覺到了她的疏離，攬著她的手緊了一緊。
兩個人各自想著心事，誰也沒有再開口。
第二日到樂坊去，小清和小淺在路過昨天秀女們被圈禁的圈圈的時候，特地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似乎想要找出點什麽蛛絲馬跡來，蘇紗有些無奈，是人都有劣根性，喜歡看別人出糗，當然，出糗的不是自己，她是不會扼殺人家在宮中的這麽一點點的樂趣的。
“怎麽什麽都沒有呀。”小淺有些失望，連昨天畫的圈圈都沒了。
小清心裏也是很失望的，嘴上卻鄙視地說著，“你當宮裏養那麽多人都是吃閑飯的嗎？一大早他們就會起來打掃的，要不然，有人從這裏路過，見到髒東西，那可就了不得了，要是路過的是皇上。”
小清做了個惡狠狠地抹脖子的動作。
蘇紗見了，忍不住笑，“皇上哪裏有你們說的那麽喜歡濫殺無辜。”
小清和小淺對視了一眼，心有靈犀的同時閉上嘴巴。
蘇紗心中一動，這些宮女們從小就在宮中長大，深諳宮中生存之道，看來，慕容澈還真的沒有他表麵上表現的那麽無害。
蘇紗悠悠的歎口氣，關於他的腹黑，她是深深的領教過的，可是這個人就是有那樣的本事，叫你不知不覺的對她卸下心防，好在，他並沒有在她疏於防範的時候，對她下死口。
“娘娘。”沈梁璟開了院門，差點和蘇紗撞了個滿懷，一張俊臉羞得通紅，側身退到一旁，等著蘇紗進去，他再走。
“沈學士有事？”
“微臣正要和娘娘高價，臣的一位至交好友，剛剛托人來給臣帶話，他身子發沉，病倒在家裏了，臣想要去看看他。”
蘇紗有些歉然地看著他，“那你就趕緊去吧。”
自打她學習吹簫，可以說是風雨不誤，害的沈梁璟也沒有了假期。
“臣帶王中道謝謝娘娘。”沈梁璟聽了，感激的看了蘇紗一眼。
王中道？蘇紗心中一動，連忙喊住要走的沈梁璟，“你等一下。”
沈梁璟站住，不明所以的看著蘇紗。
蘇紗沉吟了一會，抬起頭來見沈梁璟一臉焦急的看著她，心中微微一動，笑著道：“你去了能做什麽？不如我去太醫院裏麵，找個人給他看看。”
蘇紗懷疑他有病是假，其實是有什麽陰謀。
“多謝娘娘。”沈梁璟感激地道。
他也有心給王中道請個禦醫過去瞧瞧，可是，他府上請倒還沒有問題，這個王中道，掌管著欽天監，神神叨叨的，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又怎麽會去給他看什麽病呢。
“說起來，本宮和這位王中道也見過，反正閑來無事，本宮也去看看。”
趁著這機會，試試看能不能出宮。
沈梁璟聽了，猶豫了一下，“娘娘，後宮要出宮，必須要有皇上的手諭才行。”
“連本宮想出去也不行嗎？”蘇紗的神色難掩失望，她特地說本宮，就是強調她現在的身份。
沈梁璟搖搖頭，蘇紗看了看小清和小淺，這兩隻也搖頭。
沈梁璟看蘇紗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可是，宮中規矩就是如此，“娘娘，王中道隻是五品官員，不值得娘娘這般，娘娘體恤臣子，微臣代為轉告。”
誰關心那個披著王中道的皮的慕容瀚，她就是想找個緣由出去。
不過，蘇紗心中一動，按理說，王中道已經不是曾經的王中道了，慕容瀚真的病了，也不會特地叫人來宮中找沈梁璟吧，他莫非有什麽陰謀，聯想到慕容瀚曾經過來威逼她做他的細作，蘇紗覺得這裏麵有點不簡單。
沈梁璟有些焦急，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出神的蘇紗，“娘娘，微臣……”
微臣先行告退了，還沒有說完，就被蘇紗打斷。
“沈學士，本宮有話要問你。”
蘇紗向一旁走去，沈梁璟愕然，他現在急著出宮，娘娘的反應怎麽有些奇怪？
可是，蘇紗都這麽說了，而且已經走遠，他不得不追上去。
“娘娘，娘娘。”沈梁璟眼見蘇紗低頭快步走著，倒像是後麵有人追似得，麵上神情漸漸嚴肅。
他知道，蘇紗不是一個任性妄為的人，每做一件事情，都會有她的含義，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她就是任性妄為的。
蘇紗猛地頓住腳步，前麵傳來一陣陣馨香，梅花竟然開了，在這個滿園枯樹的皇宮內，見到那滿樹的紅，那種美麗，竟然是那樣的驚心動魄，蘇紗看的呆了。
“娘娘以前沒有來過這裏吧。”沈梁璟走到蘇紗的身側，眼神迷離的看著綻放的紅梅。
“是呀，真美，遠遠望去，就像是灑滿了鮮血。”蘇紗漫不經心的道。
沈梁璟猛地看向蘇紗，她這個形容實在是煞風景，不過，他相信蘇紗絕對是意有所指。
“娘娘想說什麽？”沈梁璟眉頭微蹙。
蘇紗轉過臉去看著沈梁璟，“沈學士，你和王中道很要好嗎？”
“娘娘為什麽這般問？”沈梁璟顧不得禮貌，反問道。
蘇紗沒有回答，她轉過身去，看著沈梁璟，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沈學士功夫如何？”
沈梁璟是會武功的，隻是雙拳難敵四手，她很擔心，沈梁璟會有去無回，可是，她又能托住他多久？她又如何解釋，王中道已經不是王中道了？
一想起慕容瀚的人皮麵具，蘇紗就覺得不寒而栗，看著沈梁璟的目光有些古怪。
“防身還是不成問題的。”沈梁璟越發覺得不對勁，雖然他對自己的功夫還是很自信，卻還是認真的想了想，才回答蘇紗。
蘇紗想了想，還是很認真滴問了沈梁璟，“假如我說王中道有問題，叫你不要去，你會不會不去？”
沈梁璟緊緊地盯著蘇紗的眼睛，他相信蘇紗，可是並不盲目相信她的判斷，她一共才見王中道幾回，怎麽能如此武斷？不過，他願意聽蘇紗解釋。
偏偏，蘇紗無法作出解釋，她認真的看著沈梁璟。
“既然如此，你自己小心，記住，雙拳難敵四手，打不過--逃。”
沈梁璟覺得好笑，王中道手無縛雞之力的，他的性子又古怪，不願與人交往，所以才會選擇那麽偏僻的地方，以至於病了好幾日，也不見一個人影，他會和他打架？還召集人手和他打架，聽起來就覺得好笑，對上蘇紗那認真的眼神，沈梁璟在她的眸子裏看到了擔憂，心中一動，“娘娘放心，沈梁璟不是魯莽之人。”
蘇紗見他的神色從一開始的不以為然轉向認真，鬆了一口氣，嘴角微勾，“勝敗乃兵家常事，留的小命在，比什麽英雄主義更有意義。”
沈梁璟衝蘇紗拱拱手，“謝娘娘賜教。”
“行了，早去早回。”既然無法阻止，那就叫他去看看也好，雖然他沒有在她的麵前顯露過，她卻聽慕容澈對他讚譽有加，他剛剛回答她的話的時候，言語中流露出的自信，也叫蘇紗覺得心定。
沈梁璟轉身，蘇紗連忙叫住他，“沈學士，等你回來，指教一下我新做的曲子可好？”
不知為什麽，蘇紗心中就是覺得不安。
沈梁璟聽了，眼睛一亮，回過頭來，“可有名字沒有？”
蘇紗看著滿目的梅花，“恩，叫做《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好。”沈梁璟咀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