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
沈梁璟走了，蘇紗看著眼前的美景，往梅林深處走去。
她生長在北方，那裏天寒地凍的，冬天隻能看到漫天的雪，卻一直沒有機會看到梅花。
蘇紗伸出手去，把花枝壓低，輕輕嗅著，習慣真的很不好，她現在每天三點一線的，竟然錯過了這麽美得風景。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兩相許……”蘇紗輕輕哼唱著。
“誰？”蘇紗眼見得人影一閃，厲聲喝道。
一棵略顯粗壯的梅樹後麵，忐忑不安地轉出一個美女來，“秀女莫愁見過娘娘。”
蘇紗冷冷地俯下頭去看著莫愁，這個女子，還真是陰魂不散。
莫愁久久的等不到蘇紗的問話，鼓起勇氣抬起頭來，“娘娘，小女被罰閉門思過，原本不應該出來，隻是，小女聽聞這裏的梅花開得極好，小女從小家貧，從來沒有見過紅梅，人不住好奇，偷偷跑了出來，還望娘娘開恩。”
蘇紗靜默不語，她該相信她嗎？
“娘娘……娘娘……”遠處傳來小清和小淺焦急的聲音。
蘇紗看了莫愁一眼，轉身離開。
莫愁聽著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伸出手拍拍胸膛，怎麽就這麽巧，偏偏遇到她了。
昨天那些秀女們得知蘇紗每日都會到樂坊去，說什麽非要去找蘇紗討要個說法，她謊稱頭暈沒有去，竟然叫她躲過了一劫，可是，正因為如此，竟然莫名其妙的就被大家孤立了起來。
孤立就孤立吧，以前沒孤立她的時候，對她也是冷嘲熱諷的，隻不過，同在一個屋簷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家雖然不說一句話，可是那神氣，那眼神，都寫著對你的不屑。這心裏總是有些堵。
儲秀宮後院離這裏不遠，遠遠地，能聞到梅香，她瞅人不妨，偷偷的翻牆過來。
她從來就沒有見到這麽美的景色，迷戀著，久久不願離去，聽到歌聲，她實在忍不住循著歌聲尋過來，沒有想到，那麽美的歌聲，竟然會是亦妃娘娘唱的。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莫愁反複咀嚼著這一句，隻可惜，被亦妃娘娘發現了，竟然隻聽到這麽兩句。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蘇紗的背影，亦妃娘娘很愛皇上吧。
在蘇府初次見到皇上和娘娘，就被他們所吸引，她隻是一個漁家女，不敢奢望著那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愛情，她從來也沒有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有機會成為那個天神一般的男子的女人，她做夢都要笑醒了。
直到進了宮，見到蘇紗，原本還不覺得什麽，沒有想到，當完皇上就下旨，叫她們遇到蘇紗的那幾個閉門思過。
她們有什麽過錯？不過就是遇到了亦妃娘娘，說了一些話而已，有那麽嚴重嗎？別的女孩子都不服氣，隻有她，在其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也許不是亦妃娘娘多麽矯情，而是皇上對這個女子有多在意。
自打知道自己就要進宮，莫愁就注意留心收集著慕容澈和蘇紗的故事。
以她收集的資料來看，兩個人好的已經超越了帝後該有的相敬如賓，也許，他們真的是想愛的吧。
莫愁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愛情，愛情是華而不實的，它可以出現在詩歌裏，可以被說書人傳唱，唯獨不可能發生在皇宮這個地方。
算了，不想了，把頭都想破了，也不會有什麽答案的。
伸手夠了一個看起來很美的枝椏，攀折了拿著回去。
“娘娘。你上哪裏去了，奴婢們找你半天了。”小清和小淺見到蘇紗，欣喜的埋怨著。
“難道還能丟了我不成。”蘇紗淡笑。
小清和小淺聽了蘇紗這話，不知為何，臉色變了。
蘇紗原本就是隨口說說，沒有想到兩個人的反應這麽大，她唇角的笑容一凝，“怎麽？難道還真有人無緣無故就丟了？”
要真是那樣，這個皇宮也不算是銅牆鐵壁嘛。
雖然，大多數情況下，應該是被人害死了，可是誰又能保證，不是逃離出皇宮呢。
“奴婢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小清嘟噥著。
在宮中就要謹記禍從口出，千萬不要多嘴。
好在蘇紗也不多問，聳聳肩，“樂坊去不成了，咱們去舞坊。”
“好呀好呀。”小淺拍手。
小清瞪了她一眼，“就你好玩。”
小淺不服氣，“你還不是一樣，偏偏還裝作不情願的樣子，哼。”
蘇紗看了看兩個吵嘴的姑娘，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剛剛遇到莫愁的不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你看她並沒有死纏爛打，也沒有說什麽，想必，真的隻是巧遇而已，這種時不時的就要遇到一個很可能會和慕容澈有這親密關係的女孩，感覺實在微妙。
“都是你的錯，你的錯，你的錯。”
蘇紗忽然對著天空喊道。
小清和小淺嚇了一跳，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蘇紗發的什麽瘋。
蘇紗去舞坊看了一會舞，又叫舞坊幫忙定了件羽衣，至於樣式，自然是按照她畫的樣式來了，回去睡了一覺，被慕容澈給推醒。
“幹嘛？我在睡覺。”沒有睡好，蘇紗的起床氣很大，沒有好聲氣地道。
“沈梁璟想要見你。”慕容澈難得的一臉嚴肅。
“我是誰想見就見得嗎？”蘇紗翻個身去，打算繼續和周公調情去。
慕容澈看著她的背影，緊抿著嘴唇。
蘇紗忽然蹦起來，手忙腳亂的穿著衣服，“慕容澈，他怎麽樣了？”
“禦醫正在給他包紮傷口，他身上有十幾處的刀傷。”慕容澈麵色沉重。
蘇紗的手微微發抖，衣服的帶子怎麽係也係不上，慕容澈見了，伸手幫她係好帶子，隨手拿起她的玉簫，“朕的龍輦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慕容澈可以說是半扶半架著把蘇紗弄上車的。
蘇紗淚眼摩挲，她就該拚命攔著沈梁璟，不讓他去的，就算是沈梁璟因為這事埋怨她，那又有什麽關係。
“他會死嗎？”蘇紗無助的看著慕容澈。
慕容澈對上她的眼神，被她那無助的樣子擊得潰不成軍，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摟住蘇紗，“放心吧，他不會那麽容易死的。”
想起沈梁璟見到他的時候，他傷得那麽重，竟然還笑得出來，他竟然連嫉妒都嫉妒不起來。
“皇上，娘娘說是她新做了一首曲子，要演奏給臣聽，能不能……”
慕容澈毫不遲疑的出來找蘇紗，隻因為他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能讓他帶著遺憾離開。
“都怪我不好，我應該攔住他的，王中道根本就不是王中道了，我要是告訴他，他就不會有事了。”
慕容澈更緊的摟住蘇紗，她到底是女人，說出的話邏輯都亂了。
到了太醫院，慕容澈跳下龍輦，伸手欲扶蘇紗，蘇紗也從龍輦上跳下來，以四十五度角望著天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她似乎安慰自己地說著。
沈梁璟是她的知音，摯友，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叫他發生任何意外。
慕容澈上前扶住蘇紗，蘇紗側過臉去看著他，低聲道：“我沒事，我能行的。”
慕容澈懂了，放開扶著蘇紗的手。
蘇紗深吸了兩口氣，大踏步的走了進去。
“沈梁璟，你沒有事吧。”一眼瞥見包的跟木乃伊似得沈梁璟，蘇紗覺得鼻子一酸，仰著頭微微扯著嘴角。
沈梁璟一愣，沒有想到她會直接稱呼他的名字，認真的看了她一眼，似乎了悟，淡淡地笑著，“托娘娘的福，屬下一看情況不對，拔腿就溜，撿回了這條命。”
說著，看了一眼禦醫，蘇紗這才發現是汪禦醫值班。
汪禦醫見到兩個人的目光都看向他，連忙道：“沈學士的傷痕看著是觸目驚心，好在都沒有傷在要害，最巧的就是心髒這一刀，沈學士的心髒偏右一點點，可是就是這一點點，救救了他的命。”
蘇紗一愣，“心髒偏右。”
哎，真是小說裏麵用爛的情節，蘇紗甚至懷疑，是不是人的心髒就應該是偏右的。
“是呀，沈學士還真是命大。”
汪禦醫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到這麽個血葫蘆似得人，他的心當時就一沉，實在沒有想到，他竟然還能活下去。
“隻要將養些時日，沈學士就會生龍活虎了。”汪禦醫欣慰的看著沈梁璟，醫者父母心。
“估計他也得過上好一段拿人參當蘿卜吃的日子了。”蘇紗嘟噥著。
汪禦醫聽了，先是一愣，隨即開口道：“人參是養氣的，蘿卜是泄氣的，這兩者完全不能混為一談。”
沈梁璟一愣，隨即嘴角微微上勾，汪禦醫不是一個迂腐的醫者，今天如此大反常態，想必是因為實在太緊張了。
“娘娘可還記得答應微臣的事情。”沈梁璟有些吃力的說完。
“當然記得，你回來，我就給你吹奏我新做的曲子。”蘇紗大言不慚。
沈梁璟嘴角噙笑，他就知道，什麽一本被抄的書裏麵的曲子，分明就是娘娘自己做的。
蘇紗這時候也不謙虛了，把蕭放在唇邊，吹奏了起來，這些日子跟沈梁璟學吹簫，那可不是白學的，名師雖然未必出高徒，一個願意教，一個願意學，那自然是差不到哪裏去的。
慕容澈坐在偏房裏喝著茶，他就是故意不過去的，耳邊響起從來沒有聽過的音樂，慕容澈有些出神，沒有想到，蘇紗現在已經能吹的這麽好了。
依稀仿佛還記得，她剛剛學吹簫的時候，還經常地吹不響呢，這才多久，竟然已經能吹的這麽好了。
沈梁璟屏住呼吸，似乎生怕他的呼吸重了一些，會打斷蘇紗吹奏的雅興。
一曲罷，蘇紗忽然放開歌喉，“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撲鼻香……”
蘇紗忽然頓住，眼神像門口看去。
慕容澈靜靜地站在門前，靜靜地看著蘇紗，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碰撞出火花。
“問世間情為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看人間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
蘇紗張口唱道，看向慕容澈的目光複雜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