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顧久修做了一個冗長且沉重的噩夢。
在夢裏，他眼睜睜地看著洛予天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消失在他麵前。
顧久修兩眼呆呆地盯著自己抓空的雙手，隋染、趙進、魏衛、還有謝停等人，也隨著洛予天的消失，一個個漸行漸遠……
頭頂的藍天白雲，還有一望無際的綠草地，這一切，均被四麵八方、突如其來的黑暗卷入夜色之中。
顧久修墮入一片暗無光線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四周悄靜，他隻覺得眼前的景象甚是熟悉，一如他穿越空間之前，與係統的第一次相見。
“叮咚——”
萬籟俱靜之際，一聲清脆的係統提示聲劃破沉寂，也讓此時大腦遁入一片空白的顧久修為之一振。
顧久修在暗黑的混沌之中睜開雙，烏黑水亮的眼眸幾乎要與周遭的夜色融為一體。
耳畔響起熟悉的係統提示音：
係統提示：你在夢中所見的場景，是由係統加載已有的存檔數據，還原了“王霸氣”在同一時間裏所經曆的劇情。當前劇情走向如下——“王霸氣”被鍾雲傾下了蠱毒，昏迷五天五夜，借此回到洛予天身邊，至於神智被封印的紅骷髏則被鍾雲傾留在懸崖之巔。“王霸氣”此行的目的是拿到血淚玉。
聽到這裏，顧久修忍不住破罵鍾雲傾的陰險狡詐。當日二人打賭的時候，賭約裏可沒提到要把紅骷髏留在懸崖之巔！現如今，就算顧久修贏得賭局拿到血淚玉，也得回去找鍾雲傾算賬——如此正合鍾雲傾的心思。
係統提示：現今已是“王霸氣”昏迷不清的第五天，將由你來繼續下麵的劇情。
顧久修對係統的提示還有滿腦子疑惑，他未來得及發問，眼前漫無邊際的黑暗仿佛被人強行撕開一個口子，一道刺眼的白光劃破黑暗，將夜色盡數吞沒。
……
顧久修躺在床上，睫毛輕顫，垂放在床榻之上的手指亦微微觸動。
猶如破繭而出的飛蝶，顧久修好不容易才掀開沉重的眼皮，膠合的眼皮一經打開，昏黃的燭光闖入顧久修眼裏，眼眶內泛起一陣酸澀感。
眼前的景象由一團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嘶嘶~”
一個扭動的細長身影驟然躍入顧久修的視野裏。
小黑蛇終於等得顧久修蘇醒，此時興奮得連連甩動尾尖的骨哨，紅信子“嘶嘶”吞吐。
顧久修眼前一片模糊，雖然他看不清小黑蛇的三角尖蛇頭，但是光聽這熟悉的“嘶嘶”聲，他也能判斷出小黑蛇的位置和它此時興奮的樣子。
窗台前燃燒的燭火輕輕搖曳，成排置放的燭台點亮一室暖光。
顧久修眨了眨眼睛，待到他的眼睛適應室內的光亮，落入眼簾的，除了搖著尾巴骨梢的黑頭蛇，還有洛予天的俊臉，以及他溫柔的目光。
洛予天坐在床頭前，手上還拿著一塊剛剛在溫水中洗淨的汗巾。小爵爺本是在幫顧久修擦身子，剛解開他的衣衫，就發現顧久修悠悠轉醒的跡象。
不同於顧久修方才經曆的夢境裏一言不發的小爵爺，洛予天此時正垂眸深情地凝視顧久修的眼睛，他伸出手撫摸著顧久修的臉頰，薄唇輕啟，磁性的嗓音隨之響起：“醒了就好。”
聞言，顧久修唇角輕輕揚起，空落落的內心頓時被填滿，眼眶還殘餘著微微的澀疼。
顧久修迫不及待想要給洛予天一個擁抱。
然而，顧久修的意識雖然是清醒的，但是躺在床上昏睡五天五夜的身子卻不聽使喚。他隻覺得渾身脫力，就連抬起一隻手都覺得很費勁。
顧久修在夢中經曆過失去洛予天的痛楚，雖然內心被重見洛予天的欣喜所填滿，但是剛才那痛感如同刀割一般疼痛，疼得顧久修無力呻||吟，疼得他心肝俱裂，因此，更是疼得他記憶猶新。
顧久修費勁地想要抬起手，嘴裏不斷念道：“洛予天，洛予天，予天……”
洛予天的目光垂落在顧久修臉上，眼角餘光注意到顧久修手上的動作，小爵爺主動牽起顧久修的手。
顧久修開心地笑了。
十指交纏，緊緊相扣。
內心剛被一股暖流盈滿，顧久修就聽洛予天緊接著問道：
“紅骷髏呢？”
——醒來就好。
——紅骷髏呢？
聽到這兩句話，顧久修的心情莫名從雲端跌入穀底，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突然就變得這麽敏感，就連洛予天的一字一句，他都開始斤斤計較自己在洛予天心中到底占據了幾分。
不過，紅骷髏也算是和顧久修和洛予天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的孩子，洛予天關心紅骷髏的去向也很正常。
想到這裏，顧久修內心才稍微平衡了一點，他扯開幹裂的嘴唇，有氣無力地動了動嘴巴，輕聲道：“紅骷髏被扣押下來了，他們還提了要求……”
聽到紅骷髏被扣押，洛予天當當即沉眸問道：“什麽要求？”
顧久修抿著嘴唇，雙眼望著洛予天。
小爵爺宛如天然雕刻的側顏，俊美非凡。
顧久修想到，他在懸崖之巔的幻境中時曾問過鍾雲傾，若林言玉真的是他口中所說的活死人，洛予天需要用到多少血淚玉去滋養她。鍾雲傾當時給出的答複是：一枚血淚玉可以滋養“活死人”五年。
得到鍾雲傾的答複之後，顧久修不禁在心裏計算著，當時他離開伯爵府的時候，在萬獸窟的劇情副本裏呆了足足七年才得以重見天日。顧久修曾聽寒姑娘說過，在他不在伯爵府的那七年裏，一直都由林言玉假扮成他追隨在洛予天的身邊；再結合姚瑤所講，林言玉在顧久修之前進入伯爵府參加選秀。
前後一算，若是林言玉當時便被洛予天煉製成活死人，全憑血淚玉吊著一口氣兒在，那麽，在顧久修不在伯爵府的這七年裏，洛予天已經在林言玉身上投入兩枚血淚玉，距離下一枚血淚玉的使用，還有三年的時間。
當時顧久修帶著五顆血淚玉從萬獸窟回來，自己私藏了一顆，餘下四顆交給洛予天，按理來說，不考慮其他，洛予天現在身上起碼還剩四顆血淚玉。
思及此，顧久修憂鬱地垂眸回答洛予天道：“他們提出要求，要我拿四枚血淚玉去交換紅骷髏……”
心虛地說出這話謊話，顧久修內心忐忑，卻又迫不及待地想偷瞄洛予天的反應。
一聽顧久修提起血淚玉，洛予天一雙淺色琉璃眸子逐漸變得暗沉，映著暗轉的流光，低聲囔囔道：“血淚玉？”
顧久修抿著幹裂的嘴唇，目光隱隱流露出哀傷的神色，道：“小爵爺，我記得我當初從萬獸窟中帶了四顆血淚玉給你的，你把血淚玉給我好不好，我要去換回小紅……”
洛予天騰出一隻手摸摸顧久修的額頭，輕聲道：“血淚玉不能輕易交出，但是你放心，我不會放著紅骷髏不管的。”
聞言，顧久修想笑，卻又莫名想哭。
想他和鍾雲傾的賭約，鍾雲傾不費吹灰之力，如此輕而易舉地便贏了——洛予天不願拿出血淚玉，即便是以交換紅骷髏作為交換條件。
顧久修緩緩闔上眼眸。
他和鍾雲傾打賭的時候，顧久修本是抱著穩贏的心態回來的，他甚至想過，隻要一逃離懸崖之巔，隻要一回到洛予天身邊，往後的一切劇情都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誰知……剛醒來還來不及和小爵爺溫存，顧久修就已經輸掉了和鍾雲傾的賭約。
洛予天見顧久修重新閉上雙眸，落在顧久修額頭上的手指，輕輕撩開他額前的碎發。
手裏柔軟的汗巾在旁邊的銀盆中浸濕，重新擰幹之後，洛予天幫顧久修擦著脖頸和臉頰，邊擦邊道：“先起來吃點東西，你已經睡了整整五天了。”
“嗯……”
顧久修偏過臉，蹭了蹭洛予天的掌心，他嗅著洛予天身上的味道，甚至一時起興地伸出舌頭，舔了舔洛予天的手心。
小爵爺的手指微微一顫。
顧久修此時躺在床上，他的衣衫敞開，敞露胸口，一頭柔順的青絲互相纏繞，灑落在他的肩頭，白皙如玉的肌膚在鉻黃的燭光下，襯得愈發撩人。
在顧久修昏迷不清的這幾天裏，小爵爺大概是出於私心，每晚都是由他親自幫顧久修擦洗身子。雖然顧久修的身子早已被他看了個遍，他卻又百看不厭，甚至愈來愈上癮。
洛予天縮回手，隨即不忘幫顧久修拉好胸前敞開的衣服，沉聲道：“別鬧。”
聽到小爵爺這句話，顧久修果然就乖乖地不鬧了，眨著一雙烏黑水亮的圓眼睛，定定地看著洛予天。
“小爵爺。”
“嗯？”
顧久修道：“劫持我的人，並不是雷一鳴。”
聽到這句話，耳廓微紅的洛予天，再度垂眸回望顧久修，表情微訝道：“不是雷一鳴襲擊你們的嗎，不是他又會是誰？”
聞言，顧久修毫不猶豫地出賣了鍾雲傾，對洛予天坦白道：“這是鍾雲傾幹的，他故意誤導我們將矛頭對向雷一鳴，他卻在幕後坐享漁翁之利。”
聞言，洛予天沉眸片刻，並未表態，再次抬起眼眸看向顧久修時，已不見方才的陰暗之色。他對顧久修說道：“你先多躺一會兒，我讓隋染去後廚端些清淡的粥過來。”
大術士隋染和大藥師趙進這幾日都會守在顧久修床前，隨時待命，隻不過，入夜之後一到洛予天給顧久修擦洗身子的時間，小爵爺便會揮退大術士和大藥師二人。
顧久修輕輕“嗯”了一聲，目光隨著洛予天起身，目送他開門出去。
……
顧久修獨自一人躺在床榻之上，睜著眼睛望著床帳上的雕花欄。
小黑蛇從床柱上躥下來，身子盤成一團落在顧久修胸口上，挺起的蛇身異常興奮地盯著顧久修，一雙紅彤彤的小豆眼閃著亮光。
顧久修聽得“嘶嘶”聲，這才垂眸將視線落在盤在他胸前的小黑蛇。
“小黑。”
顧久修微微牽動唇角，麵帶微笑，輕聲問道：“你喜歡洛予天嗎？”
黑頭蛇通曉人性，聞言扭著蛇身點頭，“嘶嘶”吐著紅信子，極力扭動著全身，以此來表示它對洛予天的喜愛程度。
“這樣啊……”
顧久修看著小黑蛇，唇角上揚，打趣道：“你肯定沒我那麽喜歡洛予天。”
聞言，小黑蛇拚命地扭得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