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自由
萬心巧和李老爺主位坐定，紹文紹武分坐在兩旁，萬心巧心裏惦記，忙讓鳳凰細細道出原委。
“其實我曾在周公館做過七年的丫鬟，在周公館的時候，我聽說了一些關於之嵐小姐的身世的消息。”鳳凰開口了。
“身世？嵐兒不是周家三小姐嗎？”李紹文忍不住出聲道。
“之嵐小姐是周家三小姐不假，但她不是周老爺的親生女兒，她是當年周老爺從廚房後門抱回來的棄嬰。她的親生父母已經找到了，是祁家的祁老爺和祁家四姨太宋玉春，當然之嵐小姐自己早對身世的事情了如指掌。”鳳凰把之嵐教她的話原原本本學了一遍。
“什麽？”萬心巧震驚道，“祁家為何丟棄你，周之嵐？”
“隻因祁老太太迷信，他們求子不得，怨在我這個女兒身上，幸好當時蒙周老爺夫婦收養，得了三小姐的虛名。所以我現在提出來，我欺騙了你們，情願下堂求去。”之嵐誠懇道。
之嵐這話一出，滿座皆驚！除了主位上的四位和靜如、鳳凰，其餘人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各種看法嘈雜地匯集在李家的客廳裏。李家的兩位姨娘互換了眼色，一副看戲的表情，身邊煙翠瞪大雙眼望著小姐，她竟然不是周老爺的親生女兒！她仿佛是聽到了天外之音，聲響不大但震耳欲聾。
“不可能，這件事未免太荒唐了。周之嵐，你就如此反感我，寧願編出一套匪夷所思的說辭，不惜逃避我，是嗎？”李紹文連連冷笑。
之前他接到福管家電話，聽說嫣影被嵐兒絆倒出事送醫，原本打算直接去醫院，轉念深覺蹊蹺，便先回轉家裏，果然關鍵的問題就出在家裏。
“這是事實，我怎麽會當著這麽多人麵，在大庭廣眾下撒謊？而且爹娘您們可以派人去周家問訊，也可以去祁家問一問祁老爺和四姨太，就知道我說得真實不真實。”之嵐道，她本就計劃公開身份，再也不想隱瞞下去。唯有公開，她才可以正正當當地追求自己的幸福，才可以毫無顧慮輕裝上陣，否則身世就像一個無形的桎梏，無時不刻壓製著她，使她放不開手腳。
身世挑明，如同那個常令她作痛的癰被擠出了膿水，她隻覺得痛快之極。萬心巧如此看重門第，一旦證實，還不逼紹文給自己一個痛快話？也是破了李紹文如意算盤的法子，不破如何立？
“好！我立即派人去問，你等著。”李紹文氣急敗壞，之嵐什麽心思自己最清楚，不過想方設法離開自己而已。
“紹文，你冷靜些！”李老爺到
底沉穩，“確認是不難。隻是如果真如大媳婦所言，你打算怎麽做？”李老爺的話意是息事寧人，就此為止，“我看這件事到此為止，大媳婦已經嫁進我們李家，無論是什麽身份，她都是大媳婦。”
偏萬心巧是個執拗的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她臉一沉，直接接過話頭：“老爺好個輕巧話！若是真的，那隻有一個結果，周之嵐必須給我走人，別怪我李家容不得，我們是大家大戶，主位都得身家清白，祁家棄女可當不得大少奶奶。”
她的話擲地有聲，李老爺頓時噎了回去，半晌開不了腔。
李紹文立時把仆人們派去周家和祁家，他一刻也等不了，今晚必須得到結果。
周慕青聽說李家來了人查問之嵐身世，頓時明了之嵐處在緊要關頭，他邊給李家人回話，邊穿外套，連和祁玫招呼來不及打，匆匆地坐車出來。
上車時轉念一想，讓司機先直接駛到祁家。萬幸李家派的人慢了一步，他借口讓玉春到周家整理新找到的大嫂遺物，三兩句急急忙忙把玉春接了出來。
“何事這麽著急？”玉春在車上問道。
“嵐兒需要我們。”慕青簡短地答道。
玉春前腳剛走，後腳祁老爺接到李家人的詢問，反感不已怒道：“你們李家問這個幹什麽？”光說還不解氣，直接把他們攆了出去。
他慶幸得虧慕青把玉春接走了，不然那個婆娘非得說漏了嘴不可。周慕青來得這樣巧，肯定他周家先一步得到消息，也不願意讓之嵐身世浮出水麵。
周慕青真是個稱心如意的好女婿，祁老爺舒心地舉起茶壺呷了口茶，搖頭晃腦得意哼道：“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
車子徑直往李家開去，進了院子，停在門前，慕青拉開車門把玉春扶出來。
李家大廳裏氣氛很凝重，所有人都在焦急等派去的人傳來結果。李紹文素來不輕易表露感情，此刻臉上也寫滿了焦躁不安。
李老爺左瞧瞧夫人，右望望李紹文，似乎有話，卻還是咽了下去。靜如萬沒料到還有這麽一出，她同樣感到不可思議，相處這麽多年的姐妹居然不是自家人，她也在等消息。
之嵐看了鳳凰一眼，她想起禁足前她特意找了鳳凰來房裏問話。
她問鳳凰為何會來李家，如何來的，鳳凰同她說了實話，兩個人算是開誠布公一拍即合。那天煙翠說醫生去了嫣影房裏，沒多久收到鳳
凰的暗信，之嵐就算準了靜如會攛掇著嫣影找自己的麻煩，故意泄露消息給霜華，造就了今日之局麵。
“聽說李紹文你在打聽嵐兒的事，我親自來說說清楚。”慕青帶著玉春大步進來，朗聲笑道，“李夫人，李老爺。這位是祁老爺的四夫人，就是嵐兒的親娘。”
“這麽說這件事屬實？”萬心巧問道。
“是。”周慕青極其肯定說道，“我們周家人人盡知，隻不過那時嵐兒已經出閣，我們為了不讓嵐兒因身世吃苦，並沒有明說。”
“嵐兒確實是我的女兒，她脖子後有一塊月牙形的胎記。是我祁家把她遺棄了，那時我們為她算過命，她是帶著詛咒而來的孩子。”玉春道，“道士說她的命格會妨礙祁家帶來男丁，可她畢竟是我的孩子，我把家傳一枚鎖片留給了她，保佑她平安。”
她的眼神直直盯著之嵐，盯得之嵐渾身毛孔倒豎，玉春上次也是如此，每次陷入回憶裏她都會流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也許這件事對玉春打擊實在太大了，之嵐走過去抱住了母親。
詛咒？男丁？萬心巧心裏一沉，她驀然想起還在醫院躺著的嫣影，她肚子裏的孩子怕不就是……她陰惻惻地凝視之嵐，就是她克了自己的孫子。
“紹文，趕緊寫休書給周之嵐，這樣的媳婦我們家再不能留。”萬心巧發了話，李紹文把手臂擱在桌上，手掌扶額，手指掐住太陽穴，他根本不相信什麽命格，隻不願意和之嵐就這樣分手。
他遲遲沒動，閉著眼維持這個姿勢。靜如站著望他，這個姿勢表示著他正在經曆痛苦。她心疼，他當初如果選擇自己，自己在之嵐的位置，哪能讓他受半點委屈苦痛？
之嵐挽著玉春，瞧著李紹文。其實所有人都在等著李紹文如何行動。
“紹文，你猶豫什麽？天涯何處無芳草，大丈夫何患無妻？這些古語你都讀過，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所謂忍字就是心字頭上一把刀，扛過去這把刀的千錘萬鑿，讓時間給你結了痂，就不會感到疼了。況且他周家欺瞞我們這麽久，你難道不覺得憤怒，還能任由他們為所欲為？留戀周之嵐就是禍害之根源！”萬心巧這話語氣實重，她在逼著李紹文下決心。
“哥，娘在同你說話。”紹武也知道紹文對周之嵐根本下不了決心，除了大哥對大嫂的在意和愛，再就是大哥不是個輕易放手執念的人。
“李紹文，事已至此，你寫不寫休書都不重要，我要和你離婚，今天我在這裏提出，正好雙方親屬都在
，過幾天我會延請律師來同你談具體條款。”之嵐大聲道，她扶著玉春打算和煙翠上樓收拾東西。
“大媳婦，等一下，我們紹文願意寫休書。隻是千萬不要提離婚，鬧得大張旗鼓不好，條件嘛我們好談。”李老爺想起離婚還需要登報公告，不由催促李紹文道，“紹文，就聽你娘的，和大媳婦好聚好散，以後總有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機會，劍拔弩張得轉寰都難。”
李老爺這句話起了作用，李紹文最講究凡事恰到好處，總要給自己留餘地。
“周之嵐，我們去書房裏談。”李紹文真不知他們的感情怎麽走到了絕路上，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收拾心情往書房去。
“去談吧，走到這步的該爭取的就要爭取，我一直在樓下等你。”慕青對之嵐道，他親眼見證之嵐恢複自由，心情愉悅起來，隻是當著李家人的麵不便表露。說話時，他不自禁地拍了拍之嵐的肩膀。
“好。”之嵐對慕青親昵的神態語氣，令正在上樓的李紹文回過頭，他停下來看著他們，一道電光火石閃亮他混沌的腦子，突然捕捉到之嵐心裏那個男人到底是誰，罵了一聲：“李紹文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