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的大限
整整五天過去了,刺弧終於蘇醒過來,還能吃能說能睡,跟正常人似乎沒什麽兩樣了,可是,她身邊所有的人,從鳳琉瑛到打掃雜院的下人,卻沒有一個人的神情是舒展的。
刺弧懷孕又受重傷,天天喝極苦的藥汁,整天趴在床上,身體總是不舒服的,頭總是暈的,精神總是不好的,所以,她沒有心思去注意身邊人,沒看出他們和她們都在她麵前演戲,演一出她的傷情已經沒有什麽大問題的戲。
她看不到自己背上的傷,不知道她的傷口嚴重到可以威脅她的性命。
此刻,她有氣無力地趴在疊得高高的枕頭上,心裏懷念著平躺或側睡的美妙滋味,背上的傷要什麽時候才好,可以讓她不必時時這樣趴著?
她後背的衣裳被剪開了,隻有幾寸長的傷口已經收斂,但是,傷口的四周,卻紫了可怕的一圈。
大夫的表情很凝重,鳳琉瑛和幾個丫環的表情也很沉重,任誰看到都知道,這傷口中了毒。
大夫給刺弧換完藥後,道:“夫人,傷口處理好了,您好好休息,老夫明日再來。”
刺弧真不想再睡了,但是她吃藥的副作用就是犯困,而且除了睡覺,她也沒什麽事可幹,於是她點點頭:“辛苦你了。婉兒,找兩個人來給我彈彈琴,我聽著聽著就能睡著了。”
她無聊的時候,本來想讓人講故事給她聽,但古代的故事真沒什麽好聽的,不如聽聽古代的琴,美妙勝過當代的唱片,經常聽著,她真覺得心情好了許多,而且,聽說多聽音樂對胎教很好。
樂女早就在外頭等著了,收到命令後立刻進臥室,青蔥十指在揚琴上優美地劃過,撥出婉轉動聽的曲子。
刺弧閉上眼睛,舒服地哼了哼,能在慵懶的午後,悠閑地聽著這麽優美的琴聲,真是種享受啊,如果不是遭受這場災難,她還享受不到這樣的午後悠閑呢。
鳳琉瑛心疼地撫了撫她的頭發:“你好好睡,我先出去了。”
刺弧沉浸在美妙的琴聲裏,眼都沒有睜開:“嗯嗯……”
鳳琉瑛出去後,跟著大夫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停下來,盯著他:“夫人的傷情怎麽樣?”
大夫搖搖頭:“很不好,老夫醫術有限,實在看不出那是什麽毒,眼前無法可解。”
鳳琉瑛閉了閉眼:“可會影響到夫人的性命和肚子裏的孩子?”
大夫道:“這毒發作得很慢,目前還影響不到孩子,但如果毒素擴散到夫人的心髒或肚子,就會危及夫人和孩子的性命。”
那把刀子煨了毒藥,但這毒足足過了兩天才在傷口上顯示出來,此時,他想再剜肉去毒已經來不及了,隻能一邊盡力阻止毒素的擴散,一邊查清這是何毒,隻是,他查了幾天,都沒有眉目。
鳳琉瑛很冷靜地:“毒素擴散到致命位置還有多少時間?”
大夫道:“最多20天。”
“20天?”鳳琉瑛喃喃,“隻有20天啊……”
大夫看他神情不對,趕緊道:“雖然時間緊湊了些,但老夫一定會全力找出解藥……”
鳳琉瑛看著他:“你有把握找到解藥嗎?”
大夫躊躇:“這個……”
他一點把握都沒有,如果時間再長點也許還有可能,但20天,他實在沒什麽底。
鳳琉瑛從他的臉上看到了答案,黯然地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大夫拱了拱手,走了。
鳳琉瑛茫然地看向無窮,眼裏沒有焦距。
這個大夫是有名的大夫,行醫三四十載,為人謹慎心細,見多識廣,如果連他都不知道刺弧中的是什麽毒,他又該去哪裏找解藥?
去央國京城找司空老賊?也許這是唯一的辦法,但來回一趟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而且就算他日夜兼程找到司空老賊,司空老賊又豈會立刻給他解藥?反複折騰後,他就算拿到解藥,可又趕得回來?
隻要能救刺弧和她腹中的孩子,他什麽都願犧牲,他自信能拿出可以交換解藥的東西,隻是,時間又太短。
如果能帶著刺弧一路往央國趕去,時間也許還來得及,但是現在的刺弧,怎能經得起長途趕路?
怎麽辦呢?他原本覺得現在的自己已經獨擋一麵了,但現在,他感到的隻有無助。
“將軍,您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站著?”一個小廝跑過來,“太陽毒著呢,您還是到屋裏歇歇吧?”
鳳琉瑛收回目光,在太陽下站了許久,他的眼睛都被刺眼的光線給照花了,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你扶我回屋吧。”
小廝應了一聲,趕緊扶他回主院,鳳琉瑛深一步淺一步的,覺得自己的腳步很沉重,自己的身體卻輕飄飄的,仿佛沒有了主心骨。
如果刺弧……伊帕兒和孩子真的出了事,他怎麽辦?
他有權有勢,他可以找無數的女人並讓她們為他生很多孩子,可是,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念頭,他隻想要她和孩子,其他的女人隻是一眼就忘的玩具,他有爹有娘,但他也沒想過和他們一起生活的情形,他未來的生活裏,隻有她和孩子陪在他身邊。
不!他立刻搖頭,她和孩子不會有事的!
她和孩子怎麽可能會有事?他唇邊一勾,想給自己兩巴掌,他怎麽會有這麽不祥的念頭?
一定不會有事的!一定會有辦法的!他這樣告訴自己。
而後,他被扶進主院,坐在刺弧的床邊,握著刺弧的手,靜靜地看著她。
他腦裏時而混亂,時而空白,就是想不到任何辦法,無力感深深地折磨著他。
“將軍,該吃晚飯了。”丫環過來提醒他。
他搖搖頭,這種時候,他怎麽吃得下?
“將軍,您中午都沒吃東西,晚上不吃怎麽行,夫人會擔心的……”
鳳琉瑛還是搖頭,她和孩子隻有二十天的時間了,他怎麽還能吃好喝好睡好?
丫環還想勸他,但看他失魂落魄,心遊天外的樣子,還是抿了唇,她是夫人的親信,平時很看不慣將軍在外麵花紅柳綠的,將軍這次受點打擊也好。
刺弧從午後睡去以後,就一直沒醒過來,還一動不動的,幾乎跟死了一樣,鳳琉瑛看著看著,忽然就害怕了,就慌了,慌得有點想哭:如果她真的一睡不醒,他要怎麽辦?
眼睛紅了,有什麽酸酸澀澀的液體似乎要湧出來,他真的要哭了……
“將軍——稟告將軍——”忽然,雷管家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激動地道,“國師來了!國師來看望您了!”
“什麽?”鳳琉瑛目光茫然地看向他,“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