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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紅塵

  我在宅子清心寡欲那段時間,很少有人來打擾我,保姆都清楚我飽受煎熬,在我麵前連聲音都不會出,生怕驚擾了我,偌大的別墅安靜得像是沒有人,隻無數幽魂在來回飄蕩。


  不知道是否人在經曆了極大的絕望後,會忽然看透一些世故,也會忍不住回憶起過往,我開始審判自己到底活得錯沒錯,值不值得。


  原先情.婦圈子有一個混得特別好的同行,年紀不大不小,長得不算漂亮,但很有韻味,她最火那段時間,幾個富豪爭搶要包她,為此大打出手,她就紅於泗水街,一個非常黃爆的場子,維多利亞。


  維多利亞的情況比較特殊,它是唯一一個不在祝臣舟和蔣升平掌控下的,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沒有持一分股。


  維多利亞在南省有不少分會所,北方據說也在嚐試,但由於每個地方不同的地域影響,維多利亞在南省占據主流,在北方並不太吃香,所以重心始終是偏頗的。據不完全統計,維多利亞共開設一百多家分場,但主場隻有海城這一家,屬於逼格極其高端的七星級夜總會。


  那個小姐妹兒在加入傍大款大軍之前,就是維多利亞主場前廳女子組合的成員。


  這個女子組合叫九蝶,是由九個平均年齡二十一歲的女孩組成,她們肩骨上都紋著一枚蝴蝶,顏色不同而已,樣子都分毫不差,所以叫九蝶。


  九個女孩都很有味道,比不得別人漂亮,卻能有令人過目不忘的本事,當初也是維多利亞場子層層選拔出來的,據說比挑歌星還難,都是真材實料,不存在假唱假彈,她是談古琴的,一水兒的紅色長裙,坐在木椅上,手指又白又細,撫琴的樣子非常專注溫柔,比起那些花枝招展衣著暴露隻會賣笑誇活兒的小姐,她猶如一朵清水芙蓉,很快便將知名度打得無人不知。


  她最火那時候蘇玫還沒有跟齊總,崔婕正和她搶男人搶得天崩地裂,聶靈還沒有和男友分手擠入這個群體,而我正在貧窮落後的鄉下和羅瑾橋挖紅薯吃,她已經火得一塌糊塗。


  包過她的男人有官場有商場,無一例外都在最嚴打的那幾年被雙規破產,她這輩子沒經曆過感情,但卻經曆過許多男人,她說她挺虧的,都不知道情愛的滋味,但她也很幸福,可以免遭情劫。


  後來我和聶靈都進入了海城的情.婦圈,更多年輕女孩的加入,使男人愈發蠢蠢欲動貪婪無休,肆無忌憚的張揚與瘋狂中,很多黑暗都容易被暴露。


  她沒想到她會受到那麽大牽連,最後一任包她的金主是海城某區的稅務局局長,被紀檢調查後,她也三進三出,折騰得實在夠嗆,圈子內開始流傳她是喪門星,官場商場的男人位高權重,老婆生個孩子都恨不得算吉時剖腹,當然對她有些忌憚,一來二去她的名聲便臭了,臭得莫名其妙,且來勢洶洶。


  沒有人能承受得住這麽誇張的大起大落,她這輩子太順暢了,多少男人砸萬金捧她,她死活也想不到她會走到這麽落魄的地步,是真的走投無路,前麵萬丈深淵,後麵無人野境。


  她想不通自己曾經紅得發紫,怎麽忽然就跌入了地獄,爬都爬起不來,到底犯了什麽錯。


  這世上很多事沒有對錯。


  她看破紅塵選擇出家,我和蘇玫上山拜佛見過她一次,那時候她已經蒼老了許多,臉色很白,穿著青衣長衫,拿佛珠撚著,我問她過得是否好,她說山上祥和,過得很安靜。她告訴我佛經中沒有欲.望和悲傷,可以使人覺得快樂。


  祝謹夭折後,我買了很多本佛經,每天捧著坐在靈堂裏看,大部分內容我都看不懂,我內心仍舊是狂躁的,我想我的貪欲永遠無法洗滌幹淨,它支撐我存活,不停向上攀爬,一點點緩慢滲入到我的骨髓內,和我融為一體,失去貪婪與欲.望的沈箏,將變為行屍走肉,所以我隻能在紅塵中遊行,逃離不了這個巨大的磁場。


  曲笙來看我那天,恰好是是祝謹的三九,祝臣舟結束了楠城為期十天的出差正趕回來在路上,龐讚隨行,而孟奇光則被他留在海城照顧我,曲笙下車進來我正在庭院裏看僧人做法事,他們圍攏著一張桌子,上麵貼滿了白符、黃薑焚香和經文,嘴裏念念有詞,哼唱著什麽,我站在旁邊默默垂淚,並沒有發現曲笙來,還是孟奇光將她帶到我麵前詢問我是否認識她,我才知道她來看我。


  她握住我的手,她眼神內充滿訝異,似乎想不到我竟然瘦了這麽多,她還沒有發出聲音,僅僅是張開口眼圈便泛紅,我知道她可憐我,就像當初她因秦霽傷痕累累,毫無生氣躺在病床上形同枯槁,我同樣為她落淚,為她揪心,為她哀怨。


  我明白她的感受,我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沒事,最難熬的時候都過來了,現在我很平靜,也坦然接受了祝謹去世的結果,其實從他掉下去那一刻,我就接受了,隻是天下沒有母親願意麵對,我自欺欺人了這麽久,怎麽可能一直不清醒。”


  曲笙將我抱在懷裏,她輕輕撫摸拍打我的脊背,她聲音無比溫柔在我耳畔說,“沈箏,我一直都相信,好女人和壞女人,絕不是靠某一方麵去評判,正如在很多人眼中,你是一個壞女人,可我覺得,你不壞,這世上千千萬萬的壞女人未必真的不好,而好女人未必就真的毫無瑕疵,不要把所有都扛在自己頭上,不要覺得對不起全天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或者長或者短,你改變不了,也決定不了,因為你隻是個沒有法術簡單現實的女人。”


  她說完後忽然抱著我身體僵硬住,似乎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她很久才和我身體分開,她目光沒有直視我眼睛,我以為她要說話不是很方便,便拉著她到通往後院的過道上,避開了法事誦經的喧嘩吵鬧。


  我問她是不是和秦霽還有韓豎鬧得不愉快,她搖頭說沒有,她和秦霽已經成為過去式,她不是死活放不開的女人,想通了也就真的過去了,而至於韓豎,聽天由命順其自然,她現在很快樂,非常享受這份生活。


  那我實在想不通還有什麽會令她欲言又止矛盾掙紮,我等她主動開口,在這個過程曲笙心虛得甚至連頭也不敢抬,我本能意識到發生了很嚴重的事,並且和我有關,毀滅性足以在這個特殊敏感時期將我活活壓死。


  “沈箏,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應該告訴你。但我把你看作我的妹妹,在我最難過時期你陪在我身邊,這份恩情我無以為報,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但我想現在對你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你看清一些麵孔,明白真相,而不是坐井觀天,聽別人的欺騙。你已經失去了兒子,我認為你現在不能再失去什麽,比如男人,比如穩定的生活,如果你早一點知道,也許挽救成功你還會擁有一切,挽救失敗最起碼不至於愈陷越深,難以跳脫。我猶豫思考了很久,即便說出來會在你悲痛的心情雪上加霜,我也沒有理由隱瞞你。”


  曲笙的話讓我心裏蒙蓋的浮塵漸漸吹散,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麽,能夠讓她如此擔心傷害到我,一定是和祝臣舟有關,並且是女人都很厭惡與在意的事。


  我神情沒有絲毫波動,“你說,我有準備。”


  “楠城緊挨佛城,那邊有一家非常大型的購物中心,周邊相距不遠的城市有錢人都會去那家購物中心買東西,很多是港城專櫃海外品牌,一些內地城市都買不到。我和韓豎帶著露露去買意大利零食,在購物中心的二樓女更衣室發現了祝臣舟,我本想拍照的,可韓豎不肯讓我去趟渾水,他說你願意跟祝臣舟,旁人管不著,是苦是甜你自己嚐,還當然這不足以打消我放棄的念頭,主要有一個緣故是祝臣舟很敏感很謹慎,除非他願意被拍到故意防水,否則哪怕你藏得再隱蔽,他都可以發現,我很擔心韓豎難做。但我記得那個場麵,他穿著非常休閑的白色運動衣,戴著墨鏡,女人是黃色套裝,露出臉孔,長相嫵媚精致,比你大幾歲,她買了幾套內.衣,是那種看上去非常浪漫開放的款式,祝臣舟刷卡後,兩個人下車離開,我拉著韓豎跟上去,他們到了一家賓館,我無法肯定是住在同一房間,但確實住在一個賓館。沈箏,你想一想,到底是什麽關係,才能陪伴去買那樣情趣的內.衣?祝臣舟出差這段時間,他是有女人陪伴的。”


  曲笙說完看到我一言不發,臉色又非常蒼白,她受到了一絲驚嚇咬著嘴唇,“對不起,可能我多嘴了,但我沒有惡意,我隻希望我們女人不要糊裏糊塗,就像絕症,早一點發現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可越拖越容易靠近死神,愛情不也是這樣嗎,及及早發現對症下藥,摸著自己心問清楚是否還願意挽留,我隻希望你不要接連失去一切你在乎的人。”


  我將手機掏出來,從相冊撥出一張相片,遞給曲笙,“是她嗎?”


  曲笙隻看了一眼,便無比肯定說,“是,就是她,她非常美。”


  果然是這樣,祝臣舟勾搭有夫之婦上了癮,天下那麽多乖巧姑娘他不要,偏偏執迷了這一個。


  如果是別的女人,可能我還有機會贏,可鄭妲曼的臉實在令男人瘋狂失魂,祝臣舟權勢再如何強悍,從生理上也僅僅是一個男人,逃不了兒女情長,心潮悸動,何況他本性風.流。拋開這一層不提,我和祝臣舟之間從最開始便有隔膜,始終沒有剔除,不管我們又怎樣深刻的感情,我們彼此都沒有完全坦誠,這樣的兩個人最容易被擠入不懷好意的第三者,而我此時太累,身心俱疲,我找不到力氣去挽留和抗爭,需要不停挽留懷疑的愛情,又何必再花費力氣。


  隻是我很想知道,在經曆了我之後,祝臣舟不是不了解這樣事件帶來的巨大隱患和風波,他應該敬而遠之,但卻明知故犯,他難道為了所謂的動情而不顧將巨文置於風口浪尖的災難嗎。可巨文不隻是巨文,它還有美索,我將陳靖深二十餘年的心血拱手相送,到頭來隻是以我的偉大和慷慨為另一個女人的風情萬種買單。


  我靠住牆壁站在陽光下,我握著曲笙的手,“一切順天由命,從前說人的命運掌控在自己手裏,那是因為鬥得還不累,現在我說人不能和命爭,爭也爭不過。”


  僧人第一段法事做完,正在燒香敬天,孟奇光將一把紙錢丟進火盆內焚燒,門忽然在這時被推開,龐讚跟隨祝臣舟從外麵進來,他看到這一幕怔了怔,他詢問起身朝他走過去的孟奇光,“在做什麽。”


  “祝總,按照一些習俗,未滿一歲的胎兒去世屬於夭折,而且小少爺的死非常大凶,夫人讓我安排法事誦經,三九開始到七九,每九天超度一次。”


  祝臣舟看了我一眼,他非常無奈揉著自己眉心,“雖然我不相信這些,但如果你能心裏舒服些,可以繼續。”


  他說完經過我身邊進入別墅,曲笙透過玻璃盯著他,見他脫掉西裝坐在沙發上,她對我小聲說,“我先走了,你們好好談,這樣的事許多女人都會經曆,你應該可以妥善解決。不要杞人憂天,也不要自暴自棄,人生還很長,並沒有什麽事是熬不過去的,尤其是沒有理由的愛情。”


  我讓孟奇光送曲笙出去,我目送她背影離開,便轉身回到客廳,祝臣舟正閉目靠在沙發上假寐,他麵前的香煙燃燒著,但沒有吸,我走過去彎腰將煙掐滅,我沉默不語看著他,他大約察覺到空氣中沒有了煙味,他睜開眼略帶疲憊的看了看我,“你朋友離開了嗎。”


  我說離開了,他用掌心在自己眼睛上搓了搓,然後直起身體,“你有事要對我說。”


  我皮笑肉不笑,“你可以先說,沒準我們要說的是同一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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