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還是有隔閡
自從上一次,夜若塵來過之後,夜離淵顯得十分的忙碌,很少踏入鎖清殿中。
白七淺心裡隱約覺得,這和上次夜若塵所說的故事有關。可惜夜若塵說得太隱晦,白七淺根本就猜不透那武功秘籍指的是什麼。
很多時候,白七淺很想詢問夜離淵,他究竟想做什麼。
她相信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夠幫助到夜離淵。
可惜,夜離淵卻是面色清寒,口氣如刀:「淺淺,有些事情,不要知道得太多。」很多的事情,就如同故事裡說的那般,忘記了也未嘗不好。
白玉細琢的蒼白少年,將冷厲與決絕藏在幽暗的眸底,玉質天成的容顏,帶著一抹淺薄的風流俊逸。
別人都說他寵愛她,其實只有她自己知道。他對她,若即若離。
白七淺看著夜離淵的背影,輕聲說道:「淵,你終究還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說到後面四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異常的緩慢,似低喃更似嘆息。
是的,夜離淵還是不相信她。
相信一個人有多麼困難,白七淺比誰都明白。她前世,相信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義父,一個是她所謂的愛人。一個逼她走投無路,一個棄她不顧。
人情惡,世情薄,她比誰都清楚。
白七淺苦笑,也為夜離淵心痛,他的風流魅惑之下,到底掩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罷了,她不想去探究,等到他對她傾心的那一天,她自然會知道。
回到鎖清殿,白七淺拿著手中的金絲軟鞭,開始練武。
她一直以為她適合用長劍,現在卻是覺得這軟鞭用起來更順手。更何況這金絲軟鞭還是太皇太后賞賜給她的,算得是一件上等兵器。
白七淺從夜離淵那裡打聽得知,這金絲軟鞭是太皇太后當年用過的,跟了太皇太後有幾十年的時間。太皇太后是將門之女,當年也是上過戰場的,用這條金絲軟鞭立下了無數功勞。
白七淺崇敬太皇太后,也更喜愛自己手中的軟鞭。
一個時辰后,稍作休息,卻是傳來夜離淵拍手叫好之聲:「淺淺,你的武功很厲害,有些招數是我所未見過的,你到底師承何處?」
白七淺苦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師承何處,我連我師父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夜離淵有過一抹驚奇:「這到底是為何?」
白七淺理清自己的頭緒,緩緩說道:「當年,我被人收養,我稱那人義父。他找了人教我們學武功,三年的時間,讓我們學有所成。」
「我們學的並不是詩書禮儀,而是學會冷血無情,如何的滅絕人性,殺人不眨眼,如何的毀屍滅跡,不留一絲痕迹……」那段時間很黑暗,卻是教會她成長。
埋藏在心裡的感情,好像找到發泄的口子,一發不可收拾。
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那些血腥的記憶如同一把銳利的刀子,殘忍的讓她直視當年淋漓的鮮血:「整整三年的時間,我學會了一切殺人技巧。義父說,只要我過了三關,就能夠結束這種生活……」
白七淺滿心歡喜的笑說,可是她的笑容令夜離淵心疼。
「我被義父關在一間小屋子裡,沒有一絲的光亮,只有黑暗,無盡的黑暗。義父對我說,我必須殺了屋子裡面的人,才能夠出來。」
「你義父很殘忍。」夜離淵如實說道,只是心裡還是有些疑惑,究竟她是什麼時候認了一個義父,他好像一點都不知情。
白七淺點頭:「在訓練的日子裡,我所斬殺的不過是豺狼虎豹,從未殺過人。可是,這一次,卻是要親手殺人。那人的殺氣很重,重到讓我心驚膽顫。他出手的動作也很快,而且招招致命。我也有求生意志,我想好好的活著,所以,我必須殺了他。」
第一次殺人的經歷總是叫人難以忘記,那時的惶恐與害怕,深深的烙在心裡,揮抹不去。
「我明白,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拼盡了全力,誅殺他。等到門被打開的時候,我才明白,我殺的人正是執教我三年的師父。」
「我忘不了義父看著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條死去的狗一樣,沒有一絲的同情和憐憫。如果我不聽他的話,也許我有天就是這樣的下場。從那天起,我清楚的認識到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於是,我為了活下去而活。」
這個不是理由的理由,支撐了她很多年。
夜離淵將她抱在懷裡,柔聲說道:「淺淺,我從來不知道你受了這麼多苦楚。」
白七淺仰起頭,吻上夜離淵薄涼的唇,過了許久,才鬆開:「在我住的地方,有一位溫柔的姐姐照顧我。她很安靜,也很溫柔,大多時候她在花園中,看著滿園的鮮花。」
「她的笑容很溫暖,就像我娘一樣。每一次,我受傷,想起她的笑容,心裡就暖暖的。」當年美人如玉,一襲笑意溫暖了她的心,「我不開心的時候,她會給我講故事,逗我笑。」
「她經常對我說,要我堅強的活下去。我不知道我活下去的目的是什麼,我只知道我應該活下去,就像她所希望的那樣。也許,終有一天,我會找到我活下去的理由和目的。」
「可是,我從未想過,義父要我殺的第二個人,就是她。」白七淺的笑容十分的苦澀,「義父很平靜的對我說,她必須死。在姐姐如花似玉的歲月,我親手了結了她的性命。」
「義父對我說,我殺也得殺,不殺也得殺。如果不殺她,那麼死去的那個人就是我。可是,姐姐是我心中唯一的一盞明燈,有她陪在身邊,我覺得我的人生沒有那麼黑暗。」
夜離淵嘆息,想不到她竟然經歷了如此多的事情。
那些他不在乎她的歲月,她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夜離淵滿心的疑惑,卻是不知道該如何的開口,他害怕自己的疑問會打破他與她之間的這種默契。
「為了活著,我泯滅了最後一點良知和人性,我親手殺了姐姐。姐姐倒在我的懷中,笑著對我說,她不怨我,一點都不怨我。如果有可能,她希望我過得幸福。」
我們永遠都無法探知一個人可以邪惡到多深,正如我們也無法知道一個人能夠善良到什麼程度。這一切,都歸咎於,人心難測。
夜離淵撫摸著白七淺的青絲,心裡百般滋味。
白七淺閉上眼睛,很享受這種感覺:「你知道第三關是什麼嗎?」
夜離淵抿嘴一笑,心裡卻是異常沉重:「該不會是你義父要你殺了他?」
白七淺睜開眼睛,笑得張揚而美麗:「淵,你說得真好笑,如果那時候義父要我下手殺了他,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可惜,他要我殺的不是他。」
「那第三關到底是怎麼樣的呢?」夜離淵還是有些好奇,畢竟,一般的人連過前兩關都不容易,如果是他,要下手殺了自己的師父與照顧自己的親人,他也是下不了手的。
白七淺笑了笑,將頭埋進夜離淵的懷中,聲音平淡如水:「義父的孩子並不只有我一個,像我這樣連過兩關的,有三百多個呢。」
夜離淵心裡一驚,隱隱有些猜測。
白七淺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身,摟得更緊了一些:「義父帶我們去了一片危險重重的林子裡面,對我們所有人說,活著出來的,只能有一個。」
「淺淺……」他低聲喚著她的名字,好似嘆息一般,帶著無數的辛酸。
這樣殘酷的訓練,連他都不曾經歷過。
白七淺嬌嗔道:「淵,你現在的擔心可是多餘的。」
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可是就是忍不住為她心痛,錐心之痛,這種感覺是他以前不曾有的。
「我們都進入了樹林,沒有食物,沒有武器。在那片危險重重的林子裡面,我們並不是相互依賴的同伴,而是死敵。七天,整整七天的時間,茹毛飲血,殺人無數。」
夜離淵無法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殘酷。
那天,在宰相府,她的殺氣是那樣濃重,當時他就想,不是從死人堆里走出來的,沒有那麼強烈的殺氣,那種殺戮,是目空一切的殺戮之氣。
現在,他明白這種殺氣究竟是怎麼來的。
也許她就是經歷多了這種血腥的殘殺,才想平靜而安寧的生活。就如同夜若塵說的那般,想在深宮高牆之中,相夫教子,一世安好。
她忽然很想落淚,哪怕是一滴眼淚也好,可是眼睛卻是乾澀得發疼。
白七淺從他懷中起來:「淵,其實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沒有你想象中那樣柔弱。我可以與你比肩而行,只要你願意相信我。」
白七淺看著他的眼神很熾熱,如同火焰。
她能夠做到,她一定可以做到,她可以和他一起打江山,打天下,只要他相信她。
夜離淵抬眸看了看天,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白七淺覺得,這個蒼白如玉的男子,和她之間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兩個人挨得很近,可兩顆心的距離,還是很遙遠。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這樣寧靜的時刻,她聽見了風聲,水聲,花落聲。
還有心碎的聲音。
白七淺自嘲的笑了一下,她與夜離淵這段糾纏不清的感情,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