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葬禮認老爹
鎖清殿,鎖情殿,鎖住了感情,卻是沒能鎖住她的人。
夜離淵站在院落裡面,雙手負在身後,微微抬眸,對著院中碧樹。
紫苑扶著玉錦,剛踏入鎖清殿,就聽到夜離淵低聲嘆息,聲音充滿了悔恨與苦痛:「淺淺,終究是我負了你。」
他想起那一天,她倔強的跪在他的面前,懇求的眼神看著他,她要他給她一次機會。她說只要再等三天,她就能夠煉製出解藥。
可他沒有相信她。
夜離淵苦笑,回想起當初的種種,他竟然從未相信過她。
玉錦看見夜離淵,眼淚簌簌落下:「是你,都是你害死了王妃。」
夜離淵的身子頓了頓,迴轉過身:「你說得沒有錯,都是本王害死了淺淺。」
紫苑的臉色一變,連忙走到夜離淵的身邊,解釋說道:「還請王爺原諒玉錦,她大病初癒,言語之間難免有些衝撞。」
「她說的是事實,何罪之有?」夜離淵苦笑,如玉的面容泛起一絲病態的顏色。
「要不是你,王妃就不會被送到偏僻的山莊,就不會死在那裡。」玉錦猙獰看著夜離淵,「王妃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要傷害她?」
一次又一次的傷害,直到她體無完膚。
紫苑冷著臉,朝玉錦說道:「玉錦,你少說幾句。」
玉錦哭泣著說道:「我……我只是替王妃很不值……真的很不值……王妃那麼愛王爺,為什麼王爺就不相信王妃呢?現在王妃都不在了,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紫苑的眼睛紅紅的,扶著玉錦走進屋子裡面,她輕嘆一口氣:「玉錦,難道你沒有發現王爺也很難過嗎?王妃的死,也不是他的意願。」
眼裡的淚水如同止不住的珍珠:「我……我也知道……可是……」
紫苑偏轉過頭,看著夜離淵凄涼的背影,心裡頓生無數的感慨。
天微微青色,煙雨迷濛。明明是炎熱的夏季,空氣中忽而升起一股悶熱。還未等他從思緒中迴轉過來,淅淅瀝瀝的小雨已經從天而落。
夜離淵頎長的身影站立在雨中,任憑雨水將他淋濕。
紫苑撐著紙傘走到夜離淵的面前,聲音清冷,就如同這冰涼的雨水一般:「王爺,若是王妃看到你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定然會很傷心。」
夜離淵身子怔了怔:「她……她會為我傷心嗎?」
紫苑抬眸,凝望著夜離淵:「王妃對王爺怎麼樣,我想王爺知道得最清楚。」
夜離淵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蒼白的面容終於有了一絲紅潤。身形一轉,邁著步子離開鎖清殿。白七淺對他的感情,他自有體會。
三日之後,聖上下旨,表彰白七淺。自此之後,扶搖郡主白七淺的名字傳遍槿徽皇朝。
她的棺槨送入皇陵的那一天,萬民相送。
夜離淵跪倒在她的棺槨面前,眼裡落下男兒淚,一隻手扶著棺槨:「淺淺,這一生我負你良多,他日黃泉相見,我們再訴恩怨。」
眾多姬妾跟隨在旁邊,每個人臉上表情不一。
細雨紛紛,在眾多的人群之中,有一位身穿白色衣裳的女子低聲對身邊的老者說道:「這一場葬禮比他當初迎娶白七淺之時的場面要盛大得多,突然覺得有些嘲諷。」
老者淡淡說道:「痴兒,活著的時候不好好珍惜,等到死後,再做這些無用的事。難道他不知道,人死後全無知覺嗎?」
隔著遠端,看不清他的容顏,可她明白,他的眉宇間有著淡淡的哀愁。
一瞬間,她很想伸手去撫平他眉目間的哀愁。
老者看著白七淺,輕聲說道:「看也看過了,我們回去。」
白七淺點頭,轉身,眼角氤氳含淚,而心卻是漸漸冰涼。
天地蒼茫,伴隨著蒼老而沉重的聲音,專屬於他的淵王妃的大紅色棺槨被抬入皇陵。巨大的封門石緩緩落下,一切塵埃落盡。
夜離淵起身,環顧四周,一抹凄清的身影在他的眼裡匯聚成最後的色彩。
嘴角微微勾勒出一絲笑意,只是這笑容,讓人心酸無比。明明她已經入了皇陵,怎麼會感覺到她熟悉的身影呢?
白七淺,如果你我之間早已經註定了悲劇收場,你又何苦強求這一段姻緣。
強求這一段姻緣之後,你又何苦喚醒我塵封的心靈。你可知道,我多想與你雙手交錯,十指相扣,緊握,再也不放開。
空氣中彷彿瀰漫著她的氣息,讓他輕而易舉的看到兩個人的曾經。
思念糾纏,她那是稚氣而堅定的看著他,眼裡滿是憤慨與不甘,她說:「夜離淵,本宮誓不下堂。」誓不下堂,她要與他生生世世糾纏在一起。
她也曾很霸氣的對他說:「夜離淵,從今以後,我要住進你的心裡。」
淺淺,我等著你住進我的心裡,而你,怎麼突然就不在我的身邊了呢?這種離別是如此的突然,讓我措手不及。
人世間,世事總無常,易惹人殤。
點點滴滴浮上心間,最終化為沉沉的嘆息。漫長而悠遠,穿過雲層,不知道落在何處。
回到王府,夜離淵遣退了紫苑與玉錦,一個人居住在白七淺曾經住過的房屋。
屋子裡面擺放著精緻的小香爐,香爐裡面燃放著龍涎香。這一種香味十分的獨特,帶著醉人的魅惑,淺淡的香味蔓延在鼻端,夜離淵的神情也多了幾分恍惚。
夜色漸漸的深沉下去,紅燭在風中搖曳,滴滴紅淚落在地上,凝成淚珠形狀。
安靜的院落,女子纖細如玉的手扶著朱門雕欄,冰涼如水。
身旁的老者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他本來就知道她不是簡單的人,卻是沒有料到她就是研製出疫病解藥的淵王妃。
老者不是多事之人,他也從未問起過關於白七淺的事情。他知道,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些不願意被人觸及的秘密。
白七淺推開門,悄悄的走進了鎖清殿。
馥郁暗香,熟悉的熏香緩慢燃燒著,倒是讓她回想起當日他對她的恩寵。
透過半開的窗,她看見夜離淵身穿月白色錦袍,青玉冠束髮,蒼白而絕色的容顏疲倦不堪,讓白七淺的心微微疼痛。
愛得太深,本就不是太容易放得下。
夜離淵正端坐在青玉案台後,執起筆墨,不知道在宣紙上寫些什麼。
不消片刻,一道清冷的身影躍然出現在宣紙上,濃淡幾筆,惟妙惟肖,入木三分。夜離淵凝視著畫中的女子,神情悲哀。
良久之後,他伸出手,輕輕摩挲著畫中女子傾國傾城的容顏。
冷風頻頻吹入,宣紙躍然而起。白七淺瞥見紙上那一抹身影,眼神不由得瞬間黯淡。她退回到院子裡面,輕聲對老者說道:「我們走。」
老者一應,施展輕功,將白七淺帶離出這個院子。
在屋子裡面的夜離淵,皺了皺眉頭,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哀愁,自言自語的說道:「淺淺,我剛才好像又聽到你的聲音。」
自己果真是入了魔障,夜離淵自嘲的翹起嘴角,長長的嘆息一聲。
離開王府,老者問道:「你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白七淺苦笑:「我哪裡有什麼事情要辦,我只是想回去看看罷了。」畢竟,那裡是她一直居住的地方,總是有些懷念的。
老者並不說破白七淺的謊言:「逝去的已經逝去,從今以後,你自己好好的生活。」
白七淺一愣,開口問道:「老頭,難道你不打算收留我嗎?」
老者訝異的說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收留你?」
白七淺撇了撇嘴,忽而開口問道:「西涼大叔,你今年貴庚?」
「五十有二,你幹嘛問我這個?」西涼大叔白了白七淺一眼,對於她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莫名其妙。
「我想認你當老爹。」白七淺很認真的看著西涼大叔。
「我有兒有女,不需要再多一個女兒。」西涼大叔看了一眼白七淺,岔開話題。
「我知道你沒有兒女。」白七淺戳穿他的謊言,反正她已經是孤家寡人一個,也不怕西涼大叔身上的一堆禍事。
西涼大叔聽白七淺這樣一說,神情頓時有些猙獰:「你說什麼?」
白七淺不以為意的說道:「西涼大叔,每個人的選擇,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功名利祿,不過是浮雲,人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你……你不嫌棄?」西涼大叔的臉色有些震驚。
「沒有什麼可嫌棄的地方。」白七淺正色說道。
「我以前做的都是謀害人性命的事情。」比如他曾經聽從某個人的號令,誅殺人滿門。
「不管你以前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不過是為了活下來罷了,我相信你一定也是身不由己。更何況,這世界上也不只有你一個人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你看那些位高權重的人,哪一個人的手裡沒有染過血腥?」
「女兒,我可是和他們不一樣。」西涼大叔笑眯眯的說道,嘴角的笑容有些狡猾,他連稱呼都改了,可見是答應白七淺了。
「爹,以後承蒙你照顧。」白七淺心裡樂呵呵的,至少她住的地方暫時有了著落。
要是西涼大叔知道白七淺是為了賴在這裡混吃混喝,他一定不會認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