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意外之禍
他伸出的手拐了個彎,拉住了唐繡瑾的胳膊。
厲明昕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的臉上流露出了顯而易見的憤怒,回過身,幹脆利落的一拳擂上了賣貨郎的臉。
賣貨郎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他給打的後退了好幾步,摔在了地上。
而這,已經是厲明昕有意識的收住了力氣的結果了。
人群頓時騷動了起來,誰也沒有想到厲明昕會突然動手,遠處看守市場經濟秩序的官兵也趕緊向著這邊趕了過來。
小官兵不認識厲明昕的臉,這些人把唐繡瑾和厲明昕團團圍住,緊張兮兮的質問他們,“你們在幹什麽?”
厲明昕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這些看起來緊張的官兵,向來溫和的他覺得額頭一下一下的跳著,心裏浮現出急躁的情緒來。
他實在是太珍惜和唐繡瑾呆在一起的時光了,今天這場彌足珍貴的約會,在他腦子裏預演了無數遍,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充足的安排,但是這些突發事件打亂了他的安排,時間越久,就越讓厲明昕感覺煩躁。
厲明昕忽然彎下腰,把唐繡瑾打橫抱起,對著還在焦急的對著他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的官兵道了一聲“得罪”,然後忽然一躍而起,把其中一位個頭有些矮小的官兵的肩膀當作了踏板,飛升幾步跳上了房頂。
“哎!跑了跑了!快追!”
誰都沒想到他會有如此神來一筆,然而厲明昕跳的高,抱著唐繡瑾輕鬆自如的在集市兩邊的房頂穿梭,底下的圍觀群眾又多,官兵們被那些人圍住,根本就追不上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揚長而去。
厲明昕還遠遠的丟下了一句話,“我會親自跟你們林都頭交代的。”
小兵還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有人狠狠的啐了一口,“呸,他還認識林都頭?”
另一人拉拉他的袖子,“最近皇上來北河島了,我觀剛才那人器宇不凡,可能是哪個高官家的子弟吧。”
那憤憤不平的小兵這才作罷,幫著收拾了爛攤子,把還躺在地上哀嚎的賣貨郎扶起來,驅散了還在看熱鬧的群眾。
唐繡瑾也沒想到厲明昕會突然對那人出手,她窩在厲明昕懷裏,一開始連眼睛都不敢睜,隨後又覺得天旋地轉,連動都不敢動彈一下,好不容易等到厲明昕的速度慢下來了,她才緊張的道,“你的脾氣怎麽這樣大了?”
厲明昕低下頭,對著她笑道,“怎麽,嚇到你了?”
唐繡瑾當然不是被他給嚇到了,唐繡瑾心裏很清楚,厲明昕就算對著全天下都有火氣,也不可能把這份脾氣發在她身上。
厲明昕帶著唐繡瑾,一路來到了北支河的一處沿岸。
北河是一條貫穿了整個陳國的長河,它的入海口是非常湍急的,也正是這道湍急的入海口才衝刷出了北河島這片淺灘。
然而淺灘雖然被衝刷出來了,大地卻也是有脾氣的,它便在自己的中央開辟了一條隻能容納很少的水流通過的支流,跟那邊浩浩蕩蕩的入海口相比,這邊的支流溫和的就像小池塘裏挖出來的溝渠一樣,這道支流便是北支河。
北河島的人利用起了這道支流,在這裏放了許多觀光用的小船,這些小船樣貌雖小,看上去卻是雕梁畫棟,精致又可愛,如同一朵又一朵的荷花一樣,點綴在支流當中。
厲明昕帶著唐繡瑾登上了其中一隻小船。
從他們到這裏起,唐繡瑾的臉上就有些不自然。
她是認得這些小船的。
前世的厲韜放浪形骸,喜好遊山玩水,更喜好美人繞膝。
他來了這裏一次以後,便喜歡上了這裏和美的風景,後來居然發掘出了更新鮮的內容。原來這裏開設了幾座畫舫,有許多美豔的歌妓在此,以小船為依托,以歌喉作為招徠客人的武器,勾著來此遊玩的王公貴族上船。
以厲韜當時的帝王之尊,居然帶頭狎妓,引得整個朝堂一片側目。
唐繡瑾當時對厲韜情根深種,自然也跟他鬧過好幾次,但是厲韜卻對她並不上心,簡單的哄她一哄,就把她糊弄過去了。
現在一到這個地方,唐繡瑾的心裏一揪,雖然她是相信厲明昕的人品的,但是也不免用一種狐疑的眼光打量了他很久。
厲明昕沒有發現唐繡瑾的異樣,他坦坦蕩蕩的上了船,手腳利落的把旁邊的幾個案板撤了下來。
那居然是一副燒烤用的小案幾。
厲明昕嘴角噙著一抹微笑,親自動手把那案幾拿出去在河裏衝刷了兩下,然後又動手弄了些碳火,放在案幾的下麵,最後引燃了那些炭火。
“北河島是避暑的地方,早晨還有些冷,我們先升著火,我想親自為你熬一壺熱湯。”厲明昕的聲音輕輕的,他說,“這邊人太多了,我們因為身份所限,又不能走遠,我想了許久,也隻有這個地方能夠清靜得呆上一天了。”
唐繡瑾忽然感覺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
她忽然想,前世的自己到底是為什麽才會對厲韜上心呢?
人都說君子遠庖廚,厲明昕為了能讓自己喝上一口熱湯,居然甘心親自洗手做羹湯,而且他凡事都把自己的感受考慮在內,哪怕是遇到了無法解決的困難,也會盡最大可能的保全自己。
厲韜跟他比起來,算得了什麽?
就算是對她最好的時候,不也是可以為了幾個區區歌姬就跟她翻臉嗎?
厲明昕感受到了唐繡瑾的沉默,有些緊張的低下頭,詢問她是不是對這個安排不滿意,唐繡瑾趕緊搖搖頭,告訴他自己很喜歡這裏。
厲明昕的侍衛都很有眼色的退到了周圍的小船上,他們隔開了一段距離,遠遠的綴在厲明昕身後,而厲明昕的小船上連個船夫都沒有,晃晃悠悠的順水漂流,破開了平靜的江麵。
這一天,厲明昕與唐繡瑾聊了許多,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仿佛有說不完的話一樣,閑談也有了異樣的滋味,一直到傍晚,也沒有停下來。
終於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厲明昕抬頭看看天色,笑起來,“我聽說在湖中烤出來的肉會香甜許多。”
唐繡瑾揉揉坐得僵直的腿,從船上站起來,她撥開船上由輕紗織就的簾子,向外麵看了一眼,隻見外麵的夜色已經是她不認識的景色了。
他們這一整天隨波逐流,偶爾遇到暗流也不管,就由著船在那暗流引起的漩渦之上打轉,飄了一整天,也沒能從這道不算長的支流之中飄出來,隻是這一帶已經少了很多人家,除了點綴在他們身後,保護他們的侍衛的小船以外,便隻有遠處岸邊還掛著幾艘畫舫了。
厲明昕看出去的時候,恰巧看到那幾艘畫舫下了水,向著他們駛過來。
他們是漂在北支河的中心的,不論是哪艘船向他們駛過來都不稀奇,厲明昕也沒有霸占一整條河的癖好,他根本就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那幾艘畫舫上,隻是故技重施,一邊跟唐繡瑾聊天,一邊在那案幾上生起火來,還從角落裏拿出了一堆從早晨就放在那裏的生肉、蔬菜。
唐繡瑾看他在那裏忙活,也主動過來幫忙,她興致盎然的把炭火生了起來,然後兩個人溫了一盅酒,就著炭火開始擺弄起燒烤來。
厲明昕有些悵然若失的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天這一日卻如同白駒過隙一般,短的唬人。”
唐繡瑾也知道,這天馬上就要結束了,她如果還想與厲明昕見麵的話,起碼也得是十天之後了。
她心裏不免有些小失落,正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感到船一震,腳下變失了平衡。
她驚慌失措的向地上倒去,又被厲明昕即使的攬在懷裏,好不容易穩定住以後,唐繡瑾忙問,“剛才是怎麽回事,撞船了嗎?”
厲明昕來不及跟她解釋,這艘小船隻不過是供人玩樂用的,中看不中用,坐在船裏的人連站都站不起來,他一伸手挑開了船的帷幔,剛好和外麵一艘比他們體量大很多的船上的人看了個對眼。
剛才就是那艘船撞了他們。
唐繡瑾也跟著看出去,她一眼就認出了船上那個身形略微肥胖的男人,那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才和他們見過的宋員外!
宋員外身邊還站了一個模樣英俊的少年郎,他賊眉鼠眼、探頭探腦的往厲明昕他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馬上就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高嚷起來,“公子,就是他們,我沒認錯!”
那少年郎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光景,卻已經練就出了一副眼高於頂的本事,他嫌惡的把宋員外往旁邊一推,嗬斥道:“離我遠點再說話。”
然後他輕蔑的往船上看了一眼,一揮手,命令道:“給我撞。”
他的話音剛落,厲明昕他們腳下的這艘船,就又遭遇了一次震動範圍更大的衝擊。
用做畫舫的小船在這樣的衝擊下,連掙紮一下的能力都沒有,“砰”得一聲,便倒扣在了水麵上。
船翻了。
厲明昕和唐繡瑾還沒有來得及從船心亭裏出來,就猝不及防的被船拍進了水裏。
如今已經是傍晚,太陽徹底落山,月亮卻還沒來得及升起來。天色昏暗,水裏也看不大清楚,他們二人天旋地轉地被扣進了水裏,一時之間居然失了方向,連從船裏鑽出來的能力都沒有。
對於現在這種情況,唐繡瑾連一點防備都沒有,她被船倒扣進水裏的時候正張著嘴打算說些什麽,猝不及防之下,灌進了一大口水,那些水嗆進了她的肺裏,弄得她肺中一片刺痛,忍不住在水中大聲的嗆咳了起來。
然後她咳嗽的聲音越大,水灌進來的就越多,僅僅是瞬息之間,唐繡瑾的五髒六腑就被冰冷的河水灌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