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五章

  我盈盈一笑，朝他眨了眨眼，拖起自己面前那杯茶，輕聲道：「本朝文字的品為三個口，我們喝茶也分三口，一口為喝，觀其色；二口為飲，聞其香；三口為品，品其味！」邊說邊作示範，分三口將茶喝入口中。 

  茶杯還未放下，旁邊就響起了皇上的鼓掌之聲，我頓時雙頰緋紅，微低下頭，含笑道：「皇上，臣妾獻醜了！」 

  「哪裡！朕怎麼從來不知，朕的言言原來也是品茶名家啊！」皇上一把抓住了我為他斟茶的手，雙目含情，柔聲道，「言言，這宮裡，也就只有在你這兒，朕覺著自在，能開懷大笑了！」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若是往昔，我心中頓時充滿了柔情，只覺滿滿的幸福包圍著自己，畢竟在這深宮之中，能得到皇上用心對待，也何其的幸運與幸福。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幸福的感覺沒有了，有的只是無盡的無奈。在這宮裡，身不由己的痛苦才是最難以承受，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痛苦。 

  看到皇上離去的身影，我心中竟有一絲絲說不出的輕鬆，輕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回屋中，無力地歪在貴妃椅上，沉沉睡去溲。 

  大赦天下的聖旨很快傳了下去，父親也來信定了歸期。我看著來信，不禁犯了愁，父親回來，尚書府自是不能住了，怎麼著我也得在父親到達之前為他做好安頓才是，總不能讓他老人家回來了，還住在客棧吧。 

  我命人遞了信出去，悄悄約見西寧楨宇。待我到時，西寧楨宇早已侯在屋中，我剛跨門檻，耳邊便傳來他醇厚的聲音。 

  「皇後娘娘，今兒個叫微臣過來所謂何事？」 

  我微微愣了一下，吐了口氣，輕聲道：「皇上大赦天下，我父親不日也將返回皇城，我想托將軍幫忙在城中買套院子，以便父親回來時能有落腳之地！」 

  西寧楨宇聽我如此一說，愣了一下，隨機眼中閃過一絲不屑，頓了一頓，才道：「小事一樁，我辦好了會託人帶信給你的。」 

  「皇後娘娘還有沒有別的事情？若是沒有，微臣先行告退了！」西寧楨宇有禮朝我一拱手，轉身朝門外走去恧。 

  只要睿兒不在，他連覺著跟我同處一室都是玷污了他般，迫不及待的想離去。往常睿兒還小，每次過來我都讓玲瓏帶著一起過來，睿兒慢慢長大懂事了，我便再不敢帶他過來了。 

  睿兒還小，不懂事，若是不小心露了一絲絲的痕迹，無論對我，對西寧或者對睿兒本身，都將是滅頂之災，我不敢冒這樣的險，我承受不起那樣的後果。 

  「哎，那個……」眼看著西寧已走到門口，我忍不住出聲喚住了他。 

  西寧楨宇聞聲停了下來，轉過身，問道：「皇後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西寧，你不能像往常般喚我言言嗎？」不知為何，別人眼中尊貴無比的皇后之稱，從他口中喚出，我聽起來竟是那般的刺耳。 

  他嘆了口氣，輕聲道：「哎，言言，這有什麼差別嗎？」 

  「有，當然有！」我上前幾步，激動道，「至少，能讓我感覺到親切，讓我覺著我不是孤獨的一個人。」 

  西寧楨宇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半響才道：「你如今坐鎮中宮，統率六宮，母儀天下，朝中又有我等扶持於你，你還覺著有什麼不好的呢？」 

  我微微嘆了口氣，我的痛苦我的難處又豈是他能明白的呢？我不再接話，吸吸鼻子，整了整情緒，才又問道：「我托你代為照看的那位大娘，她…現在還好嗎？」 

  「你交代的事我自然不會拉下，隔上一段日子，我總會過去看看她。她身子挺好的，只是…我看得出來，她總有些憂傷，心情一直不是很好！」 

  「謝謝你！」我一聽到娘的憂愁，忍不住又紅了眼圈兒，哽咽道，「用不了多久了…過上幾天便會好了…..」 

  「艾，那個……那位大娘是誰？和你有什麼關係嗎？」這麼久以來，這是西寧楨宇主動問起我的事來，我不免有些詫異，正想開口回答，他卻又開了口。 

  「算了，你不想說就算了。當我沒問！」說罷轉身大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子便融入到了黑夜之中。 

  許久，我才聽小安子上前來小聲催道：「主子，夜深了，該回去了。」我點了點頭，扶了小安子，小心翼翼地從原路返回。 

  父親終是回來了，但由於他時待罪之身，不能隨意進出宮闈，我們也是沒能見上一面，皇上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特旨我回家省親三日。 

  待到出宮之日，我早早起身，挑了正紅的綉鳳宮裝，頭戴寶珠鳳冠，綵衣笑道：「主子，許久沒見你這般開心了，連眉眼之間都含著笑。」 

  「小丫頭，就屬你會說話！」我笑罵道，「改明兒我向皇上請道旨，把你嫁了出去，看你還貧嘴！」 

  「誰要出嫁啊？」門口有人接話，舉步走了進來，我一聽，欣喜地回過頭去，向來人莞爾一笑，昵道：「皇上，您來啦！」 

  皇上上前扶了我，朝門外走去，口中喃喃直道：「言言，朕真捨不得你回去，要不…就不回了吧！」 

  我雙目含笑溫柔地看著他，咯咯直笑，嗔怪道：「君無戲言，皇上怎麼這會子又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怕奴才們聽了笑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