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五章

  我雙目含笑溫柔地看著他，咯咯直笑，嗔怪道：「君無戲言，皇上怎麼這會子又說出這樣的話來，也不怕奴才們聽了笑話您！」 

  我斜眼瞟了過去，跟在後面的綵衣和小安子幾人正掩著嘴偷笑呢，皇上也不理會，只攜了我朝宮門走去。 

  「言言，你可要好好保重，早去早回！」皇上細細地交代著，「三天後，朕在養心殿中等你回來！」 

  「是，臣妾知道了！」我柔聲答道。 

  走到宮門口，淑妃和幾位妹妹早已等在門口，見我出來，笑著迎了上來。我笑著吩咐道：「淑妃妹妹有心了，我不在宮中，宮裡的事還要請妹妹多費心了。」 

  「姐姐早已安排妥當，妹妹自當儘力而為！」淑妃答著，又說了許多關切之話。 

  我找了空擋，悄悄吩咐木蓮：「妹妹，我不在宮中，照顧皇上的重任就落在妹妹身上了！」 

  這才在眾人相送的目光中上了鳳攆，在殿前侍衛的護衛下，由太監宮女們簇擁著，緩緩朝宮門而去。 

  一路行至城南僻靜的怡然庄，父親早已帶了家人在門口侯著了，一見我下了鳳攆，忙領了眾人跪拜道：「草民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溲」 

  我含笑輕聲道：「自己家裡，就不必如此多禮，快起來吧！」 

  父親謝了恩，這才起身將我迎了進去，早有殿前侍衛一路將怡然庄圍了起來，行至廳中，屏退了眾人，娘才迎了上來，緊緊拉住我的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我。 

  「言言，讓娘好好看看你！」娘拉著我，細細打量了一番，連聲贊好，卻轉過身去偷偷用衣袖揩著眼角的淚。 

  父親一看，忙上前拉了娘，嗔道：「看你，大喜的日子，哭什麼呢？婦道人家，別沖了喜氣！」 

  「沒，沒事！」我也不禁紅了眼圈兒，扶了娘坐於一旁，轉頭向父親奇怪道：「父親，幾位姨娘呢？怎麼沒見著人呢？」 

  一年多未見，父親老了不少，卻也清淡了不少，臉上沒了往日的衝力，卻讓人感覺慈祥了不少，也許，此次流放給他心上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吧恧。 

  「哎！」父親嘆了口氣，自嘲道，「當初一聽我落難，你幾位姨娘便席捲了家裡值錢的東西跑了，剩下你二娘一人陪我流放去了邊關，如今回來了，她想起過往種種，但覺沒臉見你，所以……」 

  父親流放，雖說皇上派人暗中作了安排，不至於節衣縮食，苦難度日，但終究和在皇城是沒有辦法比的，更何況堂堂尚書成了罪臣，眾人的眼光中都是帶著刺的。 

  想到這些，看著父親微微有些佝僂的身子，兩鬢的白髮，我不覺心生內疚之情，放開了娘的手，舉步上前，『咚』地一聲跪在父親跟前。 

  「娘娘，你…你這是做什麼？」父親大吃一驚，手足無措地看著我，顫聲道，「娘娘千金之驅，怎可……」 

  「父親，都是女兒不好，是女兒害了您！」我忍了許久的歉意，終於忍不住吐了出來，「女兒不該為了攀高枝，為了自保而那樣狠心對待父親。女兒早就後悔了，一直沒好說出來，父親，請您原諒女兒的不孝！」 

  「不，不，不！」父親忙上前扶了我起來，老淚縱橫，哽咽道，「言言啊，這不怪你，要怪就怪為父自己，熱衷權勢，利用你的提攜，貪贓枉法，觸犯條律。從你一出世，為父便沒有盡到過做父親的責任，你入了宮，只以為是你娘已不在了，當時那般做，也沒有錯！你說得對，這一輩子，為父最對不起的就是你們娘兒兩！」 

  「可是，當時是女兒親自揭發…….」 

  「別說了，言言，那後宮的險惡，為父的又豈能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啊，稍有差次，便會粉身碎骨！流放這些日子，為父也想明白了，俗話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當時即便是言言你力保為父，只怕也是於事無補。」 

  「父親，你……」我有些吃驚地看著他，眼前的父親和我印象中的那人完全不一樣了。 

  「言言啊，為父和你娘都老啦，也幫不了你什麼了，你如今雖貴為皇后，可也要處處小心才是！」面對突然間慈祥了許多的父親，我有些無措起來。 

  「姐姐和二哥……」方才出門迎接我的人群中，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影子。 

  「你姐姐早已如願嫁入絲綢商家，你二哥在後院陪著你二娘呢！」娘在旁邊笑道。 

  「你們娘兒倆好好聊聊，我先去廚房看看午膳準備得怎樣了。」父親朝我笑了笑，退了出去。 

  父親已退了出去，娘便拉了我同坐炕上，細細地撫摸著我身上的金絲綉鳳宮裝，又細細看了看我頭頂的后冠，含笑點頭，一臉慈祥地說道：「好，好！娘的好女兒！」 

  「娘，女兒不孝，讓你受苦了！」我想到娘，眼淚又掉了下來。 

  「傻孩子，哭什麼呢，娘這兒不是好好的么？」娘替我擦去眼淚，自己卻紅了眼圈兒，「一入宮門深似海，一直都聽說你好，可也不知究竟好不好，如今親眼看到你了，娘也就放心了。」 

  「娘，女兒不孝，一直沒能去看你，只是拖人照看著於你。」我滿是內疚地說道。 

  「成了，別說那些了，如今這不是一家團圓了么？好好的，就別提那些過去的事了。」娘頓了一下，才小心翼翼說道，「言言，你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