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一（木蓮篇）

  我滿頭冷汗，捂住一陣陣抽痛的小腹，深吸了幾口氣，定了定神，拚命告訴自己，如今我身邊只有一個不懂事的梅香，一切都得要靠自己。 

  「梅香，你別急，我怕是要生了，你快去，快去請產婆！」梅香答應著，轉身跑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吸著氣，忍受著一陣打過一陣的陣痛，幾次堅持不住快要暈過去，我都咬牙告訴自己，出頭之日近在眼前，一定要堅持住。 

  從日中直忍到夜幕降臨，院門口才響起的梅香的聲音：「姐姐，姐姐，我回來了！溲」 

  我卻再也沒了答應的力氣，轉頭看向梅香，只見她一人跑了進來，身後並無產婆，心下一陣發蹴，顫聲道：「梅香，穩婆呢？」 

  「姐姐，妹妹無能。」梅香哽咽著，「我在內務府門口跪了半天，內務府的麽麽們只說穩婆們都忙，沒空！可這宮中有那麼多穩婆，又沒見有主子生產，想來，是她們刻意刁難了。」 

  「奴婢實在等不及了，便與她們吵了起來，不料，那麽麽好不講理，上來劈頭蓋臉就給奴婢幾巴掌，所幸，遇到了南御醫，方才……」 

  「姑娘，聽梅香說你要生產了，微臣進來恐有不便之處。」門外響起了南宮陽的聲音，「不過，可以打了帘子，由梅香為你接生，微臣隔簾幫襯著。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快請，快請！」我吃力地說著，讓梅香打了布簾隔了起來，這才請了南宮陽進來。 

  南宮陽熟練地指揮著梅香燒來熱水，取了剪刀，又讓我規律地呼氣吸氣，用力生產恧。 

  我咬著軟木用盡全力，一陣撕心裂肺的刺痛后，梅香欣喜道：「出來了，出來了，看到頭了！」 

  「木蓮姑娘，不能停，不能停！」南宮陽急道，「你喝口參茶，繼續用力，馬上就好了！」 

  我渾身早已濕透了，想要說話，卻是沒了半點力氣，梅香端起几上的杯子放到我口邊：「姐姐，你喝口熱水，再努力一次！」 

  我張口將熱水全喝了進去，溫熱的水一下子暖了我冰冷的胃，全身彷彿又有了一點點力氣，抓緊吊在床梁之上的紅布，屏住呼吸，用力全力…… 

  彷彿有一塊東西自身上剝離開去般，渾身一陣輕鬆，梅香又驚又喜地高呼出聲：「生了，生了！」 

  南宮陽眉頭一蹙，急道：「梅香，快，快將她倒立著打她的屁股，讓她哭出聲來！」 

  「啊？怎麼要打她？」梅香有些疑惑又不忍。 

  「你倒是快呀！再晚她可就沒命了！」 

  梅香這才著急起來，提住孩子的小腳將她倒立起來，對準屁股就是兩巴掌，卻不見哭聲，不由得急了，又用力兩巴掌，孩子方才發出兩聲貓叫般的哭聲。 

  南宮陽鬆了一口氣，朝我拱了拱手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說罷從懷中拿出一袋銀子，方才桌上，「姑娘好生調養身子，微臣先行告退了，這些，作為賀禮，請姑娘收下！」 

  我想要推辭，卻發現自己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梅香慌忙上前謝了禮，又送了他出去。 

  我緩過氣來，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梅香。 

  梅香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抱著孩子，垂了眼瞼，輕聲道：「姐姐，是個小公主！」 

  其實，我心中是隱隱有些知道的，如今被梅香這麼一證實，不免悲從中來，在這母憑子貴的深宮，祈盼了十月卻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眼中盈滿淚水，心中的痛無法用語言形容。 

  「姐姐，你可不能哭啊，你身子本就羸弱，如今又早產，若再養不好，可如何是好？」梅香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半響，才又道，「姐姐，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你我情同姐妹，又有什麼不能講的呢？」我輕聲道。 

  「其實，我覺著，姐姐生了小公主，也未必不是好事。」 

  「此話怎講？」我詫異，只當她是在安慰我。 

  「這宮中素來母憑子貴不假，可那都是在皇上眼裡，在其他娘娘眼裡，別人生公主是好事。」梅香見我仔細聽著，方才又道，「比如，在德妃娘娘眼中，她就希望除了她自己，別人都生公主。」 

  我點點頭，思量著梅香的話。 

  「我說句不中聽的話，姐姐可不要生氣。如今姐姐想直接見到皇上，那已是不可能的事，姐姐要想有出頭之日，還得仰仗德妃娘娘。」 

  「若主子生了皇子，德妃娘娘對主子還會有所顧忌，如今主子生了公主，對德妃娘娘自然毫無威脅。」 

  「姐姐身份卑微，又無皇子依靠，唯一能依靠的便是德妃娘娘了，想來，德妃娘娘不會不明白這些的。」 

  我這才舒緩了臉色，破涕為笑，吩咐道：「梅香，你快清清看，咱們還有些什麼首飾。」 

  「姐姐不要著急。」梅香笑著端來几上的瓷碗，小心用瓷勺舀了熱湯喂進我口中，「姐姐剛生產完，可要先養好了身子，否則，他日即便有了機會，也沒有健康的身子消受了。」 

  我心中一暖，大口大口喝完了碗中的熱湯。 

  到第二日，我仍是沒有奶水，這可急壞了梅香。孩子餓得哇哇大哭，我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急得直掉眼淚。 

  梅香一咬牙，抱了孩子，轉身出了門，直到日已偏西方才拿著個沙罐回來。 

  我一看，孩子早已睡著了，我讚賞地看了梅香一眼：「還是你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