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命運難以琢磨
他喉結上下翻滾,隨著吞咽的動作時而凸起膨脹時而又柔軟凹陷,這樣的燈光太誘惑,我鬼使神差伸了伸手,即將觸摸上去時,忽然身後的長廊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柳小姐帶著兩名保鏢風風火火闖進來,嚴汝筠非常迅速將我扶正手鬆開,避開兩步背對我,整理著襯衣上的褶紋。
柳小姐走到我麵前問我五爺呢,我在她強勢的氣壓下回過神來,眼神從嚴汝筠身上收回,有些忐忑和倉皇。
我低著頭說在賭坊,她問我哪一間,我透過敞開的門扉指給她看,這一刻我意識到有點不對勁,柳小姐極少在這種場合拋頭露麵,她雖然還沒被五爺扶正,可在莞城地盤上,但凡認識五爺的人,都知道柳小姐是最有可能成為他夫人的女人,私底下都喊她頭號情婦,或者大奶奶。
不管五爺身邊的幹女兒多受寵,都逃不過一陣時間後被冷落的宿命,唯獨柳小姐長盛不衰,像常爺敢把主意打到喬倩頭上,絕不會有人動柳小姐的心思。
不過她也這把年紀了,男人都不傻,確實沒什麽心思可動。
柳小姐也看見了旁邊的嚴汝筠,不過她心不在焉要見五爺辦大事,所以沒多想,也沒驚訝奇怪我們怎麽會單獨在這扇門外,她讓保鏢在外麵等,自己進去找五爺,我想了下,跟在她後麵一起。
五爺今天晚上賺得盆滿缽盈,我們進入賭坊時常爺和佘老板的籌碼牌已經所剩無幾,常爺臉上還是笑眯眯的,他得了喬倩,在他眼裏這種美人可遇不可求,一筆錢算什麽,就當送五爺的心意。
五爺沒想到柳小姐會來,平時除了重大場合她出席,都是幹女兒陪著他享樂,柳小姐有架子,不願意像個交際花似的,所以他很驚訝,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問,柳小姐走過去俯身對著他耳朵說了句什麽,五爺臉色有些難看,他問了句是真的嗎,柳小姐說是。
五爺手裏還捏著三張撲克,他沉吟了兩秒,猛地將牌摔在桌上,啪地一聲,驚嚇了一屋子的人。
“怎麽,五爺遇到棘手的事?”
常爺見他臉色發青,像動了怒氣,試探問了句,他不關心這些,他就想早點把喬倩弄到手,可他不問不合適,顯得生疏,畢竟拿人手短。
五爺叫了聲汝筠,保鏢說筠哥剛走,去紅燈區辦事,估計得一個鍾。
五爺琢磨了下,從椅子上起身,對桌上其餘兩位爺道歉,臨時有事先走,改日再接著今天續。
常爺無所謂,佘老板有點不樂意,他輸得這麽慘,還想繼續翻盤,這一走就沒機會了,改日誰知道手氣怎麽樣,可他沒法強留,隻能癟著嘴沒吭聲。
我和柳小姐攙扶著五爺從賭坊出來,外麵賭廳像炒蛤蟆一樣,呱唧呱唧鬧得天翻地覆,許多赤膊的男人踩在椅子上指著骰子盅高喊著大!大!
白色燈光下到處都是熱火朝天。
我不經意看見那枚被嚴汝筠當作暗器的鑽石紐扣,我遲疑了一下,趁五爺不注意彎腰撿起來,揣進了口袋裏。
“你聽誰說的。”
柳小姐說那家酒店有她朋友,正好認出是喬倩。
五爺臉上像沉了一隻炮彈,隨時都要爆炸。
柳小姐繼續煽風點火,“喬倩武裝齊備的,把臉遮得嚴嚴實實,不是心虛有鬼,這大熱天也忒奇怪了。抱她進去的男人一直左顧右盼,要不是他這麽慌,我朋友也不會留意。”
我愣了愣,柳小姐這番話加上五爺此時凝重又陰沉的表情,我意識到大概喬倩偷情被發現了。
五爺身子骨是不錯,可比年輕小夥差遠了,有些女人不隻圖錢,還想要風流,禁不住一天天獨守空房的寂寞,五爺幹女兒那麽多,全都是女人裏的狐媚子,不敢談戀愛還不能一夜春宵嗎。
可五爺這人占有欲特別強,根本不能接受屬於他的東西在未經他允許下被別人染指,他可以因為利益把女人送出去,但誰敢偷偷摸摸綠了他腦袋,他就弄死誰。
柳小姐對司機報了個地名,我一聽就在附近,頓時預感有些不妙。
柳小姐敢找到賭場親自請五爺過去捉奸,勢必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堵住喬倩和那個奸夫,不然絕不會興師動眾,到時候撲個空,她頭把情婦的交椅是不想坐了。
可喬倩會這麽愚蠢,竟然帶著男人在五爺地盤上私通嗎?方圓二裏地等於是五爺眼皮底下,他的人數不勝數,喬倩是瘋了還是傻了,這麽明目張膽的作死。
五爺進入酒店一身煞氣直奔三樓,我跟在後麵心裏沉甸甸,已經能預感到那個男人的下場,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3116的房門緊閉,五爺吩咐保鏢踢門,兩個保鏢合力一腳把門踹開,砰地一聲,整個樓層的閃燈都晃動起來,像經曆了一場山崩地裂的浩劫。
眼前一幕過於香豔,寬大床鋪上兩具連被子都沒有蓋的身體緊緊纏在一起,喬倩雪白的皮膚和男人黝黑健壯的身軀交疊著,似乎剛結束不久,上麵還有沒幹的汗水。
五爺太陽穴上青筋暴起,他眯眼盯著,喬倩被突如其來的巨響吵醒,她罵了句娘抻懶腰,手忽然碰到什麽硬物,她怔了怔,偏頭看過去,她本還惺忪的睡眼頓時睜大,迷蒙又愕然注視著旁邊赤裸的男人,她顯然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完全不清楚怎麽會這樣。
我了解喬倩,她一旦露出這樣的神情,勢必是真的無辜。
我下意識看向站在旁邊的柳小姐,她挽著五爺,臉上拂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樣的笑容讓我心裏咯噔一下。
她出手了。
在喬倩還沒來得及動手搞她之前,柳小姐已經盤算好了如何把她扳倒,還鏟除自己的後顧之憂。
和其他男人私通苟且被五爺捉住,這是絕對的一擊致命,永無翻身餘地,能否保命都是未知數。
喬倩驚叫一聲從床上坐起來,手忙腳亂穿衣服,她身上有濃烈的酒氣,腦袋估計還是蒙的,半響才意識到屋子裏還有其他人,當她看到我和柳小姐,臉色有些發白,而目光定格在一身棕色唐裝的五爺身上,慘白更加深了一個度。
“幹爹…”
“啪!”她話音未落,從天而降一巴掌,力度之大把喬倩腦袋差點扇掉了,她梗著脖子好半天才回過彎來,臉腫得一塌糊塗,嘴角的血跡也淌下來。
“幹爹我冤枉!”
喬倩捂著臉顧不得疼痛,從床上倉促跌下來,她抱住五爺褲腿哭喊,可她還沒來得及張口傾訴,再次被五爺狠狠一踢,五爺是男人,一輩子刀口舔生活,腳力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何況喬倩還是個沒完全醒酒的姑娘,這一下比剛才的巴掌更重,喬倩像一片落葉,被抵向了床頭的牆壁,重重栽了下來,許久都沒動。
接二連三的巨響,睡夢裏的男人終於醒了,他比喬倩反應快,第一時間抓住褲子要穿,保鏢衝上去反手一掰,嘎吱一聲,男人手臂脫臼,捂著關節哀嚎。
五爺盯著男人汗如雨下的臉,陰森森問他,“認識我嗎。”
男人認識也就不敢玩兒喬倩了,更重要是他現在疼得要死,哪有功夫辨認這張臉是誰。
五爺看他扭曲的表情笑得更猙獰,“這才哪兒到哪兒,你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碰我的娘們兒。”
五爺朝保鏢揚下巴,男人被一左一右從床上架起來,他身體一絲不掛,在保鏢一腳之下踹出了血,血形成一個柱狀噴射出來,迸濺得到處都是。
不知道是嚇著了還是太疼,男人暈死過去後緊接著大小便失禁,一灘黃色屎湯流出來,滴答到地板上,混合著血跡,我捂著嘴避開,一陣反胃。
東莞地盤上敢這麽動用私刑的,除了五爺估計再找不出第二個,這是要吃官司的,看那男的擺在床頭的手表和皮帶,也不像是普通老百姓,有不了大頭臉,也是誰手底下的小頭目,都不是沒後台的善茬。
喬倩按名分講不是五爺老婆,甚至連柳小姐這樣指日可待轉正的情婦都算不上,五爺下手這麽狠,連對方名號都不問,底氣足得我有點驚詫。
溫姐在把我送給我五爺之前告訴我不少底細,五爺叫秦彪,他在仕途上沒什麽牽連,靠自己手段本事混起來的,上麵當初都不知道這號人物,等五爺旗幟豎起來,再想控製來不及了,所幸他手腳大方,誰還會死盯著自己的財源不放。
五爺這幾十年混這麽大場麵也是趕上了東莞花花綠綠的世道,並不是上麵有人罩著。
他之所以現在特別招搖,有點不知天高地厚,和嚴汝筠有很大關係。
真正在上麵有門路的是嚴先生。
可以這麽說,這片地界嚴汝筠的名字比秦彪更響亮。
他肯屈居之下,除了當初借著秦彪的勢力有了今天,不好翻臉無情忘恩負義,畢竟江湖講道義,領進門的人是誰,這輩子都不能反目。也許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隱情,至於是什麽,也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男人半死不活癱軟在牆角,半副身子浸泡在一片屎尿中,柳小姐對此滿臉嫌惡,眼睛裏卻是藏不住的得意。
這屋子的一男一女,都是被柳小姐算計了,男人糊裏糊塗受了喬倩牽連,做了女人爭地位的犧牲品,而喬倩是自己作的,她過於暴露的野心勃勃讓柳小姐嗅到了失寵的危機,她在這個位置坐了十幾年,絕不會允許自己人老珠黃的時候被斬落馬下,那她半輩子就白撐了。
我看出她臉上斬盡殺絕的狠毒,心底涼了涼。
雖然我和喬倩不對付,但大家都是外圍圈子裏混飯吃,除了爭五爺這件事,我們沒鬧過矛盾,彼此看著對方怎樣費盡心機一步步往上爬,說親近點算半個姐妹兒,她功虧一簣我心裏不好受,誰又能保證別人黑暗的今天不是自己悲慘的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