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濃情

  我不記得他怎樣將我抱出浴室,我軟趴趴的閉著眼睛偎在他懷中,像一隻淋了水又渴又餓的小貓。


  保姆正好進入房間送一碗剛熬好的參湯,我討厭人參苦澀的味道,而且她熬得也不好,我嘟囔著讓她拿走,保姆看到我一絲不掛的身體,有些尷尬低下頭,“夫人嚐一嚐,這是先生吩咐我煲的,都按照先生要求做的每一步。”


  我將頭轉過來,讓她拿到我麵前,她捧著送到我鼻子,我深深吸了一大口氣,果然是香噴噴的,像濃鬱的烏雞湯。


  “嚴先生還有這個本事,要改行當大廚了嗎?”


  他掌心托在我臀部,笑著嗯了聲,“是,為了養活一隻嘴巴刁鑽的饞貓,準備投身廚房建功立業。”


  他偶爾開起玩笑來還真是讓人招架不住,甜膩得比糖果還烈,我隻記得我第一次見他笑,那樣清貴驕矜的麵孔,像是融化在驕陽中的白雪,天地間春暖花開波光繁盛。


  那是我見過的世間最好看的笑容。


  除了他之外再也沒有人能比擬。


  他把我放在床上,接過保姆手中的湯碗和小匙,讓她下去休息,保姆離開後我纏著他脖子撒嬌不喝,讓他說好聽的話哄我,他一本正經說不會,我抿著嘴唇說那我就不喝,他驚訝我怎麽忽然這麽磨人,我歪著頭笑得燦然明媚,“我不磨嚴先生,外麵女人也會不安分來磨,久而久之你把對我的耐心都給了別人。”


  他蹙了下眉頭,“腦子裏都在想什麽。”


  “嚴先生敢發誓這輩子隻對我一個人好嗎。”


  我半開玩笑的口吻,其實卻很期待,他眯著眼問我很重要嗎,我說當然,女人都願意聽這些,哪怕不真實,可如果真實的東西太苦澀,活著為什麽要讓自己難堪。


  他身子微微後仰,在我臉孔打量了片刻,“很可愛。”


  我噗哧一聲笑出來,“說我可愛還是可惡啊,瞧那一臉深仇大恨的模樣,好像真不會說一樣。”


  他舀了一點湯喂到我嘴裏,我舔了舔嘴唇,發現真的很好喝,裏麵有清甜的果醬遮蓋了人參的苦味,雞骨頭熬出了香鬱和濃稠,不會很膩,還非常解饞,我等不及他一勺勺喂我喝,幹脆按住他手腕直接倒入我嘴裏,我朝著天花板無比滿足打了個飽嗝兒,他像是被我磨累了,長舒一口氣,“誰慣的臭毛病,吃東西也不安分。”


  “現在誰喂我,就是誰慣的呀。”


  我翻了個身,將他手中的空碗打翻在地上,碗恰好落入地毯並沒有破碎,我不等他反應過來,已經伸手勾住他腰間的束帶,將他朝我身上拉下來,“良辰美景,嚴先生不盡情享樂嗎?”


  “怎麽,剛才還沒有喂飽。”


  “喂一夜也飽不了,嚴先生技術越來越差,早沒有初次驚豔了。”


  我手指順著他胸口敞開的浴袍探入進去,他身體滾燙,我卻是冰涼,他悶哼了聲,腹部肌肉驟然緊繃起來,“惹火。”


  “我喜歡看嚴先生在我身上瀉火的樣子。”


  他問我那是什麽樣子。


  我指了指自己眼睛,他的臉,他的身體,他的眉眼,甚至他唇角似有似無的邪笑,都在我澄澈的眼底肆意綻放,“一隻發情的公虎。”


  他臉色一沉,聽出我在罵他畜生,手在我胸口狠狠掐了下,“誰給你的膽子。”


  我見大事不妙想要從他腋下逃跑,可惜我還沒有想出怎樣的路線最合適,他大掌早已將我撈住固定在身下,我感覺到背上一陣窒息,他和我貼得那樣緊密,根本容不得我半點逃脫的心機。


  “知道狐狸洞嗎。”


  “那是什麽地方。”


  “是孕育你的地方。”


  我笑著說孕育我的地方在子宮呀,嚴先生連小蝌蚪是怎麽來的都不知道嗎。


  我笑得岔了氣,纖瘦嬌弱的身體連帶著他一起顫動。


  “你是狐狸洞來的狐狸精。”


  他灼熱的掌心在我每一寸肌膚上撫摸著,那樣輕緩,又那樣堅決,“一隻雪白的狐狸,專門勾引男人魂魄,吃男人陽氣。”


  “嚴先生的陽氣呢。”


  他手指忽然觸碰不可名狀之處,“在你這裏。”


  我被撩得咯咯直笑,伸手推拒他,“嚴先生別的本事都不提,嘴巴唬人的本事見漲,說,是在哪個狐狸床上學來的,把帽子按在我頭上。”


  “隻有你一條狐狸。”


  我眼前閃過薛朝瑰糾纏他時不依不饒的嬌憨,我心裏有幾分衝動,最終也沒有問出口,時機還沒到,但我一定不會糊裏糊塗讓別的女人搶走屬於我的東西。


  我用身體拱了拱他,想露出一絲縫隙喘氣,他不肯脫離我,我偏頭看著他精壯的身軀在月色之下閃出驚心動魄的魅光,他會錯意,以為我要怎樣,俯下身在我唇上重重吻了吻,他剛要吻得更深,我大聲說,“那嚴先生的魂魄呢。是留在誰懷裏了。”


  他將我翻過去和他麵對麵,我瞳孔中是他漆黑的眼眸,他幽邃的目光裏有我緋紅的麵龐,“在一個叫任熙的女人懷裏藏著。”


  我看著天花板哈哈大笑,他隨著我發出笑聲顛簸的肺腑,吸納走我最後的清醒。


  第二天早晨我是昏昏沉沉間被他抱下樓的,到樓口我才發現自己全身赤裸,隻裹了一條毯子,我勾著他脖子讓他給我穿衣服,他眉眼都是極盡下流的樣子,說這樣不是很好,秀色可餐。


  我朝一樓正忙碌上菜的保姆努了努嘴,“那不還有外人,要隻是我們兩個,不穿也就不穿了,不隻我不穿,你也不許。”


  他嗯了聲,“隨時都可以有一場酣戰,省去了中途脫下的麻煩。”


  我揚起下巴朝他媚笑,“嚴先生若不怕精盡人亡,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止我也甘願奉陪。”


  他抿唇笑得風流,告訴我穿旗袍,我問他為什麽,他說覺得我很適合旗袍。


  保姆做了一鍋小餛飩,三鮮餡兒的,裏麵灌了不少濃湯,隔著幾米遠就聞到了香味,我跑過去伏在桌上垂涎三尺,大聲招呼他趕緊過來趁熱吃,保姆將兩道樣式格外精致的廣式餐點壓軸端上來,她喜滋滋說,“先生早晨五點就起來下廚,親自拌餡兒,蒸屜,調口味,說要讓夫人嚐嚐。先生平時忙碌,自己都顧不上吃多麽精致,為了夫人真是煞費苦心,我跟了先生這麽多年,看到他有了著落,也由衷感謝夫人。”


  保姆嘴巴跟著嚴汝筠耳濡目染,說話不僅滴水不漏,還非常讓人痛快,我咬著筷子頭兒哎呦了一聲,將腳趾搭在他腹部,一通不安分的亂竄,“嚴先生對我這麽好,我無以為報。”


  他打開小籠屜取出一隻蟹粉包,掰開將裏麵的蟹黃喂到我嘴裏,“不是已經以身相許嗎。”


  “那怎麽夠,我要讓嚴先生日日貪戀床笫,過得不亦樂乎。”


  他笑著笑著不由自主露出兩顆潔白牙齒,“這是報答我,還是殘害我。”


  “如果以後有一天,我幫著別人算計你,嚴先生會殺掉我嗎。”


  他專注喂我吃包子,也不知道是否沒聽清,直到我吃完了整隻,他仍舊沒有回答。


  我也就此罷休。


  怎麽可能不會呢。


  當初血雨腥風的江湖,各大幫派廝殺得天昏地暗,秦彪野心勃勃不惜一切獨大,嚴汝筠既是他的良將和軍師,也是他的死士,他早就練出一副刀槍不入鋼鐵般的心腸,這世上逆他者亡順他者昌,女人不例外,我也不例外。


  也許會有那樣一個例外,可我沒有把握是自己。


  我從碟子裏抓了一隻烹得紅燦燦的海蝦,“嚴先生多大年歲。”


  他想了下,“記不清,三十四五。”


  “還有人連自己多大年紀都記不住。”


  “能活就不會死,該死也求不得活,所以記不記歲數沒有意義。”


  “嚴先生高見。”


  我剝了一隻蝦蘸些醬汁遞到他唇邊,他不怎麽喜歡吃帶腥味的海貨,不過我給他剝了他也沒有拒絕,他張開嘴含住,我盯著他吞咽下去的喉嚨,笑得奸詐狡黠,“嚴先生吃我一隻蝦,就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他蠕動的薄唇戛然而止,“設了個陷阱。”


  他笑出來,“現在吐掉可以嗎。”


  他不知是故意逗我還是來真的,他拿起帕子竟然真的要吐出來,我立刻堵住他的嘴,狠狠塞回去,“來不及了,吃了我的東西,就等於上了我的山頭,就要任我為所欲為,沒有你反悔的餘地。”


  他眉眼藏著濃濃笑意,“霸道,你問。”


  “嚴先生有過前女友嗎。”


  他似乎不想回答,但他難以抗拒我亮閃閃的眼睛,他說不算有。


  我故作驚訝說那嚴先生不會和我是初次吧。


  他吐出一半實在咽不下去的腥肉,“不是。”


  我當然知道不是,我隻想清楚他這麽不可一世的驕矜男子,曾愛上過怎樣的女人,即使談不得愛,那也算有過心動,我問他那是和陪侍小姐逢場作戲嗎,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有過一個不是。”


  我還想問,他甩開帕子的同時露出並不太有興致的表情,我知道他這是示意我不願多談,再追問隻會讓氣氛僵硬,我湊過去嘟起滿是油花的嘴在他耳朵上吻了吻,“嚴先生以後不要再想著別人,隻想著我,我就饒你一次。”


  “我的熙熙這麽大方嗎。”


  我得意洋洋眨眼,“世上最大方的女人,就在你眼前了。”


  用完早餐保姆在桌上收拾,嚴汝筠忽然問我身上的衣服穿了多久,我說大概穿了半年,六七次的樣子。


  他很喜歡我穿豔麗的顏色,他說那樣花哨絢麗,再配上純情到骨子裏的臉,才勾得男人醉生夢死。


  嚴汝筠開葷段子的功力,真是讓人渾身都燙得慌。


  “你身上這件舊了,聽說北街的古坊開了家旗袍店,我帶你去看看。”


  我瞪大眼睛猛地跳到他懷裏,他無奈說怎麽像一隻猴子,就不能安分一些。


  我問他是要陪我逛街嗎。


  他反問不行嗎。


  “可嚴先生怎麽會浪費時間在陪女人做這樣無趣的事上。”


  “你口中的嚴先生,也食人間煙火,也要學著討女人歡心,否則昨晚那樣的好時光,你還肯給嗎。”


  我想到昨晚我拚盡最後一口力氣取悅他到大汗淋漓的樣子,羞得臉通紅,我掌心按住他的嘴還覺得不解氣,幹脆把半張臉都扣住,我警告他不要再說,否則甭想了。


  他悶悶的笑聲在我指縫間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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