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私會

  我說我沒有做錯,為什麽要服軟。


  他冷笑說你出現在這裏,不是錯嗎。


  “難道要我繼續為人魚肉就是對的?嚴先生去珠海這麽久,你知道我生活在怎樣的水深火熱裏,我大門不敢出,也不敢待客,生怕薛朝瑰迫害我,她視我為眼中釘,你不在東莞我沒有依靠,她想扳倒我輕而易舉,就算孩子真的沒了,你會讓她殺人償命嗎?你會讓你的妻子為這個外人眼中的私生子抵命嗎?你能不惜和薛家撕破臉,即使拿不出證據也要討個公道嗎,如果你能,這一次你不會罷休。你做不到的事,我不為難,可我總有資格謀求一條安穩的生路!”


  嚴汝筠沉默不語,他望著我的眼睛浮現出一絲驚愕,陌生和探究,這些瞬息萬變的情緒緩慢匯聚為一抹深深的複雜,占據了他臉孔每一絲紋路。


  我在近乎哀戚幹枯的死寂裏和他對視,他嗤笑一聲,笑了幾秒鍾又倏而收住,他冰涼修長的手指扼住我喉嚨,在我僵滯驚恐中一點點纏繞住,再鬆開,最終攀附到我臉蛋上,他溫柔撫摸著,用力揉撚著,溫柔時令我顫抖酥麻,用力時又令我魂飛魄散。


  “薛榮耀竟然這麽喜歡你,連什麽都不要了。他是否想得到,他著迷到骨子裏的你,正和我在天台私會。”


  他頗為感歎,“我的女人有這麽大魅力,一顰一笑可以把一切都粉碎瓦解。”


  他笑著說他真是越來越喜歡,喜歡到無可自拔。


  他滾燙的薄唇貼在我耳垂,在我滑膩的皮膚上噴灑出猶如電流般的熱浪,他似乎伸出舌尖,一縷濡濕的絲線細細密密劃過我耳廓,將我撩撥得禁不住仰麵喘息。


  我訝異於自己是否太想念他,在這樣僵滯的氣氛裏,還能控製不住肉體的顫栗和波動。


  “你現在到底是誰的人。”


  我迷茫的眼睛隨他這句話驟然清明,他張開牙齒咬住我脖子,不很用力,但也足夠烙下一塊痕跡,我說他並沒有對我怎樣。


  他沙啞嗯了聲,離開我的身體,整理腕間鬆開的銀表,“除非你不想活。”


  我借著輕柔月光凝視他塗抹了膠蠟的短發,他頭發非常黑硬,像鐵絲一樣,我記得每一次歡愛我躺在他身下,都會在極致的疼痛與快樂中扯斷他的發,撕裂他的皮囊,也要讓他承受我被撕裂的痛苦,可不管我如何掙紮與殺戮,他總是安然無恙,那時我就想,他可真是刀槍不入的男子。


  這樣刀槍不入身披盔甲的他,要怎樣才能一擊致命,怎樣才能狠狠牽製。


  我將自己藏匿於袖綰的手伸出,用食指勾住他睡袍束帶將他再次朝我麵前拉近,是非常近,近到彼此鼻尖相貼,他垂眸打量我,唇角是玩世不恭的冷笑,我因為緊張而有些冰涼的手順著他凸起的鎖骨下移,最終停落在他砰砰跳動的心髒上。


  “知道我希望這根手指是什麽嗎?”


  他說匕首,對嗎。


  “果然我的心,這世上隻有嚴先生最懂。”我咧開嘴笑得春光明媚,更勝過此時掛在天際的圓月,“倘若它是一把匕首,我稍稍用力它就可以刺入進去,沒有任何阻隔和障礙,即使嚴先生的骨頭是鋼鐵做成,硬得讓人心碎,但在尖銳的匕首尖下,一樣脆弱不堪漏洞百出。它輕而易舉刺出一淌鮮血,血流得越多,氣息越微薄。最終失血而亡。”


  他挑眉哦了一聲,笑得意味深長,“血腥氣息確實很不錯,每個人血的味道是不同的,男人和女人,老女人和小女人,都是不一樣的。”


  他反問我知道這個道理嗎。


  我不慌不忙,冷靜自持,“嚴先生流一點給我嗅一嗅,薛小姐再流一點,我對比下,不就知道了嗎。”


  他眯眼盯住我皮膚內暗藏的笑紋,“最毒婦人心,你舍得嗎。”


  我呐呐了兩聲,“嚴先生對我有多涼薄冷酷,我自然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否則不是辜負了你對我言傳身教的苦心嗎?”


  他眉眼溢出一絲煞氣,“我教過你背叛我逃離我嗎?”


  “可嚴先生有嬌妻在側,事業有成,哪裏還需要我呢?嚴先生用萬事足告知我,在你生命裏我可有可無,毫無價值,秦彪離開我尚且活不下去,嚴先生缺少我一樣春風得意,我留下多一張嘴,多一個麻煩,不是讓嚴先生厭倦嗎?”


  他恨我這張伶牙俐齒,恨我顛倒黑白,恨我不辨是非,恨我腹誹編排,但他又無可奈何,他沒有辦法斥責我胡言亂語,他有妻子有權勢,有錢財有人脈,有所有男人無比渴望但終生得不到的一切,而我算不得這每一樣中的任何一個,他拿什麽來反駁。


  他氣急反笑,笑得十分魅惑清俊,皎潔月色襯不出他眉眼間的溫潤冷冽,竟是黯淡無光。


  他如此玉樹臨風,又如此黑暗殘酷。


  太陽不及他似火,星月不及他似冰。


  我愛著的癡著的是魔鬼般的男人。


  他目光在我吐出無數寒心話的薄唇上定格住,“你每一顆毛孔,每一根睫毛,每一絲呼吸,都把恨我表現得淋漓盡致。”


  “我怎麽會恨你。”


  我笑得媚眼如絲,“我愛還來不及呢。剛才我隻說了一層緣故,最重要的其實我在為嚴先生做間諜。如果我不身先士卒,薛家對崇爾搶奪市場懷恨在心,薛榮耀到底會做出什麽對策誰知道,你能摸著良心說,崇爾與榮耀的爾虞我詐,你事先不知道,事後也不能阻止嗎?商人為了錢財,背信棄義六親不認的事做得多了去,你能無視尊長,他對你更不會忌憚。薛朝瑰是你妻子也是他女兒,到底是愛情婚姻貴重還是血濃於水貴重,嚴先生也沒有把握。可我在薛宅就不一樣,任何風吹草動我都會第一時間掌握,嚴先生哄好了我,買我一顆忠心耿耿,還怕前方有什麽狼虎嗎?薛榮耀能接觸到的每一個人,我都一清二楚。”


  嚴汝筠被我三寸不爛之舌逗笑,“這樣說,我還錯怪你。”


  他說完這句話忽然一把握住我戳點在他胸膛的手指,在我茫然困惑中他另外一隻攬在我腰間的手按住我的唇,他噓了一聲,眼睛越過我頭頂望向門外的走廊,“別出聲。”


  黑暗中一陣潦草的腳步聲從一樓迅速上來,朝這片天台逼近,我屏息靜氣,生怕驚動了那人,可她似乎早有準備,就是奔著這兒來的,她站在落地窗外用燭火晃了晃,光束時明時暗時隱時現,晃過他的臉,晃過我的眼,仿佛地獄。


  “誰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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