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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無愛無恨

  這句話猶如雨絲輕飄飄不著痕跡,卻又像一塊燒焦的炭火,墜落在我心裏,燙出了一片荒蕪灰燼。


  真正愛一個人就是在他身邊開懷大笑,痛哭失聲,高興了撒嬌,不高興了嚎啕,等著他回來,纏著他別走,丟掉在外人麵前的矜持,優雅,從容,孤傲和不達眼底的假笑。


  我承認這些隻有嚴汝筠給了我,在他麵前,唯有在他麵前,我才是那樣真實的,不摻半點偽裝的任熙,可那又能怎樣,終究隔著千山萬水遍地屍骸。


  誰也不能無視一路走來的一切,鮮血,罪孽,重重背叛,陰謀,黑暗。


  這世上不是隻有愛情,還有太多東西無法割舍與否決。


  道義,人性,世俗,甚至自我救贖。


  如果薛榮耀沒有死,如果薛止文沒有死,如果薛朝瑰從不曾出現。


  可這些真實發生過的,誰也沒有能力抹掉。


  我拂開他的手,“有與沒有,一旦到達一定位置,都失去了脆弱和哭鬧的權力,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我和他一前一後走出會議室,穿過走廊直奔電梯,在我們從七樓到一樓的五分鍾裏,他沒有再看我,我也沒有看他,在秘書和保鏢的陪同下十分沉默。


  他的車停泊在榮耀集團正門口,相對的位置是我的車,我們背道而馳邁下台階,陽光非常濃烈,根本不像這樣的季節,在秘書為我拉開車門的一刻,我下意識看向也正要進入車中的嚴汝筠。


  “嚴先生,雖然你幫我解圍,但我仍舊不會感激你。因為我不但還清了我欠你的,還讓你欠了我。這一次沒有榮耀為你擋命,被沈燭塵扯下馬的就是你。你一席話換回自己擺脫了輿論與製裁,這筆買賣很劃算。”


  他彎腰的身體一頓,偏頭打量我有些蒼白削瘦的臉,他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不知是心疼,還是驚愕,“我也沒有想讓你感激我。我相信你對我的感情除了恨再沒有第二種。”


  “嚴先生高估自己了,我對你無愛亦無恨,不過形同陌路。”


  他麵無表情的臉上迸射出一絲皸裂,似乎一朵羽毛沉沒於無邊無際的深海,我朝他笑了笑,鑽進車裏拂塵而去。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忙碌著榮耀集團新一輪競標和應酬,周旋於各個酒席,包房和宴會,我完全沒有任何意識,東莞的春天就到了。


  商場對我的風評比預想好很多,這得益於我駕馭男人的手腕和眼力,後來我從秘書那裏聽說嚴汝筠打過招呼,不允許任何人對我為難,否則崇爾一定對他斬盡殺絕。


  我不清楚這事的真實性,如果是假的那就是別有用心的人想要借此掀起輿論,如果是真的,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做,或者他也在償還欠我的東西。


  我不懈努力下公司終於如願以償拿下城北一塊金融區建設的地皮,這份成果堵住了所有股東高層的嘴,他們雖然還是不服我,認為我是靠男人上位,但也不得不刮目相看,我也有一些本事在身。


  這件事塵埃落定後我鬆了口氣,為自己騰出了時間陪伴已經開口叫媽媽的心恕,她極其聰慧,發聲早,行動也機靈,性格非常乖巧,我在或者不在都不哭不鬧,薑嬸說她很好帶,也許因為成長在沒有父親而母親又忙碌的家庭中,缺少了被寵溺嬌縱的感覺,聽話懂事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說完這些問我是否有其他的考慮。


  我抱著心恕站在陽台上看魚,並沒有聽進去她的話,隨口問了句什麽考慮。


  “老爺去世三個月,二小姐也有半歲了,您在商場接觸人多,如果真遇到非常合適的人選,不妨聯絡著,等老爺周年忌日過去,再做其他打算,也不必顧慮太多,老爺曾經說過,他希望您過得好,不願用他遺孀的身份捆綁住您。”


  我笑著問她這是聽說了什麽,都沒有的事。


  “您一個女人,扛著那麽大的公司,還要撫養女兒,姑爺之前過來,您都把他拒之門外,您不肯與任何人分擔壓力,難道您要獨身到老嗎?”


  我告訴她我忙,忙得連心恕都沒有時間照顧,想不了別的事。


  “再忙也不能耽擱了自己,人這輩子忙忙碌碌圖的什麽,家人生活好,自己過得舒服,再強悍的女人,都有需要一個肩膀的時候。”


  心恕伸手想要去摸魚,我立刻抱緊她防止她從我懷中墜落,我忙裏偷閑看了眼織衣服的薑嬸,“事業和家庭試圖平衡,本身就是一場危險遊戲,女人不可能不在婚姻生活中付出,付出就意味著失去了精力,家庭丈夫孩子都不能理解這份在他們眼中可有可無但對女人是一張王牌的忙碌,久而久之就是失衡,分歧,婚姻在這樣的矛盾中破裂,爭吵,甚至背叛,事業也一塌糊塗。想要既做好一位妻子母親,還能在事業大顯身手,兩方都掌控得十分自如,這樣的女人幾乎不存在,總有一方是不滿的,怨恨的。除了因為能支持理解妻子肯做幕後英雄犧牲的丈夫寥寥無幾,更因為圍著灶台轉的男人配不上如此精明能幹的女人,怎麽可能入得了我的眼。”


  薑嬸張嘴用牙齒咬掉最後一截紅線,“夫人之前經曆了太優秀的男人,再也不肯放低姿態了。您現在有權有錢有勢力,可您畢竟還有一個女兒,有幾段人盡皆知的過去,找個體諒疼愛您不會處處揭短的男人,比什麽都重要。婚姻是過日子,不是過風月,您之前的風月還少嗎?哪一個也不長久,到最後都是一身傷。找個本分男人,最好有點本事,能將二小姐視如己出,您這輩子才能真正得到歸宿。您才二十歲,往後日子那麽長,別太委屈自己。”


  我注視著源源不斷流入杯內的茶水,薑嬸舉起織好的小棉褲,迎著窗子最明亮的地方細細打量,她笑著說二小姐長得可真快,隻好織得大一號,還不知道等明天冬天是不是穿得上。


  “穿不上送給別人,你這麽好的手藝,又是這麽好的料子,誰不都得搶著要。”


  她意味深長說送別人幹什麽,留著給夫人生第二個孩子穿。


  我笑她想得可真久遠,那要等哪輩子,非放糟了不可。


  “夫人,姑爺好像要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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