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光是什麽？
光唯有照耀才有意義。從光源發散，照耀可以照耀的一切。讓別人看到光明，讓別人感到溫暖。
如果光隻能照耀自我，不能被他人所感知，那光與暗又有何區別？
人之靈魂也如我們可以感受到的光芒一般，唯有被他人所感，才能證明靈魂存在的真實。如果始終無法讓人感覺到你的靈魂之所在，那豈不是一種悲哀？雖然這並不能說明你就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但卻可以說明你靈魂的存在感是極其微弱的。這並非是說一定要別人來認同你，而是說你的靈魂力量微弱的讓人無法察覺。一個人的靈魂或者說精神力量強大時，哪怕他什麽也不做，也會成為人群中最醒目的那個人。人和人之間確實存在類似精神感應或者說精神磁場的東西。為什麽有所謂的人格魅力？又為什麽人們總是會不自覺向強大的人靠攏？可以說因為靈魂的力量，在其中起到了主導的作用。
李驀然終於明白，靈魂其實就是人的精神意誌。可以從自身內心深處激發，也可以從別人身上顯映。如果一個人的靈魂足夠高尚，你就能從其他人身上很輕易的發現靈魂高尚者所遺留的靈魂印記。一個人的靈魂之光隻要照耀到了足夠多的人，那麽我們就會說，這個人的精神是無處不在的。
李驀然決定真正試著，無私的將自己的靈魂之光照耀別人。
她把自己所有的能量，都用來製造出了一組周琦夢的虛假數據。當周琦夢的光影分身飄升出光幕後，光幕所承受的壓迫瞬間消散了，光幕又重新穩定了下來。
可是，此時的李驀然整個人卻黯淡了下來，身影變得飄忽不定，仿佛成了隨時都會消散的扭曲光影。
郭風不敢相信的望著她：“你做了什麽？”
李驀然在這一刻似乎終於找回了自己的靈魂，她臉上的神色也變得生動起來。
她微微笑了笑：“沒什麽，隻是試著去找回自己的靈魂。現在看來，我做到了。同時也讓我明白了人的生命的意義。這樣，我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人不該隻為自己而活，否則，你生於這個世界，活於這個社會，還有什麽意義？
郭風將周琦夢放下，上前兩步走到李驀然麵前，伸手想要撫摸她一下。可手指根本沒有碰觸到什麽，直接穿透了她的人影。
郭風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怎麽會這樣！”
李驀然依然麵帶著微笑：“這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結局。我終於可以真正解脫了。隻要我在這裏真正消失，他們便再也不可能複製出另一個我了。”
“你會消失？什麽意思？你難道不會回到現實世界了嗎？”
“不，我已經回不去了。我的原生體早已被毀滅，隻有記憶的複製體一直在輪回。而即使是記憶的複製，也已經到了盡頭。就算這次我能返回現實世界，但不用多久，我也會真正消失的。不過，所幸我不需要等待那一刻的到來了，我用盡了靈魂池塘之中那最後的一點水源。我的記憶複製體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郭風整個身體忍不住一顫：“你說什麽！你的意思是……”
“對，我就要死了。完完全全的死了，連靈魂也會湮滅。真正的再也無可追尋。”
“是我逼死了你，對不對？”
她輕輕搖了搖頭：“不，是你解救了我的靈魂。我本就是一個已死之人，隻有殘魂還在苦苦掙紮，是你將我從這種痛苦中徹底解脫了出來。郭風，在這最後的時刻，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有沒有在你心裏留下過一點痕跡？”
郭風心中壓抑的說不出一句話來，隻能拚命地點著頭。
李驀然的笑容更燦爛了：“哪怕你是騙我的，我也心滿意足了。此生能遇上你，是我唯一值得慶幸的事。因為，我也是一個被你靈魂之光照耀的人啊。郭風啊，我有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黑暗並不可怕，因為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黑暗的存在。但是，不能因為擁有黑暗，我們就拒絕光明。人之偉大，從來都是因為他的光明，而非黑暗。”
郭風內心是痛苦的，又一個女子要死在自己眼前了嗎？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相信一定還有什麽方法可以救你的！你不能就這樣放棄啊！”
李驀然搖了搖頭：“沒用的，不要再做無意義的假設了。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你還是聽我把話說完吧。我一旦徹底消失，你至多隻有十分鍾的時間，過了時間不僅這個光幕會破碎，離開這個世界的後門通道也會關閉。所以，你必需在十分鍾之內把趙小熙喚醒並帶離這個世界。”
說著她又看向了周琦夢：“對於她，你想好要怎麽做了嗎？你是沒辦法把她帶到現實世界的，這一點你應該很明白。那現在看來，你救了她，也不過就是讓她多活了十幾分鍾而已。時間一到，她同樣會被係統給格式化掉。”
郭風的心十分的慌亂，他根本沒有考慮過以後，之前他隻想陪著她們一起死。
“難道就真的沒有什麽辦法了？”
李驀然沉思了片刻：“或許有一個辦法，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有很大的風險。”
郭風的眼神異常堅定：“再大的風險我也不怕！”
“不，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風險並不是指你，而是說她們兩個。”
“她們？”郭風心裏一突，“到底是什麽辦法？她們會有什麽危險？”
“你可以試著把她們同時帶離這個世界，讓周琦夢的靈魂進入趙小熙體內暫居。如果成功，那兩人自然都能存活下來。可如果失敗，兩人的靈魂意識一旦起了衝突，很可能就會導致兩人的共同死亡。這也隻不過是我假想的一種可能，畢竟從沒有人這樣嚐試過。但如果不這樣做的話，你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不是嗎？”
抉擇的時刻總是這樣艱難，可我們又不得不去選擇，因為那個時候我們根本沒有選擇。
郭風終於下了狠心：“我會帶著她們一起離開，如果她們真有三長兩短，那我唯有以死謝罪了。反正不
這樣做的話，留在這裏陪著她們也同樣是一死，還不如就放手去搏一搏！”
郭風的選擇早在李驀然的意料之中：“我就知道你會這樣選擇的。不過，如果你想把趙小熙救出龍城基地的話，恐怕也是困難重重，即使我在，也是無法給予你更多的幫助。一切還是需要靠你自己。李氏對你有所要求的話，你倒是可以試著以此為條件和其談判一下。不過你也千萬不要抱太大希望，因為李氏的族長李震這個人，實在太可怕了！李氏延續幾千年，也唯有此人敢膽大包天的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李氏先祖的名號。至於他的能力，我也無法想象，隻能告誡你五個字，謹慎再謹慎！如果能夠不招惹他，你絕對不要招惹他！”
忽然，她又像想到了什麽：“對了，你身具顯化血脈的秘密，李震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之前讓我采集你的精脈，為的就是想要培養出其他的顯化血脈。第一次是失敗了，不過因為沒讓我參加第二次的實驗，所以我也不知道第二次的培養結果到底如何。但僅從這一點就不難看出，李震此人似乎是無所不知的，這也是他真正可怕的地方。”
李驀然說出的這個消息確實讓郭風心中一陣駭然，自己最根本的秘密竟然被其他人得知了？不過很快，他又釋然了。他擁有“起死回生”這種不可思議的能力這事，現在幾乎是人都知道了。如果碰巧又對顯化血脈有所了解的話，那就不難從他身上產生聯想了。顯化血脈的事雖然隱蔽，但李氏畢竟已經延續幾千年了，能夠得知這種隱秘也不足為奇。
隻是據郭風所知，和傳奇機師一樣，顯化血脈一個時代也隻會出一人。李氏想要逆天而行，真的可能成功嗎？可從李氏展露出的那種種不可思議的事情來看，又不能不說沒有成功的可能。
想到這裏，郭風不由感覺有些可笑。如果李氏真的人工培養出了顯化血脈，那從嚴格意義上來說，豈非就是他的子嗣？
不過，現場的情形又讓他很快收斂了心神：“你，真的沒有辦法了？”
李驀然的神情越發淡然：“沒有了，即使有也沒必要了。我的靈魂已然消耗殆盡，即便苟延殘喘也定然比如今還要痛苦百倍。我不想再那樣活著了，因為那種方法本來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那你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李驀然眼中有些迷離：“我是一個孤兒，從來都沒有感受過人與人之間的那種溫暖，這或許就是我一生唯一的遺憾吧。”
一個聲音低低的傳來：“可你卻將你最後的溫暖傳遞給了別人，我真實的感受到了。”
周琦夢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你用你的靈魂之光照耀到了我，溫暖到了我，從此以後，我的靈魂中同樣會閃耀著你的光芒。”
李驀然瞪大了眼睛望著周琦夢：“你說的，是真的？”
周琦夢鄭重的點點頭：“是真的，我能真切的感受到你的溫度。”
李驀然呼出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在這一刻輕鬆了許多。
“如此，我便再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