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97.再抬眼時,嚴復的眼中已然死灰一片…【
他從椅子里起身,盯著肖睿,面無表情道:「想與你的導師張帆爭個高下?可惜,厲氏不是你用武的地方!」
說完,厲紹憬大步的離開了會議室。
股東們瞬間議論聲起,而肖睿徹底的僵在了原地。
股東們也開始陸續離開,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今天眾股東的表現都不太對勁。
之前,他拿出過幾套收購其他公司的方案,股東們看他的眼神都時帶讚許,而今天,竟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他說過一句話,他不明白,自己錯在了哪溲?
待股東們走的差不多了,坐在位置上始終沒動的李經理,左右的拉扯了一下領帶,鬆了松領口后,站了起來。
李經理在肖睿的身側停下,並伸出手在他的肩頭拍了拍,說道:「你的方案沒問題,但做法不太聰明。」
肖睿不解其意,眉頭皺起,說道:「厲總誤會我,說我想跟我的導師一爭高低,李航,難道你也這樣想?恧」
李經理聳了聳肩膀,扁了扁嘴,說道:「要說你這人啊,工作能力突出,情商卻不高。你怎麼不就想一想,那顧氏那麼大油水,連老闆都病倒不起了,為什麼還屹立不倒?你以為就你能看到收購顧氏的商機和好處啊?那臨城商圈子裡多少的老油條,盯著顧氏眼睛都要放綠光了,可他們為什麼都不動?!」
肖睿的眉頭擰的更深了,問道:「為什麼?!」
李航故作老成的在他肩上又輕輕拍了兩下,感概道:「說來說去,你還是年輕啊!眼睛放亮一點,以後有你學的呢。」
說完,李經理緊了緊領帶后,走出了會議室。
只留肖睿一人站在會議室里,傻愣著,想不出個頭緒來。
——
周五,顧妤從顧家出來,顧純清一直送她出了門。
門口處,顧妤回頭朝裡面看去。
顧純清的目光也隨著顧妤,朝著顧老爺子房間的方向看過去,淡淡說道:「你爺爺已經糊塗了,有時連我也認不出,更不要說你了,自從你爸出事被老爺子知道,老爺子就病了一場,醒來以後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
說到這兒,顧純清苦澀的彎了彎嘴角:「不過,他倒是記得許嫣然,許嫣然每來一次,你爺爺都會用拐杖把她趕出去,就連顧江也沒放過,見一次轟一次。」
顧妤心中悵然,對著顧純清點了點頭。
片刻后,顧妤問道:「姑姑,公司那邊,我什麼時候去比較合適?」
顧純清有些詫異,不過,很快也恢復了常態,說道:「你剛回國,我以為你還要休整一段時間呢,如果你已經做好了準備,當然是越快越好。」
顧妤沒說什麼,點了頭:「好,我知道了。」
顧純清看著顧妤上了車,在門口久久不曾離去,不禁心裡在想:小妤終於回來了,她肩上的擔子也可以輕一輕了。
……
離開了顧家,顧妤坐在車上,給許曉染打了電話。
許曉染接的很快,語氣裡帶著些期盼:」顧妤?」
她認得顧妤的號碼,顧妤回到臨城以後,又恢復使用了4年前的號碼。
顧妤對著手機靜默了兩秒,道:「醫院地址。」
電話那頭的許曉染口齒清晰的將地址報給了顧妤后,顧妤就直接掛斷了電話,片刻也沒猶豫。
將手機攥在手裡,顧妤的指節有些發白。
四年過去,她本以為再次面對,最好的結果會是形同陌路。
可惜,老天都不給她這樣的機會。
顧妤的手鬆了松,抬起頭,對著司機說道:「老孟,送我去阜康私立醫院。」
老孟回過頭來:「小姐不是下午要回薛宅的嗎?」
顧妤沒有看他,重複道:「阜康私立醫院。」
老孟愣了愣,沒敢再反駁,終於點了點頭。
……
許曉染的話還沒說完,顧妤就已經掛了電話。
收了手裡的手機,心裡異常的不是滋味。
她低頭看著面色蒼白的嚴復,眼眶又濕了起來,別過頭去,想起身,手腕卻被嚴復給拽住了。
嚴復很虛弱,力氣不大。
許曉染轉過頭去,對上嚴復一雙重新燃起渴望的眸子。
嚴復問:「顧妤……肯來嗎?」
許嫣然的臉白了白,點頭道:「她正在來的路上。」
嚴復的手鬆了開去,彷彿卸去了全身的力氣,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
許曉染不忍去看,心裡酸的難受。
她起身道:「我出去接她。」
嚴復彷彿沒有聽到,沒給許曉染半點回應。
許曉染停留了片刻,見嚴復又閉上了眼睛,終於走出了病房。
……
住院處的門口,顧妤早已經到了。
顧妤一身米白色的厚呢大衣,樣子幾乎沒變,如同四年前的一樣。
看到顧妤遠遠的站著,許曉染的腳步頓住了。
顧妤還是顧妤,依舊漂亮的迷人心魄。
如今從海外歸來的她,更是讓許曉染的臉上頓時失去了光彩。
她和顧妤爭了這麼多年,樣樣都想比顧妤做的好,可到頭來,終究還是和顧妤有著不小的差距,而這種差距便是那種與生俱來的高貴。
直到這一刻,許曉染才明白為什麼許嫣然會那麼恨她們的母親。
因為,從小的生活環境造就了姐妹兩個人的心理異常的自卑,這種與生自來的自卑心是多少金錢和名牌也遮掩不住,且彌補不了的。
許曉染將耳邊的碎發攏到耳後,即便是這樣,她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在顧妤的身後停下。
「顧妤……」
顧妤轉過身來,看著許曉染那張許久未見的臉。
四目相對間,許曉染艱難的彎了彎嘴角,卻發現根本笑不出來。
片刻后,她語氣輕柔的問道:「你來啦?」
顧妤的眼波淡淡,沒有開口,就那麼靜靜的看著她。
許曉染比從前瘦了,許是照顧嚴復多日也沒睡過踏實覺的緣故,眼睛周圍除了黑眼圈就是哭過後的浮腫。
許久以後,顧妤才開口問道:「他住在幾樓?」
許曉染轉過身去,道:「跟我來吧。」
許曉染走在前面,顧妤跟上了她的腳步。
在進電梯前,許曉染卻突然停了下來。
她轉過身,盯著顧妤的眼睛,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許曉染的情緒難掩,對著顧妤說道:「嚴復的日子不多了,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再見你一面,我知道,我和嚴復對不起你,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暫時放下從前的恩怨,好好的和他說說話,行嗎?」
顧妤很平靜的注視著她,重複道,「恩怨?」
許曉染被問的一愣,眼淚還掛在臉上,怔怔的看著顧妤。
顧妤彎起冷漠的嘴角,淡淡道:「我從不認為我與他有什麼恩怨,我曾對他付出,是因為我當時年少無知,一廂情願。既然愛情和利益面前,他選擇利益,我無話可說。今天我能來,不過是為了兌現一個承諾而已,你想多了。」
「承諾?」許曉染不解的看著她。
電梯已經到達一樓,並在兩人面前開了門。
顧妤懶得和她解釋,剛想抬起腳,往電梯里走,卻又突然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盯著許曉染,說道:「說到恩怨,我倒突然想起來,我和你似乎還有筆帳沒算呢?不是嗎?」
聞言,許曉染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一臉慌亂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妤挽起嘴角,諷刺道:「聽不懂最好!」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
……
嚴復的病房前,顧妤站在門口朝著裡面望了一眼。
許曉染從後面趕上來,停在顧妤身後微微喘息。
她看了顧妤一眼后,又透過門板上的玻璃隔條往裡面看去,嚴復還閉著眼。
繞過顧妤,許曉染輕輕的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嚴復睜開了眼,看到眼前是許曉染時,瞬間一臉失望。
嚴復的眼睛睜的很大,一臉緊張的看著她,問道:「她還是不肯見我,對嗎?」
話音還未落下,顧妤已經走了進來。
嚴復的臉由白變紅,瞬間血氣上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許曉染慌忙的幫他撫胸拍背,深怕他一口氣提不上來。
好在嚴復猛咳嗽了一陣后,平息了下來。
不過,大口的喘息著,臉上泛起一陣病態的妖紅。
顧妤走過去,在嚴復的床前站穩。
嚴復被許曉染扶著,勉強坐了起來,歪靠在身後的靠枕上,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栽倒。
嚴復抬起頭來,在看到那張日夜出現在他夢裡的臉時,他還是忍不住笑了。
嚴復笑的很好看,一如幾年前。
許曉染在旁邊紅了眼,因為她知道,這一刻,嚴復才是打心底里高興的。
嚴復的手臂里埋著軟針,費力的抬了起來,指了指顧妤身後的椅子,示意她坐。
顧妤沒有拒絕,在椅子里坐下。
許曉染難掩悲傷情緒,可還是識趣的退了出去,並在外面關上了門。
嚴復的目光一直放在顧妤的臉上,一刻也不曾挪開,他像是看不夠一樣,深怕他一眨眼顧妤又跑掉了。
兩個人相對無聲,嚴復的嘴角卻一直彎著。
片刻后,還是嚴復先打破了這份沉靜,他垂下目光,問道:」這四年裡,你還好吧?」
顧妤沒有回答。
並非她吝嗇回答嚴復的問題,而是她不知道該怎樣回答。
垂死之人面前,她不想撒謊,可若說自己過的不好,又能怎樣呢?無非是讓嚴復心裡再添一道堵罷了。
顧妤沉靜答道:「算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一言難盡吧。」
嚴復有些詫異,抬頭看向她,從前的顧妤很少會這樣說話,她乾脆的厲害,心裡從不藏著事。
嚴復虛弱的笑笑:「既然一言難盡,怕是也不願再提,我不問也罷。」
顧妤點頭。
嚴復面上的潮紅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種病入膏肓的蒼白。
他喘的厲害,飽經病魔摧殘的身體,如今也瘦的厲害,眼中再無往日里的神采。
嚴復落寞的笑笑,說道:「幸虧當初你沒有選擇繼續留在我身邊,否則……你看我如今的樣子,怎麼能夠給你幸福呢?只能害了你。」
提到過往,顧妤緘默不言。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嚴復竟然哭了起來。
顧妤的臉上難見的吃驚,和嚴復在一起三年,無論什麼險境,哪怕食不果腹,嚴復也不曾這樣軟弱過。
如今,他在她的面前,竟然哭的像個孩子。
顧妤心裡晦澀難忍,怕他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朝著他伸出手去。
顧妤的手一把被嚴復拽住。
看著這樣的嚴復,顧妤的臉色蒼白,卻沒有抽出手來,任由嚴復將她的手貼在他微燙的臉頰上,任由嚴復的淚水順著她的指縫灌入她的袖口。
嚴復嗚咽著:「顧妤,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離開你……」
此時的顧妤沒有脾氣,甚至連半分的恨意都沒有。
雖然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會是這樣,可她也知道並非是她心軟。或許只有在內心裡真正的將一個人放下后,才能這樣的無波無瀾吧。
「在我得知我患上癌症的那一刻,我的天塌了,我還有太多的心愿未了,我還有太多的事沒有去做……可如今,我不這樣想了,我每天讓自己活在幻想里,卻變的異常的充實快樂。我幻想著我們在一起,仍舊什麼也沒有。我們生活在一套面積很小的兩居室里,吃你親手做的飯,喝你親手泡的咖啡……直到這一刻,我才徹底的清醒,才明白過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說到這裡,嚴復一臉的自嘲,臉色又白了些許,眼淚還掛在嘴角。
嚴復說:「我害怕從這樣的夢中醒來,因為只要醒了,我才清楚的意識到,你跟本就不屬於我,也不會在我身邊了。畢竟……是我負了你。」
顧妤的嗓子有些干,安靜的聽著嚴復的述說。
直到他覺得累了,顧妤才將手從他的掌心裡抽出。
嚴復的手空剩一把骨頭,是那樣的涼。
顧妤將被子幫他拉到身上,嚴復的目光一直盯著她,問道:「顧妤,你還恨我嗎?」
顧妤拉被子的動作頓住,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
嚴復的目光一點點的黯淡,最終又歸於沉寂。
顧妤平靜的收回手,說道:「我曾答應過你,要陪你再去見你父母一面,可我當初走的急,沒來得及兌現承諾……」
嚴復的表情里,有說不出的震驚。
顧妤沒有抬頭看他,繼續說道:「如果他們還在,我會去見他們一面,你還有什麼話要對他們說嗎?」
嚴復的面色更白了,嘴唇顫抖著,許久也說不出來。
顧妤沒有催促,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想。
相對安靜的病房內,全是嚴復費力的喘息聲。
顧妤靜靜的看著窗外已經沒了枝葉的柳樹,今天的冬天來的格外有些早……
……
從病房出來,許曉染站在走廊里回過頭來,對上顧妤的視線。
顧妤的腳下沒停,目光淡淡的從許曉染的臉上掃過。
許曉染看不出顧妤有什麼情緒來,表情始終如一,她突然的轉身,朝著嚴復的病房裡跑去。
嚴復的病房前,許曉染一把推開了門。
而下一刻,她的腳步卻頓住了。
病床上的嚴復在痛哭,泣不成聲,肩膀在劇烈的抖動,淚珠子一顆顆的砸在了白色的病號被上。
在許曉染記憶里,這是嚴復第一次哭,也是最後的一次。
就連他被疼痛折磨的滿頭冷汗,咬破了嘴唇,他也愣是咬著牙沒哼一聲。可他現在竟然哭成了這樣……
許曉染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嚴復,眼淚順著臉頰簌簌而落。
她心疼嚴復,心疼的快要麻木了。
嚴復靠在她身上,漸漸的平復,呼吸卻更費力了。
許曉染將他平放在病床上,將被子拉到了他的胸口。
再抬眼時,嚴復的眼中已然死灰一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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