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嘿,容江同誌什麽時候對違法違紀的幹部這麽寬容了。”陳興似笑非笑的打量著成容江,他可不信這是成容江的真心話。
“我們國家培養一名幹部不容易,我是想著能挽救一名是一名,一味的嚴查不見得就是最好的辦法,適當的懷柔也許效果更好。”成容江嘴角微微流露出一絲苦澀之意,這番話,其實能代表他內心的一部分想法,長期做檢查工作,成容江的眼光自然不會像普通老百姓那樣,覺得對貪官就要抓抓抓,見一個抓一個。
要知道,貪官是永遠抓不完的,不是一個簡單的‘抓’就能解決問題,若不從體製的製度根源上去解決問題,這貪官就跟碩鼠一樣,越抓越多,不過,此刻成容江說出這番話的背景是在被葛建明‘威逼’後說出來的,所以成容江的心情顯得有些頹廢。
“容江同誌,你這檢察長倒是越當越有菩薩心腸了。”陳興對成容江的話並不著惱,他不知道成容江剛從市委出來,但想來成容江的態度發生轉變總歸會有一個原因,這原因其實也不難猜,南州市的高層裏麵,能給成容江施壓的也就那麽幾個,而查淩肅,直接觸動的是葛建明的利益,不難想象,成容江肯定是受到了市委那邊的施壓。
“哎,我這個檢察長就跟坐在火山口上。”成容江瞥了陳興一眼,眼裏多少有些詫異,他能聽出來,陳興剛才那話似乎沒有對他有什麽不滿,這讓成容江稍稍鬆口氣,這位年輕的市長總算是沒像葛建明那樣霸道,不過一碼歸一碼,成容江對陳興還是沒啥好的觀感,這事就是由陳興挑起的,要是陳興沒讓他去查淩肅,也不會有現在的這堆麻煩事。
“檢察長這職位,本來就沒那麽好當,容江同誌你說是不是?”陳興笑了笑。
“陳市長這話真的是說到我心坎裏去了。”成容江難得的對陳興的話做出一副深以為然的認同姿態,他自個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有著比別人更深的體會,想幹出一點成績吧,卻容易得罪人,一個不小心,檢察長也就當到頭了,想要把位置坐久坐穩,那最好的辦法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碌碌無為反而是明哲保身之舉。
許是聽出了陳興話裏的深意,成容江說完話,片刻的停頓後,又道,“陳市長,有關淩肅的案子,我看還是先停一停吧,不知道陳興您意下如何。”
“容江同誌,你才是檢察長,不是我是檢察長,我也就是隻能對你們檢察院的工作提下建議,你要是覺得不該查的話,我還能逼著你查不成。”陳興似笑非笑,“倒是不知那封舉報信的內容,你們檢查院查證的結果如何?是不是都是屬實?”
“還沒一一去查證,前麵已經調查的,確實屬實。”成容江回答著陳興的話,心裏端的是無奈不已,他是檢察長沒錯,從理論上說的話,一府兩院還平級呢,檢察院法院和政府是平行關係,不受政府管轄,但問題的實質是法檢的級別要比政府低半級,而且法檢沒有財政獨立權,受製於政府,他這個檢察長能直接拒絕陳興這個市長?陳興自個也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擱給成容江聽來,除了嗤之以鼻外,又怎麽敢當真,他內心深處倒真想不給陳興麵子,獨立行使自己檢察長職權來著,但關鍵是沒法那麽幹。
“既然屬實,就算是還沒全部去查證,我想光憑已經確認的那些,就足夠淩肅去坐牢了,這已經不是什麽治病救人的問題了,而是關乎到黨紀國法的威嚴了,容江同誌覺得呢?”陳興看著成容江,並沒擺出一副逼人的姿態,但他就要看成容又會怎麽說。
“陳市長,我知道您說的沒錯,但這事……實在是……”成容江眉頭緊擰著,饒是他巧舌如簧,這會也是一陣語塞,總不能讓他這個檢察長親口說所謂的黨紀國法也就是那麽一回事,權力淩駕於法律之上,上麵有領導說不能查,所以檢察院不敢查。
沉默了一陣,成容江終是苦笑了一聲,“陳市長,您這真是為難我了。”
陳興笑著沒說話,他的一番說辭固然是很假,但卻是冠冕堂皇,讓成容江沒法反駁,說到底,他要表明的態度並沒有變,至於說為難成容江,陳興倒是不想為難對方,政治本就是如此殘酷,何來為難一說。
“陳市長,市委……”
成容江咬咬牙,正要將市委那邊搬出來,陳興卻是徑直打斷了成容江的話,笑道,“容江同誌,你也不用跟我說別的,我隻想看你自個會怎麽做,好了,容江同誌先回去想想吧,我外麵還有客人,我期待容江同誌後麵的行動,希望不會讓人失望。”
成容江一陣無言,陳興這是非得要讓他做出個選擇來,他想置身之外,陳興偏不讓他這樣做,這讓他心情更加沉重,真要選一邊站的話,以後就隻能一條道走下去了。
“好吧,陳市長,那我先回去了。”成容江和陳興打了個招呼,一臉鬱鬱的往外走。
看著成容江離去,陳興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皺了皺眉,陳興能做的也隻能到這個程度了,成容江會怎麽選擇,陳興並沒把握,他是想逼成容江站隊的,但也有可能適得其反,將成容江徹底逼到葛建明那邊去,正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葛建明是省委常委、市委書記,成容江靠向葛建明的可能性還更大一些。
“好像是有些操之過急了。”陳興喃喃自語,也許他應該再緩一緩,沒必要急著讓成容江表態,反正現在讓周方宇繼續坐在財政局局長的位置上,並不是非得著急的將淩肅從財政局剔除出去。
不過這種想法在陳興腦裏也就是轉瞬即逝,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既然都這麽做了,那也沒啥好後悔的,成容江最終會怎麽做,陳興也沒必要耿耿於懷。
徐慶年和陳國敏兩人走進陳興的辦公室時,正碰上陳興臉色難看,兩人心裏都是咯噔一下,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徐慶年和陳國敏都興起了一個想法,來得似乎不是時候!
“陳市長。”徐慶年小心瞅著陳興的臉色,微微躬身,在他身旁的陳國敏同樣是如此,兩人是來匯報董銳明的案子的,但看陳興這會心情不佳,兩人心裏就七上八下了。
“嗯,坐吧。”陳興抬頭看了看兩人,擺手示意了一下。
徐慶年給了陳國敏一個眼神,陳國敏組織了一下措辭,說道,“陳市長,我跟您匯報一下董銳明案子的進展……”
“過程什麽的就不用說了,我隻聽結果。”陳興打斷陳國敏的話。
陳國敏一怔,再次和徐慶年對了個眼神,兩人眼裏都閃過一絲了然,這陳市長看樣子正心情不爽著呢,他們還真的來錯了時間,也不知道陳興是本來心情不好,還是剛剛的原因,剛才從陳興辦公室出去的市檢察長成容江,兩人都認得,這會難免就猜測是否是成容江和陳興談了什麽,才導致陳興心情不好。
“陳市長,派出所民警高興斌承認水裏的迷藥是他放的。”陳國敏說到這裏,略微遲疑了一下,他知道接下來的話肯定會讓陳興不滿意,偏偏陳興這會又有點心情不佳,如果可以,陳國敏委實不想在這時候匯報這事,但既然已經來了,也不能不說,此時也隻能硬著頭皮道,“他說是他自個的意思,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做出那種事,沒人指使。”
“沒人指使?這話你們也信。”陳興‘啪’的一聲把手中的筆拍到桌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徐慶年和陳國敏兩人俱是嚇了一跳。
“目前我們內部正在加強審訊力度,但那高興斌卻是咬得死死的,一口咬定沒人指使。”陳國敏臉上頗顯無奈,對那高興斌的硬氣也有幾分佩服,為了讓高興斌張口,陳國敏也有暗示下麵的人用些手段,而那高興斌也的確是硬骨頭,愣是能忍著那些折磨,死咬著也不鬆口,不過也不奇怪,高興斌本身就是公安幹警,對公安審訊的那些手段也都知之甚深,對付這種有心理準備的人,公安局的一些手段的效果無疑就大打折扣。
“審訊不出來,那是你們的能力問題。”陳興冷哼了一聲,他還道陳國敏和徐慶年一起過來,是案子了結了,這才過來給他匯報結果,想不到案子壓根沒點進展,兩人就緊巴巴的過來跟他說,這是故意過來給他添堵不成。
“是是,是我們的能力不足,陳市長您批評得是。”陳國敏聽著陳興不滿的話,也不敢有半句反駁,隻能順著陳興的意思,一邊卻是用腳輕輕的踢了旁邊的徐慶年一下,那意思是讓徐慶年張口了,別光讓他一個人去頂著陳興的火力。
“陳市長,這個案子主要是……主要是……”徐慶年張了張嘴,對上陳興的眼神,一時也不敢往下說。
“是什麽?虧你還是一個縣長,連話也說不利索嗎。”陳興沒給徐慶年好臉色,總感覺徐慶年和陳國敏兩人的樣子有點鬼祟,似乎藏著點別的心思。
“陳市長,這案子主要是有我們縣裏的某些幹部不希望深查下去,現在高興斌認罪,而且將罪責都攬了下來,縣裏的一些幹部就急切的跳出來要給這個案子蓋棺論定了,認為案子已經破了,所以給這個案子的調查帶來了極大的阻力。”徐慶年被陳興一說,幹脆也不再遮掩,徑直說了出來。
“個別幹部?”陳興微微一怔,隨即笑容玩味的打量著徐慶年和陳國敏,“你們兩個,一個是一縣之長,一個是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這麽一個簡單的案子,你們是想告訴我說你們力不能逮,案子辦不下去是嗎。”
“不是,陳市長您別誤會,我們萬萬沒有這個意思,這個案子,不管有多難,我們一定都要查個水落石出,給陳市長一個交代。”徐慶年趕緊道。
“是給我交代嗎?”陳興黑著一張臉。
“不是不是,是給陳市長您的朋友一個交代。”徐慶年幹笑道,心想這不都一樣,要不是因為涉及到陳市長您這尊大神,這個案子早就沒人理會了。
“好吧,既然是要受害者一個交代,那你們今天過來是幹嘛?故意過來消遣我嗎?”
“沒,陳市長,我們怎麽敢那麽做。”陳國敏苦笑著,真後悔今天來了,撞到陳興心情不好的時候,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嘛,虧他還和徐慶年兩人在來之前還想著算計葉開運來著,怎麽著也得給葉開運這個縣委書記上點眼藥水,心裏也顧不得多想,陳國敏繼續道,“陳市長,關鍵還是這個案子繼續查下去的阻力太大。”
陳國敏說著,想到一事,拍了下額頭,道,“對了,董銳明他們幾個小年輕也主動交代說他們犯了錯,說陳市長您幾個朋友的車子是他們指使別人砸的,他們願意加倍賠償損失,希望能求得陳市長您那幾位朋友的諒解。”
“嘿,避重就輕,這夥人倒是聰明,承認了車子是他們指使人砸的,下迷藥的事倒是推得一幹二淨,推個擋箭牌出來當替死鬼。”陳興冷笑,質問著陳國敏,“你說那叫高興斌的民警將下迷藥的事攬到他身上,那他是什麽動機?他又為什麽要給幾個女的下藥的?誰給他的那個膽子在派出所下藥?你是政法委書記,這些難道你比我還不清楚。”
“陳市長您問的這些也都是案子的疑點,所以我和徐縣長也都相信案子另有隱情,但眼下的情況是他們都已經串通好了口供,而縣裏的一些幹部跟董家交好,也變相的阻止案子調查下去,所以我們也是……”陳國敏沒把話說完,但他想要從陳興這裏求得支持的想法已經再明顯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