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徐麗珠單獨同陳興坐在車上,剛才車上還有陳興的司機和秘書,這會就剩兩人,孤男寡女,即便沒有什麽,也總會讓人有點曖昧的氣息,瞥了陳興一眼,見陳興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著什麽,徐麗珠也沒再亂想,手上拿著這次招商引資的資料,徐麗珠整理了一下,想了想,道,“陳書記,我覺得以後我們還可以多舉辦一些定向的招商推介會。”


  “恩?”陳興轉頭看了徐麗珠一眼。


  “我是說比如說咱們針對食品行業,舉行專門的招商推介會,又或者針對旅遊業,舉行專門的招商推介會,就是有專門的針對性。”徐麗珠道。


  “這個可以。”陳興點了點頭,舉辦定向招商會,這種做法也已經很常見。


  “不隻是定向的招商推介會,類似像這次的招商會,以後市裏也要多舉辦,不隻是在南州,更要走出南海省,到省外去,甚至可以考慮走出國門,多引進外資。”陳興說道。


  “咱們望山市實際利用外資的水平一直很低,像我們望山這樣的小山城,對跨國企業基本都沒什麽吸引力了。”徐麗珠搖頭笑道。


  “有沒有吸引力不是我們自己怎麽想,而是看我們怎麽做,不走出試試,怎麽會知道結果?”陳興笑道,“現在望山在國內基本上沒什麽知名度,除了咱們省內的人,你到了省外,一說起望山,很多人都不知道這是哪裏,屬於哪個省份,這就是咱們城市推廣做得太差了,這方麵,得多下點功夫。”


  “陳書記,咱們市裏的財政一直都是緊巴巴的,哪裏還有多餘的閑錢去做推廣,我看很多城市確實也都在央視做城市廣告了,但那對咱們望山未必有用,再說這樣一筆開銷可不小,市裏估計是拿不出這筆錢來的。”徐麗珠搖頭道,她不是市長,但對市裏的情況,徐麗珠也不是不清楚,財政上的窘迫,讓望山市不可能做太多的事情,隻能集中財力優先保證一些重點基礎項目的投資建設。


  “財政不好,那就更加得開源節流了,城市推廣,我覺得很有必要,特別是對望山這種本身沒有任何知名度的城市,我們要讓更多的人知道這裏,再說望山山清水秀的,咱們也能打一張旅遊名片嘛。”陳興笑了笑。


  “陳書記,市裏現在有些地方連工資都發不出去了,還節流呢,想節估計都沒地方節。”徐麗珠撇了撇嘴,剛說完,猛的意識到坐在身邊的是市委書記,並不是分管招商工作的副市長許斌,徐麗珠小臉微微一白,她和許斌講話比較隨意,都有點習慣了,這會卻是忘了旁邊是陳興而不是許斌。


  見陳興似乎沒有在意,徐麗珠才悄悄鬆了口氣,這位新來的陳書記看來一直都是表現出和善的一麵,但實際是怎麽回事,可就沒人清楚了。


  “哪些地方連工資都發不出去?”陳興沒在意徐麗珠說話的口氣,卻是在意徐麗珠說的話,他這個新任書記對望山市的了解還隻是停留在表麵上,很多事情都還不清楚。


  “市裏的單位,倒都還好,保證工資和福利肯定都沒問題的,但快到年底了,個別單位估計還是發不出年終獎,不過比起下麵的地方,市裏還是很不錯了,像溝山縣和榆北縣,這兩個地方,很多連平常的工資都發不出去,就我所了解的,一些鄉村學校的教師,工資被拖欠了大半年的都有,財政沒資金,縣裏也沒錢給他們發工資,指望著市裏的撥款,也不現實。”徐麗珠說道。


  陳興聽著徐麗珠的話,神色嚴肅的點了點頭,他知道他如今所了解的望山,都還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望山市的情況,他需要了解的還有太多。


  想起去南州前,李開山來找過他,說起財政上的事,陳興如今聽徐麗珠說,知道李開山當時也不是故意叫窮,而是望山市的真實情況就是如此,財政收入少,決定了市裏做什麽事情都捉襟見肘。


  “發不出工資的,就得想辦法,沒有工資,讓人家日子怎麽過?”黃海皺著眉頭,“市裏要節約開支,想要想辦法的話,總能有辦法。”


  陳興說著,轉頭看了徐麗珠一眼,“聽說市裏的招待應酬都是放在新城酒店?那是五星級酒店,每次招待的花銷都不小,這就是純屬浪費納稅人的錢。”


  “這……這我就不敢妄加置評了。”徐麗珠嚇了一跳,涉及到新城酒店的事,她可不敢亂說什麽,一不小心就會禍從口出,不知道陳興是不是聽說了什麽,還是無意間說的一句話,徐麗珠轉頭看了看陳興,見陳興也在看著她,徐麗珠神色微怔,趕緊道,“陳書記,可能是新城集團為咱們市裏做了很大的貢獻,所以市裏的領導為了他們捧場,所以才會把招待應酬都放在新城酒店。”


  “是嗎。”陳興不可置否的笑笑,他還記得李勇所打聽到的望山三大害的事,一個亂收費罰款,一個貪官橫行,一個新城集團,此刻徐麗珠說新城集團為市裏做了很大的貢獻,陳興無疑要對對方所說的話有所保留,即便不去質疑,也不會輕易相信,也許徐麗珠說的沒錯,市裏的幹部都要去捧新城集團的場,但這其中的原因是否像徐麗珠說的那般,就值得商榷了,陳興眼下了解不多,也就不多說。


  兩人在車裏麵談著,沒過多久,黃江華就走了回來,上了車,道,“書記,前麵馬路邊是一個鄉政府辦公樓,叫什麽富林鄉來著,有很多老百姓堵在了那裏,連外麵的公路都給堵住了,車輛過不去。”


  “這裏是屬於富林鄉的行政區域。”徐麗珠出聲說了一句。


  “老百姓沒事堵在鄉政府門口幹嘛,把這公路都給堵住了,沒警察嗎?”陳興眉頭一皺,他發覺這望山市的老百姓是不是有點聚眾的天性,上次直接去了一兩百號人堵在省政府大門口靜坐了,這才隔了多久,又讓他碰到老百姓聚集的事件,盡管這次是鄉政府,但頻發的群眾事件說明了什麽?

  根源是老百姓身上嗎?陳興覺得未必。


  “走,我們下車看看。”陳興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徐麗珠見狀,也趕緊跟了過去,後邊,張立行等人都還坐在車裏,見到陳興從車上下來,張立行和吳寧等人才跟著從車上下來。


  市委秘書長吳寧走到陳興身邊,道,“陳書記,我已經聯係了市公安局,讓他們盡快派人過來梳理交通。”


  “我看前麵就已經有不少警察了,這路還是一直堵著。”黃江華說了一句。


  吳寧轉頭看了黃江華一眼,眼裏閃過一絲不滿,想到對方終究是陳興的秘書,吳寧神色如常的看著前麵,黃江華是陳興從南州帶過來的,和陳興的關係可想而知,吳寧知道自己沒辦法對黃江華擺臉色。


  “走吧,咱們去看看怎麽回事。”陳興看了看其他人,已經先往前走。


  車子堵了約有兩三百米長,排成一條長龍,陳興等人走了好幾分鍾,這才走到了事發地點,建在馬路邊的鄉政府是一棟三層小辦公樓,有個大院子,這會,院裏院外都擠滿人,連著馬路上也是黑壓壓的人頭,把整條馬路都給堵得水泄不通。


  張立行往前張望了一眼,嘴裏說了一句,“現在的老百姓越來越不像話了,給他們三分顏色就開染房,對老百姓的態度就該強硬一點。”


  陳興轉頭看了看張立行,沒有發表意見,隻是試著要擠進人群看看是怎麽回事,現場的警察不少,不過陳興是看出來了,警察的人數不多,除了維持秩序,以及防止村民在鄉政府裏鬧事,也幹不了別的。


  陳興大致看了一下,這裏聚集的村民至少有一兩千人。


  “陳書記,我看您還是別進去,這些刁民都沒輕沒重的,也沒什麽法律意識,要是等下有點什麽過激的舉動,傷到您了,就不好了。”張立行見陳興還要往前走,勸了一句。


  “張副市長,這是我們望山的老百姓,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如何會是刁民?”陳興神色淡然的看了看張立行,“咱們幹部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人民公仆。”


  “陳書記,這些老百姓就……就…”張立行張了張嘴,看著陳興的臉色,想說的話終究還是吞了回去,心裏卻是嘀咕了一句,裝什麽裝呢,還人民公仆呢,有本事你真去給老百姓做牛做馬來著,裝什麽高大偉岸呢。


  陳興還沒走過去,就看見李勇從人群裏擠了出來,看到陳興,李勇呀了一聲,“書記,您怎麽也過來了。”


  “小李,具體是怎麽回事?”陳興看著李勇。


  “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是什麽收費的事,這鄉裏要建公路,攤到村民頭上,家家戶戶按人頭交錢,一個人得交三百塊,村民們不幹了,上鄉裏來理論,這不,附近村莊的村民都來了許多。”李勇將自己聽到的大致說了一下。


  “建公路要村民交錢?”陳興聽得眉頭擰得更緊了,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張立行和吳寧、許斌等人,見他們微微有些錯愕後,臉上的神色也並沒有太大的驚訝,陳興心裏微微一動,其他人似乎都覺得不奇怪,唯獨他這個書記什麽都不知情。


  “書記,我剛才擠進去鄉政府裏麵看了一下,這事還不知道得鬧騰到什麽時候呢,這路總不能一直堵著吧。”李勇說道,看了下時間,都十二點了,他們還是早上大清早從南州返回望山的,好不容易坐了四個小時的車子,這剛下高速就碰到這麽蛋疼的事,李勇這會肚子餓得咕咕叫,他本來就比較能吃,早上七點左右吃的早飯,現在十二點了,午飯還沒著落,李勇就差沒餓得手軟腳軟了。


  李勇在說話,後麵,跟著陳興等人的蘇岩等市電視台的幾個人,其中一個正扛著攝像機拍攝著現場的畫麵,這是記者的職業本能,看到有新聞,就想拍下來,


  心情正不爽著的張立行回頭看到時,臉色就是一黑,朝秘書王華成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一句,張立行的眼睛盯著蘇岩那高挑誘人的身材看了一眼,恨不得將那裹著那具誘人身材的短裙給剝下,為了怕引人注意,張立行很快就移開目光,這裏還有其他人,張立行並不想表現出什麽異樣來。


  “拍什麽拍,還嫌不夠亂嗎,給我收起來。”王華成走到市電視台的幾個人麵前,狠狠的瞪了一眼,低聲嗬斥著。


  蘇岩朝同事使了使眼色,示意對方趕緊照辦,得罪了這張立行的秘書,可沒好果子吃。


  現場也就是一片亂糟糟的,吳寧雖然聯係了市公安局,但市公安局的警力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到,此刻這裏看上去警力雖然不少,但應該隻有區分局和鄉鎮派出所的民警。


  陳興在李勇和黃江華幫著開路的情況下,終於也擠進了鄉政府裏麵,道路擁堵了這麽久,陳興就不知道這些鄉政府的幹部在幹什麽,難道就不知道先安撫老百姓的情緒,把事情先平息下去嗎?


  鄉政府裏,一排警察組成了人牆,阻止村民們衝進鄉政府辦公樓,陳興聽著村民們嚷著憑什麽收錢的話,就知道李勇剛才所打聽的應該沒錯,村民們是為了修路收錢的事,望山市經濟本就不發達,城裏人或許還好些,但農村裏麵,老百姓的日子也算不得好過,一個人頭收三百塊錢,聽著好像不多,但對於收入不高的村民來說,估計也不是一筆小錢。


  此刻旁邊有個老漢正抽著旱煙,和身旁一人講著話,長歎著氣,“我這家裏,連兒媳婦和孫子孫女算下去十來口人,按人頭收錢,一下子要我們交三千多塊錢,真要交上去,我這一年種地的收入,都得給拿去大半,誰願意幹啊,憑什麽修路得叫我們交錢,就沒聽過這種道理,今天鄉裏不取消這個錢,咱們就都賴上了,都別走。”


  “李老頭,你就別哭窮了,你兒子兒媳都在外打工,聽說一年能攢好幾萬塊呢。”旁邊那跟老頭講話的人一中年婦女笑道。


  “那不一樣,小兩口在外賺點錢容易呀?那也是一年累死累活下來的辛苦錢,將來孩子不用上學讀書了?這鄉裏收這個錢就沒道理,就沒聽過修公路得我們自個交錢的,又不是咱們叫他們修路,我們幹嘛要交錢。”老漢輕哼了一聲。


  “誰知道鄉裏這幫王八蛋是不是又想騙點錢去吃喝,反正這次大夥兒都不幹了,看鄉裏給個什麽說法。”中年婦女也是氣憤不已。


  外麵的老百姓嚷嚷著吵,而此刻在鄉政府辦公樓裏,鄉長柳三安正坐在辦公室裏喝著茶,一旁的區分局副局長曾維山和派出所所長楊華卻是沒有柳三安這份閑心,楊華不時的走到外麵走廊看看情況,又走回來。


  “鄉長,這要不取消那個公路錢,估計這些村民不會走。”楊華說道,這也是在變相的勸柳三安,看著外麵聚集了那麽多村民,路又堵住了,楊華也生怕會出點啥事。


  “這幫刁民,越是讓步,他們就越得寸進尺。”柳三安撇了撇嘴,想到鄉黨委書記劉雲出去考察,就他一人應付這爛攤子,柳三安神色頗為不忿,姓劉的說是出去考察,還不是去旅遊來著,麻痹,他倒是舒服了,突然出現的這破事卻是讓他攤上了。


  “鄉長,可這要是不取消,難不成你還讓他們一直鬧下去不成,這路要是不趕緊疏通,估計連市裏的領導都會注意到。”楊華說道。


  曾維山此時也趕緊附和著楊華的話,“柳鄉長,我看先把這些老百姓給騙回去再說,要不然路這樣一直堵著也不行,區裏的領導要是等下再打電話過來問情況,咱們也不好回答。”


  曾維山說著,看著柳三安,他做不了柳三安的主,帶人過來也是支援鄉派出所,生怕出點啥事,柳三安同區長關係不一般,曾維山也是盡量好話好說。


  “這些狗日的刁民,這次要是讓步了,下次萬一要是再征收什麽款,他們不願意交,就又會來這一套,所以不能慣他們的毛病,咱們的態度得強硬。”柳三安冷哼了一聲,“待會區裏調的武警就過來了,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這幫狗日的。”


  柳三安說完,門外有人敲了敲門,鄉政府辦副主任齊振生拿著一本花名冊過來了,柳三安接了過來,隨意的掃了一眼,就把花名冊擱在桌上,敲得咚咚響,道,“看到了沒有,這是所有鄉村登記的超生戶,全都是罰款沒交齊的,媽的,十戶有七八戶沒把罰款交齊,敢鬧,老子回頭讓人照著這本花名冊一一收拾他們,不交罰款,老子就讓計生辦抓人。”


  “咳,鄉長,這個計生罰款畢竟是名正言順,但這次收的這個公路錢,事情鬧大了怕是不好收拾。”楊華小聲的說了一句。


  “收的公路款還不是為了修路,這是給鄉親們造福,是好事,村民們現在出錢,將來享受到好處的是他們,我就說這幫刁民沒文化腦子又進水了,成天就知道瞎鬧,真幾把操蛋,一點腦子都沒有。”柳三安咒罵著,喝了一口茶,起身走到外麵。


  看到吵吵嚷嚷的一大幫村民,柳三安也是煩躁得很,拿起花名冊,朝齊振生喊了一句,“老齊,給我拿個擴音器過來。”


  柳三安將那本計生花名冊擱在走廊的石台上,等齊振生將擴音器拿過來了,柳三安扯開嗓子就喊道,“底下的村民你們聽著,你們有多少人超生罰款還沒交齊你們自個清楚,要是再在這裏胡鬧,明天我就讓計生辦下去催收罰款,交不齊的,就別怪鄉裏抓人,有超生罰款沒交的人,你們自個給我離開,要不然等下我照著花名冊讓人下去一一找人,要是對上號的,哼哼,你們知道是什麽後果。”


  柳三安在上麵喊著,底下登時就一片躁動,不得不說,柳三安這招堪稱殺手鐧,這農村裏的人,多數人窮,但偏偏又喜歡多生一兩個娃,超生幾乎是很普遍的事,這會柳三安這麽一喊,原本大家都義憤填膺,很是團結,這會就開始鬆動了,不少人已經開始往外麵走去。


  陳興抬頭看著站在二樓的中年男子,他不知道那是鄉長柳三安,看到聚集了上千人的村民突然走了一大半後,陳興眼睛也微微眯了起來。


  “書記,這人倒是好手段,一下就擊中村民的軟肋。”黃江華湊到陳興身邊說道。


  陳興麵無表情,沒有說話,不過看著村民越來越少,故意堵著路不讓車子過的村民也沒了,車子已經可以通過後,陳興也不得不承認甭管對方的方法是不是正確,但村民們至少先散了。


  但這些隻是表象,陳興看到的是更深層的東西,鄉裏要修公路,有什麽理由向村民收費?還有,超生罰款,鄉裏有權抓人嗎?陳興看到的是基層鄉政府亂搞攤派和粗暴的工作作風,這些都讓陳興的心情輕鬆不起來。


  樓上,柳三安看到村民們一下子少了一大半,而還有在現場不想走的也被身邊的婆娘硬拉著離開,人是越來越少,柳三安臉色頗為得意,早知道這招這麽好使,就不用讓區裏調武警過來了,這幫刁民就是容易嚇唬,想跟鄉裏鬥?孫悟空能翻出如來佛的五指山嗎?

  看到人少了,柳三安也敢放心大膽的下來,現場的警力不少,人不多的話,他也不怕剩下這些刁民能鬧出什麽事來。


  走到一樓,柳三安背著雙手,搖晃著身子,走著八字步,背後是曾維山和楊華等人,前呼後擁。


  “小小一個鄉長就這麽大官架子,這要是當了區長或者市長還得了。”黃江華看到柳三安的樣子時,撇了撇嘴。


  “這才叫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李勇哈哈笑道。


  “小李,你這比喻說得不錯,哈哈,不過也好像有點不形象。”黃江華煞有介事的尋思了起來。


  陳興看著身旁這兩個貼身的工作人員,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沒說什麽,就見柳三安走過來,嗬斥著少數還沒走的村民,“你們還不走,想惹事是嗎?信不信今晚讓你們在派出所過夜。”


  “我們又沒犯法,你憑啥抓人。”一個年輕小夥子不甘示弱的同柳三安對峙著,終歸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邊上比他年紀大的人都沒吭聲,他第一個跳出來了。


  “沒犯法?衝擊政府機關,這就是犯法,把你抓去勞教都不為過。”柳三安瞪著那說話的人,又指了指周邊沒走的村民,“你們這幫刁民,好話跟你說你們不聽,偏偏要讓人用強的,你說你們是不是賤骨頭?”


  “他們要是賤骨頭,你是什麽東西?”黃江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許是離柳三安太近了,黃江華的話偏偏被柳三安聽了個正著,柳三安臉色登時就黑了下來,朝黃江華走了過來,“你個小兔崽子說什麽。”


  柳三安罵著黃江華,黃江華臉一下子綠了,罵他小兔崽子?轉頭看了陳興一眼,黃江華臉色一陣青紅皂白,想要發火,見陳興繃著一張臉,黃江華胸口翻騰著,強壓著怒火,最終啥也沒說。


  柳三安哼了一聲,見黃江華不敢吭聲了,這才趾高氣揚的抬起頭。


  “是誰給你們的權力向村民收取修公路的錢?”陳興看著柳三安,突然說了一句。


  柳三安一愣,輕咦了一聲,轉頭看了看陳興,顯然是認為陳興說話的口氣和內容不像是一個農村人能說出來的,再仔細看看陳興和站在一塊的黃江華、李勇兩人,柳三安這時才皺起眉頭,周邊那些村裏的刁民都穿著樸素,陳興等人的穿著打扮無疑顯得格格不入。


  “有沒有權力需要向你匯報嗎?狗拿耗子瞎操心。”柳三安冷笑,看陳興等人穿著體麵,他也不出口就髒話。


  說話間,柳三安轉頭看向鄉政府門口,看到為首走進來那人時,柳三安眼珠子往外一瞪,險些就掉了出來,那不是常務副市長張立行是誰?

  張立行當了四年的常務副市長,之前更是先後擔任過豐山區副區長、區長、區委書記,下麵的幹部,特別是這豐山區的幹部,對張立行再熟悉不過,他們這富林鄉正是屬於豐山區管轄,柳三安沒理由不認識張立行。


  眨了眨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柳三安趕緊三步並作兩步的小跑了上去,對他這小小的鄉長來說,這可是天大的領導。


  張立行心情並不是很好,一張臉麵無表情,剛才陳興回應他的那句人民公仆還讓他心裏不暢快來著,現在這路都通了,陳興不知道是不是還吃飽了撐著,呆在這狗屁這鄉政府裏麵也不知道在幹嘛,這時間都快往一點去了,這一大幫人都還沒吃飯,急著回市裏,陳興偏偏還沒出來。


  陳興是書記,他沒走,其他人自然也沒人敢先離開,張立行讓司機們都去先把車子開過來,省得也把後麵的車子堵住了,這會和吳寧、吳斌等人進來找陳興。


  “張市長。”柳三安滿臉堆笑,笑容諂媚,點頭哈腰的望著張立行。


  張立行腳步微微一頓,隻是瞥了柳三安一眼,連認識都不認識,估計也隻是鄉裏的幹部,張立行懶得理會,徑直走向陳興,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陳書記,這路通了,咱們是不是該走了?十二點多了,很多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哦,都這麽晚了?”陳興看了下時間,不知不覺都十二點多了,他們在這裏耽擱了小半個小時。


  目光落在屁顛屁顛的跟在張立行後麵的柳三安身上,陳興突的轉頭對黃江華道,“小黃,你和衛主任辛苦一下,留下來了解具體的情況。”


  黃江華怔了怔,很快就笑著點頭,“好。”


  說著,笑容陰森的看向剛才罵他小兔崽子的柳三安。


  陳興轉身朝外走去,張立行等人也跟著離去,對今天發生的事,張立行一點都沒放在心上,鄉鎮的小事,無非就是一些村民鬧事,張立行懶得操那份心。


  柳三安愣愣的看著陳興的背影,聽到張立行喊陳興‘陳書記’時,柳三安腦袋一時沒轉過彎來,等他回過神來時,那張紅光滿麵的臉一下就慘綠慘綠起來。


  陳興走了,但被陳興點名的黃江華和衛思達兩人沒走,柳三安看到黃江華正對著他笑時,沒來由的,後背就一陣冷汗往外冒,背脊發涼。


  市公安局的警力剛到,陳興等人已經重新坐上車子上路了,這裏雖然是屬於市裏兩個直屬區的豐山區,但到市中心的距離其實一點也不近,最快也要半個小時的路程,不過對望山市公安係統的效率,陳興也沒有太好的印象。


  回到市區已經是一點多,一行人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張立行本是提議到新城大酒店吃飯,陳興卻是擺手否決,直接讓大家到市委食堂吃飯,要直接回家的也可以。


  張立行當即就表示回家去了,坐著車就獨自離開,多數人也都沒有到市委食堂吃飯的意思,紛紛回家去,陳興看到這個狀況,也沒說什麽。


  “媽的,剛來就處處裝清高,想給自個立豐碑不成。”車上,張立行咒罵著。


  “市長,我看那陳書記怕是不大好相處的一個人。”王華成轉頭對張立行說著。


  “不好相處又如何,這裏是望山。”張立行怒道。


  王華成悻悻然的笑了笑,沒敢再多說,張立行的言下之意是在這望山,甭管誰來了都一樣,翻不起什麽浪來,涉及到領導之間的事,王華成覺得還是少說話為妙。


  徐麗珠還沒走,陳興轉頭看到徐麗珠時,不由得笑道,“徐局,給你們招商局擺慶功宴的事,我可記著,回頭在市委招待所搞。”


  “其實都是陳書記您的功勞,我們隻是執行陳興您的指示。”徐麗珠笑道。


  陳興微微一笑,“功勞就功勞,不隻是你,也包括這次前往南州的所有招商局的工作人員和其他人。”


  徐麗珠聽了,笑著點了點頭,想到剛才張立行離去時的臉色,徐麗珠有心想提醒下陳興,對這年輕的書記,隻是剛來幾天的陳興已經讓她有了不小的期待,作為本地的幹部,徐麗珠也希望望山市能越來越好,希望陳興的到來能給望山帶來更多實質性的好處,所以她盼著陳興能在望山立足,但仔細想想,有些話終歸不是她該講的。


  同陳興告別,徐麗珠也坐車離開,中午兩點多,黃江華和衛思達才從回到市委,兩人在鄉裏簡單吃了午飯,回到市委後也沒耽擱,第一時間就進了陳興的辦公室,黃江華和衛思達兩人誰都先開口,衛思達看了看黃江華,想讓黃江華先說話,黃江華同樣看著衛思達,衛思達是主任,黃江華似乎是想讓對方先說。


  “怎麽, 讓你們留下來了解情況,都沒話講?”陳興笑著看著兩人。


  “衛主任,還是你說吧。”黃江華笑了笑。


  衛思達瞥了黃江華一眼,他不想說的,黃江華偏偏甩給他,見陳興看著他,衛思達道,“陳書記,富林鄉是要修築鄉村公路,因為鄉裏缺少經費,區裏也沒有撥款,所以就讓沿路所經過的村子,家家戶戶按人頭交三百塊作為修路費,鄉裏會盡量將公路都修到每一個村子裏。”


  “修路沒經費就能隨便向老百姓亂收費嗎?簡直是亂彈琴。”陳興拍著桌子。


  衛思達看到陳興發怒,說了幾句的他也閉口不言,類似富林鄉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其它縣鄉有很多地方都這麽幹,並不隻是富林鄉,不過這些事情他卻是絕對不會主動跟陳興講,有些事情,陳興看不慣,他卻覺得正常,沒啥好大驚小怪的,當領導,這麽較真幹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豈不是更好,有本事你去給市裏搞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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