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破碎（一）
當然，在這個世界，鬼仙幾乎不可能出現。
人若沒有執念，大抵也不是聖人，而是植物人。
鬼沒有執念，直接就消散了，大概也無法成為鬼仙。
不執，是沒有執，但並不是沒有念，這很難解釋清楚。
亦或那不是不執，而是諸法空相，是超然，不是麻木，兩者表現再相似，本質也有天壤之別。
鬼就是鬼，仙就是仙，鬼仙，那是什麼？
除非是魔鬼修行成仙，但這可能嗎？
至於死亡時直接成為鬼仙，一步登天，這就更是做夢了。
能在死的時候恰好達到諸法空相境界的，萬中無一。
就算有，那種人生前、或者說死亡的瞬間就能成仙，以人成仙，哪裡會淪落到鬼仙的地步！
修行，不是變鬼，人天生是可以進化的，所以求果難，得道易。
道理卻是相通的，境界也是相同的。
不執、執、執於愛恨，這層次完全不同。
陳近山的道，是他自己選的，也是木雞山最好的道途之一，是執道，但不應執於恨。
恨能很容易換來力量，而這力量在所有情緒化的力量中，也是最不穩定的一種，比愛的力量還要不穩定，也最不容易回頭，比愛的力量還要難回頭，只是它比較容易得種，也比較容易培養壯大。
恨總比愛容易，真的愛了，想不執於愛，也比愛更難。
當一種習慣已經習以為常，生活中的細節，都能觸動那根神經，想忘掉，甚至想看破，哪裡是一兩句話的事情。
所以，修行執道，也不簡單。
陳近山的道，可以愛，那能循序漸進的剝離，但不可以迷失在仇恨中。
如果陳近山自毀前程，固然反而能在短時間內獲得強大的力量，卻再難進步分毫！到時候就算師門不放棄他，對於他這個從小就被放棄的人來說，也是不可承受之重的結果！
破廟外，凌歧淡淡看著裡面。
廟裡有一尊金身菩薩。
他是跟著一個年輕人來到木雞山的，年輕人是木雞山諸多隱世門庭之中某家的傳人，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果然找到了這個世界超凡體系的一處據點。
整座木雞山，凌歧能看得上眼的，只有那麼四五家。
其中有座道觀很有問題，他暫時也不想去，想把大餐留在最後。
剩下來，這破廟，就算是很有意思的了。
這樣的世界，居然真有這樣的修行者，還修行到了那種程度？這簡直不可想象！
也許這些修行者，並不具備太強的力量，可他們的層次，卻有點高的嚇人，根本早就超脫了世俗！
若是放到幻想世界，這些甚至還能駐足凡間、與凡人對弈同飲的修行者，其中有極少數，已經是毀天滅地的存在，別說世俗高手，就算是一般的仙人，也是一眼瞪死的貨色。
在這個世界，他們甚至抵不過熱武器的持續轟炸。
當然，真要在這個世界硬抗核彈，凌歧也做不到。
倒不是不能做到，而是一旦做了，他的這層身份就完了。
那樣做唯一的結果就是，他只能立刻掀桌子，不可能繼續隱藏下去，竊取果實。
這意味著，常規狀態下的極限力量，凌歧並不會比這個世界的某些存在強太多。
他的強大，在於更高的境界層次，在於一分力能發揮出更大的效果，而不在力量多寡本身。
境界，曾經是凌歧缺乏的東西，如今，這卻成為他最大的優勢。
其實有時候，凌歧自己回頭看看，想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成長，如果說不是一本小說，不是一個故事，不是被設定好的套路，他自己都不相信。
修行如履薄冰，步步艱辛。
憑什麼人家在門檻前要磕碎大牙，自己就能無視直接撞過去？
很多別的修行者難以渡過的險隘，他似乎總是在走過去以後，回頭時才愕然發現，自己已經過去了！
他根本就不像是在修行，而像是在吃飯喝水，水到渠成。
或許，在那些水到渠成的過程中，也有奮鬥和努力，也有說得過去的因果理由。
可那比起所得，遠遠不夠！
唯有不被一葉障目，才能看到那些本來明顯的破綻。每個人都在付出，憑什麼只有一個人，只要付出就有回報？
所以這不是厚積薄發，而是非正常進階。
當然，這一切對於現在的他來講，都已經不重要了。
既然摘取了果實，就請享受它，不要再去矯情。
拿來主義也不可恥，結果確實比過程更重要。
有了結果，享受著勝利，才能繼續去追尋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終點。
陳近山背著布包，插了把松紋古定劍，就離開了道觀。
陳家他還是不想回去，可如果是為了了斷，這一遭他也必須走。
陳家欠他的，他不會不要。但他不需要那龐大的財產，那些對他來說毫無價值。
修行者就算脫離了世俗，靠著超凡力量，也根本不會缺少所謂的金銀財富，就算是修行物資，也根本不是凡人能夠想象，能夠穩定供應。
那種生活落魄的修行者，也不過是比起其餘修行者，顯得困頓。真要享樂，帝王級的享受也是召之即來。
真弄得和凡人一樣落魄，要麼就是受到其他超凡力量的打壓，且被死死壓制住，要麼就是有某些特殊癖好，喜歡憶苦思甜。
總之，陳家能讓他看得上眼、感興趣的人和物，確實不多。
如果有的話，除了那位風騷的他發誓一定要在他父親面前好好玩弄一番的小媽，怕也只有和眾生道有牽扯的那幾位族叔了！
這個世界，排名靠前的大國，國內超凡力量相對活躍。
那些大家族，和超凡群體大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如果沒有聯繫，就是暴發戶，肯定根基不穩，經商從政，一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的結局。
陳家，當然不是暴發戶，很久很久以前，陳家背後就有著超凡者的身影。
若非如此，陳近山也不可能正好拜到木雞山的無為觀下，也不可能被收為真傳弟子。
當然，這種聯繫往往也並不深入，或者說，修行界和世俗，終究還是隔了一層薄紗，那些活躍在世俗的修行者，本身也往往算不得真正的高級修士。
若不然，這種好事也輪不上他，家族這些年來，對他更不會是這種態度。
陳家背後的超凡者力量，來自眾生道！
事實上，中和盟國前百的家族勢力，只要背後站著超凡力量的，十有六七和眾生道有關。
眾生道也是在中和自由盟約國最為活躍的超凡者群體，或者說修行宗派，沒有之一。
陳近山自家的道統，雖然遠遠比之眾生道精深的多，最高成就，不可同日而語。
可這並不表示，他所在門派力量，就比眾生道更大。
恰恰相反，真要打起來，死磕到最後，被滅門的，肯定不會是眾生道，而是他的師門！
他師門的強者，每個都可以打十個眾生道的同輩高手。
但眾生道的門人弟子，高手數量，卻是他師門的幾百、幾千倍，甚至更多！
而個體力量再強，只要不是產生質變，只要還有牽絆或者弱點，在失去命運眷顧的情況下，不考慮特殊場合，一人敵國永遠都是笑話。
人力有窮盡，受限於世界規則，這個世界最頂級的強者，也不敢去硬抗核彈，這就讓世俗有了世俗的作用和魅力！
當然，修行者的力量，本來也不是用來硬抗熱武器的，那是傻子。
陳近山的師門勢力不大，一方面是很少主動傳道，屬於隱世宗門，另一方面也是道法過於精深，雖然不似一些道統求那縹緲的仙道，要求卻也很高，所以很少有人能精修下去。
再是精深的道法，修鍊不成，也是枉然。
而道法越精深，也意味著越難修行！
木雞山頂級的修行者，一共才有多少？
他宗門中，又有幾個，能移山填海否？
撇去那些，比起那些顯宗，隱世宗門，半點優勢都不具備。
這不是一個強大修行者能只手翻天的世界，也不是真的有人吹口氣就能排山倒海的神話世界。
至少在陳近山的認知里，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就算是低級修行者，數量夠多，一樣可以堆死頂級強者。
這就使得一些旁門左道，也有很多可取之處。
比如眾生道煉製的法器，就很實用，具備相當不錯的殺傷力，是不錯的護道之器！
與陳家有牽連的那一脈眾生道修士，更是眾生道中的塵欲道，最善操縱人心慾望，那是他這種小修士很難抵禦的力量。
修行需要一步一個腳印，或許到了百年之後，不出意外的話，一個陳近山能打十個塵欲道的同輩弟子，隨隨便便就能擊潰一些所謂的極品法器。
但是現在，他只要被兩個真正入門的塵欲道弟子圍住，或者對方手上有著上品法器，他立刻要撲街。
所幸這次他謀算的族中長輩，最多算是塵欲道下面跑腿的，根本不可能是真正的修行者，因此問題還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