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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趁著寒假的時間調整了心情,新的一個學期很快就到來了。到校第一件事就是重拾書本認真學習。學校設有補考,我必須通過,否則就有可能留級。不過我並不擔心這個,通常隻要你參加了補考,隻要分數不過分,學校都是可以放行的,更何況我在老師眼裏一直是個好學生。媽媽也打電話跟班主任解釋過了,包括我的心髒我的病。於是,所有的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這一切都是我的病所造成的,沒有人懷疑到杜北冶,因為在別人心裏,我與他本身就毫無關係。兩個根本就聯係不到一塊兒的人,又怎麽會被人懷疑呢?

  開學第一天的時候,我拖著厚厚的行李進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了穿著張揚的橙色外套的茹顏。她把她一頭散散的亞麻色卷發紮了起來,斜斜地歪在一邊,上麵還綁了一隻可愛的HELLOKITTY,是正版的,很精致。我追了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茹顏!”我叫她。


  她轉過頭,看見我,沒有一點驚喜,相反,她的眼裏透出一絲慌張,”小東西,是你?”


  “不是我是鬼啊?”我學著她平常的語氣說,順帶扮了個鬼臉。


  她淡淡笑了笑。


  “你怎麽了?沒事吧?”我有點兒擔心地問,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沒事。”她避開我的手,”你別對我那麽好了。”她說。


  然後她低下頭去,快步地離開。我愣在原地,手還在半空中沒有放下。前天與茹顏通電話的時候她還好好的,今天卻對我如此冷漠。我看著她的背影,有些倉促,似乎在逃避,逃避一些東西。可是,究竟是什麽,我卻不知道。放下舉在空中的手,回轉身去拿行李,我看到杜北冶背著斜背包迎麵走來,他低著頭,額前的劉海遮住他深邃的眼睛。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連頭都沒抬一下,而我卻聽見自己雖輕聲卻仍然清晰地說,我說,杜北冶,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我確信他聽見了,因為我在說這話的時候,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接著,又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一個瞬間,兩個對於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卻如此簡單地與我擦身而過。我回首,卻握不住他們。我要失去的,似乎不隻隻是這樣一段暗戀心情。


  進行補考是開學第二天的事,待到成績公布時,已是八天以後。這近10天時間裏,我主動地和茹顏說話,找她一起玩,她卻總是對我躲躲閃閃。成績出來,我全部以高分通過,而茹顏的數學卻仍然不及格,要接受最後一輪的補考。


  她趴在桌子上,似乎很累的樣子。最近她總好象沒有精力,上課出去的次數也少了,隻是趴在桌上睡覺,別的事什麽也不做。偶爾娃娃會去和她說話,但她的態度卻一直很冷淡。


  似乎發生了很大的事,她誰都不願告訴,隻是一個人默默地承受。我有些心疼,不知是心疼她,還是自己的心確確實實地疼了。經過很大的掙紮,我再一次站到她的麵前。她垂著頭,把臉埋在她的手臂之間。


  “茹顏!”我輕輕叫她。她抬起頭看我。”我是不是什麽地方做錯了,所以你……”


  “沒有!”她打斷我的話。“小東西,你一點兒錯也沒有,錯全在我。”


  “你錯什麽了?”我急急地說,“無論你做了什麽,我都會原諒你的!”


  “包括杜北冶嗎?”她看著我的眼睛,有一點執著與認真,我一下子愣住了。


  “你說什麽?”我不敢相信地問,“你說,杜——北——冶?”


  她苦澀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不是的,”她說,“我隻是舉例而已。小東西,以後別對我那麽好了,我——”她停頓了一下,“我消受不起。”她起身往教室的後門走去,“吱嘎——”她打開了門,隨著“砰——”的一聲,門又被她重重地關上。


  嚴寒二月,我的心在飄雪。


  至此以後,我與茹顏有半個多月沒有來往。她恢複了很多,開始與學校裏各種各樣的男生打鬧嬉戲,也開始逐漸在上課的時候翹課出去;她塗妖豔的藍色眼影;她披著她那頭亞麻色的海藻般的卷發……一切都恢複了,恢複到她沒有認識我之前。


  這一段時間內我一直獨來獨往。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發呆,偶爾寫寫稿。我甚至有些懷疑,懷疑我與茹顏的過往是否都是真實的。它就像夢境一般,美好著卻並不真正屬於我。


  但是,不久以後,茹顏便用她的行動告訴我這些都是真的,並且它還延續著,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是的,任何人,包括杜北冶。


  那天的時候我正在教室裏寫字。天氣還是有點冷,我穿著薄薄的T恤,在外麵裹了一層厚厚的外套。這樣子,才不至於讓我顯得更笨重。娃娃就在我停筆的一刹那衝進教室。


  “看見茹顏了嗎?”她氣喘籲籲地問我。


  “沒有啊。”看著她急切的樣子,我又關心地問,“怎麽了那麽急?”


  “北冶被刀疤叫去了。我了解刀疤,他不會放過北冶的!隻有茹顏可以阻止他。安冉,如果看到茹顏,讓她馬上到籃球場,好不好求你!”


  我木納地點頭,腦裏隻有三個字:杜北冶!

  我答應了娃娃,卻沒有做到對她的承諾。因為在她離開後的下一秒,我徑直衝向了籃球場。


  我說過,從我們教室到籃球場約有五分鍾的路程。而我那天一路急跑,不過兩分鍾便氣喘籲籲地來到球場。這個時候,我的心髒有開始絞痛,或許是由於跑得太急所至。我來不及想這麽多,也沒有心思去管我的病,現在,我最關心的隻有杜北冶。我要看到平平安安的他。隻是這樣,這樣就已足夠。


  老遠我就看到杜北冶與刀疤麵對麵站著,刀疤的身後跟著一群人,而杜北冶卻是獨自一個。他白色大衣的衣鏈敞開著,灌滿了寒風,鼓鼓地在他身後飄起。刀疤的手中拿著一柄亮晃晃的東西,好象是刀。他拿它拍了拍杜北冶的左臉。圍觀的人有很多,都是遠遠地看著,可是沒有人敢說一句話。


  “住手!”


  有人說了!

  我看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向我射來,而那句勇敢的”住手”正是從我喉嚨裏冒出來的。


  “住手!”我說,隨後衝破人群擋在杜北冶身前。我的心髒越來越痛,額頭逐漸有汗冒出來。


  刀疤費解地看了看我,皺著眉頭喊出了我的名字,“申屠安冉?”


  我喘了口氣,我說:“刀疤!你到底想幹什麽?”


  “呦——”刀疤拖長了尾音,“怎麽?小安冉想以德報怨了啊?人家杜北冶可似乎不願意搭理你啊!”


  我咬了咬嘴唇,我說:“他怎麽做是他的事,我怎麽做是我的事。似乎都與你沒什麽關係。”


  刀疤往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我,“脾氣倒挺硬!怪不得杜北冶拒絕了你倒還像個沒事人似的。”


  我沒搭話。心髒的疼痛已讓我說話都覺得吃力。開學的幾天後,幾乎全校人都知道高三(12)班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醜丫頭在追校草杜北冶。各種傳言紛紛嚷嚷,什麽版本都有,我早已不在意了。


  “不過單單脾氣硬可沒用——”刀疤接著說,“膽子硬才行。”


  “說吧!”我說,“你想怎麽樣?”


  “走開——”我聽見杜北冶在我身後低低地說,他的話語中不帶有一點兒感情色彩。


  “不!”我轉頭簡短地告訴他。又回頭對刀疤說,“你說的我都會照做!”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會有勇氣說出這樣的話,隻是看著杜北冶的時候我便突然有了勇氣。我不願意看到他一個人站在風裏,更不願意他一個人來麵對所有的一切。他的藍色短發,白色大衣,還有他漂亮的唇釘都讓我不舍。杜北冶,我沒有辦法得到你的愛,沒關係,真的。人生總是這樣,付出與回報永遠都不是正比。杜北冶,我隻能用我微薄的力量關懷你,守護你。杜北冶,請你不要再拒絕了,不要再拒絕我僅剩的所有了……


  “讓她走開。”杜北冶說,“刀疤我和你所有的事情與她無關。”


  刀疤不置可否地點頭,”原本是與她無關。”他說,‘可是現在有關了。”他往前走兩步,站在我的麵前,用手托起我的下巴,“小安冉,我倒還真沒看出來你也是顆感情的種。”他身後的人跟著起哄,他淡然地笑了笑。“我在這裏刻過一刀。”他說,“為了尹林菁。”他抬起他的右手,手臂內側一條醜陋的刀疤延伸著,觸目驚心,“你有沒有這個膽子——”他晃了晃手中的刀,把刀遞給我,“在你的手臂上,刻下他的名字?”


  刀疤所說的”他”便是杜北冶。在我接過他刀的下一秒,杜北冶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身後,“刀疤你別太過分了。”他說,“有什麽事你衝我來!”


  刀疤沒理會他,隻是斜眼看著他身後的我。所有人都在看著我,除了背對著我的杜北冶。


  我”嘩啦——”一聲拉開大衣衣鏈,脫掉大衣露出單薄的長袖T恤。天氣很冷,而我心髒的疼痛卻讓我的額頭不斷滲出汗珠。我費力卷起我的衣袖,我說,”刀疤!你看好了。”


  “你瘋了?”杜北冶轉身抓住我的手腕,他微微皺著眉頭。看到我額頭細細的汗珠時似乎出了一驚,“你怎麽了?”他問我。


  “別管我!”我甩開他的手,拿刀在手臂上輕輕一劃。


  就在一刹那的時間,血密密地滲了出來,順著手臂往下淌,滴到我的指尖上。


  圍觀的人唧唧喳喳炸開了鍋,討論的,諷刺的,當然還有尖叫的。


  “閉嘴!吵死了!”刀疤低低咒罵了一聲,四周立刻一片寂靜。他朝我的手臂望了一眼,“申屠安冉,我是讓你刻他的名字,這樣輕輕地劃一刀算什麽意思?”


  “沒什麽!”我說,“我隻是試試這刀鋒不鋒利。”


  “好!”他挑了挑眉,“有種!”他說,“那麽——開始吧!”


  “夠了!”杜北冶伸手抓住刀鋒,刀尖已刺入我的手臂,淺淺地,有血星冒出來。


  “放手!”他說。


  我倔強地看著他沒有動。


  “我說,放手!”他握緊了刀鋒,鮮豔的血從他的手指間湧出來,“滴滴嗒嗒”地滴在我的手背上,和我的血混成一團。我看著他的眼睛,他亦如此。


  “你別阻止我!”我說。


  時間一分一秒地走,周圍寂靜極了,靜到似乎隻剩下我與他。杜北冶,我不能把你刻到心裏,那麽,刻在我的手臂上總行吧?每次想起你的時候,讓我有些東西可以用來懷念,哪怕是自我傷害的,讓我覺得,我的青春不是空白一片。我付出過,為我喜歡的男生,付出過血的代價。


  杜北冶沒有說話,隻是輕輕一用力便把刀從我手中奪走。”咣當——”刀被甩在地上,上麵的斑斑血跡在白色水泥地的映襯下更是觸目。


  “我們的事我們自己解決,你別為難她。”他轉身對刀疤說,”我跟你們出去。”


  “我也去。”我急急地說。


  杜北冶回頭看我,他的右手在流血。他把左手放在我的額頭上,“你為什麽會冒冷汗?”他盯著我的眼睛。


  “沒,沒事。”我說。


  心髒的疼痛已讓我臉色發白,汗水順著兩鬢往下淌,擦去又冒出來。我想吃藥,可藥瓶被我忘在了教室裏。


  “刀疤!”我說,“你的要求我還沒做到,所以不能丟下我。”


  刀疤看看杜北冶,又看看我,用有些諷刺的聲音說:”申屠安冉,沒想到你果真那麽喜歡這個臭小子。我還以為你那日記是隨便寫寫的呢!”


  “你看過我的日記?”我抬頭盯著他。那本日記,我以為除了自己以外隻有杜北冶看過,難道……


  “沒有!”刀疤似乎發覺自己說漏嘴了,忙矢口否認,又說,”既然你這麽說,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喜歡杜北冶。”


  多喜歡?多喜歡?

  其實究竟有多喜歡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沒有時間考慮這個問題了。我隻是想跟在杜北冶身邊,不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走吧!”刀疤說。


  一行人轉身正欲走。


  “慢著!”茹顏跑上前來,撿起被我丟在地上的大衣,為我披上,”他們兩個,你一個也別想帶走。”她對刀疤說。


  刀疤饒有興趣地看著茹顏,”茹顏,我給你麵子,你他媽的還真以為自己是個角色!”


  茹顏毫不畏懼地看著刀疤,一字一句地說:“我弄到現在這樣,也是拜你所賜。這是你欠我的!”


  刀疤的眼神有一刹那的閃躲。


  茹顏看著他,一言不發。許久,刀疤終於妥協,他說:”好吧茹顏,我再給你個麵子。這是最後一次了!”他轉身離開,身後的那群男生不知所雲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滾!”茹顏說。


  一群人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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