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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大風起 第十六章:射箭

  沈懿看了看白衣文士的背影,便會心一笑,來到小童麵前,蹲下身子後指了指白衣文士,道:“童兒,這是何意?”


  小童畢恭畢敬的回答道:“我家先生最愛射藝,今日特地擺下射局,以箭術會友。此地距燈籠有百步,若有朋友想以射藝會友,便請先下銀錢一兩。發十箭,中一箭則有一兩銀錢相贈。”


  雲台在一旁笑道:“你家先生卻是有趣。隻不過,難道他不曉得,這燕雲重鎮,最不能做的,便是這般演武行當裏的百戲麽?”


  他說著話,眉毛挑了一挑,兩隻眸子突然間露出了幾分凶光。他久經戰陣,一身殺氣若是盡數爆發,足以讓人不敢相視。此間卻是嚇唬小童,倒是沒用多少威懾。


  小童聞言便朝著雲台看了一眼,但看到雲台的目光後,卻是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了。


  白衣文士霍地回過頭來,兩隻眼睛電一般的在雲台身上定了一定,上下打量一番後,仿佛心裏有了計較,隨即笑道:“客官若是有心討教,盡管下注就是了,何必嚇唬我家童兒?”


  雲台拱了拱手,麵色不愉的說道:“這倒不是,我隻是問問,今夜裏若是從先生這裏出了亂子,先生當得如何?”


  白衣文士哈哈笑道:“先生言重了。燕雲城既是重鎮,守衛自然是緊密的緊。我自己一人一弓,即便有心,又能做得什麽風浪?”


  他眼睛似乎帶了鉤子,緩緩的盯著雲台,續道:“難不成,先生的意思是說,這燕雲城雖說看起來固若金湯,但是實際上卻是隻紙老虎?就是在下區區一人,也能破的?”


  “激將法?”雲台哼了一聲,道:“也是可笑。殊不知天地間最無知的便是你這等人。自詡有些許本事,便不將朝廷法度放在眼中。燕雲城係固守北疆之責,其要害關係不言而喻。即便固若金湯,也不能任由你這等宵小隨意造次!”


  白衣文士笑了一聲,道:“先生未免急躁了些。小可不過是做些小把戲罷了,怎地就算是造次了?”


  雲台臉色便如同一汪死水般沉寂,冷冷的道:“你自以為無事,可萬一生了事呢?燕雲城若是大亂,由得北蠻子在中原縱橫,後果如何,你可省得?”


  “除死無大事……”白衣文士挑了挑眉頭,“若真由我鐵某生了禍患,鐵某一人承擔,千古罵名抑或以死謝罪,也無怨尤。”


  “這可是你一條小命便能交待的?”雲台氣往上頂。他是鎮守燕雲日久,對燕雲的重視程度自然是極高,當然也就看不得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不合規矩的事。


  “姐夫……”沈懿清了清嗓子,“這般熱鬧的時節,便先將這等小過失放一放。”


  他說著話,便從懷中取出了一兩碎銀子,緩緩的放在了小童的麵前,朝著白衣文士拱了拱手,道:“鐵先生請了。”


  白衣文士道:“先生卻是個知事的,不似那人,隻會刁鑽,見不得別人有本事。”


  沈懿啞然失笑,卻不曉得白衣文士是故意為之,還是在說心裏話。


  其時,百步外的燈籠已經滅了四盞,沈懿挑了挑眉毛,道:“百步外射燈籠已經是難事,更難的便是不偏不倚地射倒燈籠裏的燭火。難不成,上一場有人射滅了四隻燈籠

  了麽?”


  白衣文士笑道:“非也非也。今夜到此間,隻有一位朋友贏了一兩銀錢去。適才周遭的兄弟們都在說此事太難,定是誑人的,我這才親自下場,射燈籠給他們看。”


  沈懿笑道:“兄台不妨將餘下幾隻燈籠盡數射完,屆時你我再比拚不遲。”


  白衣文士笑道:“感情說,這位先生卻是箭術高手?”


  王致在外圍朗聲大笑,道:“鐵先生可要小心了,我兄弟箭法極精,最善射開口雁,過會可不要叫我兄弟將銀錢都贏了去。”


  原來大雁飛時必會開口鳴叫。箭術極精者,可在大雁開口、聲音還不曾傳到人們耳朵中的一瞬將箭矢射出,一箭封喉射落大雁。這等射落的大雁,周身沒有一處損傷,自然會賣得好價錢。而待大雁中箭,地麵上的人才能聽到大雁的鳴叫,由是顯得這等箭術極為神奇。


  聽得沈懿可射開口雁,白衣文士眉頭瞬間皺了一皺,隻是轉瞬即逝,而後笑道:“開口雁麽,的確是最難得的本事了。先生若真有這般本事,那可真的稱得上是箭術大師。”


  沈懿笑道:“我這兄弟最是滑稽,你莫要上當。盡管先射,沈某一睹為快。”


  白衣文士將鵲畫弓一提,道:“先生既然教鐵某先射,那小可也隻得先獻醜了。”他手裏鵲畫弓緊緊的攥了一把,箭壺裏一隻隻的將羽箭取出墜在腰間箭囊中,取過一隻搭在弦上,吐氣開聲,雙臂一振,四石強弓瞬時便彎成了一輪圓月,三棱狼牙箭在月色之下,凜凜如寒星,直指百步之外的一排燈籠。


  沈懿眯了眯眼睛,看著弓梢上微微鐫刻著“江左鐵鉉”的字樣,隨即笑道:“山陰鐵鉉的神射,沈某仰慕已久,今日能一觀,自然是平生一大幸事。”


  鐵鉉不答話,隻是手指猛地一彈,果真是弓如霹靂弦驚,一隻長箭在半空中發出了“咻”的一聲抽鳴,不過眨眼的功夫,對麵一隻燈籠應聲而滅。


  這已經是五發五中了。眾人一時間鼓掌不斷,四下裏口哨喝彩聲四起。


  鐵鉉微微側首看了沈懿一眼,道:“先生,箭術還值得一看?”


  沈懿笑道:“舉止得體,收發自如,渾然天成,無半分斧鑿痕跡,信手拈來,憑心而發。果然是箭術大師。還請繼續。”


  鐵鉉笑了一笑,隨即便從腰間又抽了一隻長箭來,弓把處擱一擱,便又開始了射箭。這次他與之前不同,卻是一箭射去,看都不看就去準備第二隻箭。一張弓,呼吸間的功夫便開了五次又發了五次,對麵的燈籠,已經盡數滅了。


  沈懿笑道:“連珠箭聞名已久,果然是追風連珠。鐵兄神技,當真教人心向往之。”


  鐵鉉將弓遞到了沈懿麵前,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沈先生既有射開口雁之神技,不妨再給大家亮亮身手。”


  沈懿笑道:“我兄弟誑言,諸君當笑話聽聽也就是了。不過見鐵兄神箭,沈某已是技癢。就請幾位仁兄,重新取了燈籠,懸於那梁柱上可好?”


  眾人見這般比試熱鬧,哪裏拒絕,當時便轟然應諾,已經有四五個人往遠處跑去,不一時,便將舊燈籠換下,十隻西瓜大的燈籠,便有將前方照亮了。


  沈懿將鐵鉉的鵲畫弓接過,在手中拉了一拉,隨即笑道:


  “雖軟了些,卻也夠用。”


  鐵鉉雙眉微皺,道:“我這鵲畫弓名為‘落雁’,已是四石強弓。沈先生怎地卻說軟了些?”


  沈懿笑道:“想來是沈某孟浪慣了,鐵兄莫要見怪。”他說著話,便將箭壺挪到了自己的麵前。伸手便要去取箭。


  便在這時,卻又聽王致笑道:“賢弟,適才鐵先生已經是十發十中了,你若再射,至多也不過是十發十中罷了。如此一來,我等可如何判定你二人的高低勝負?”


  沈懿瞧了鐵鉉一眼,眼見鐵鉉皺著眉,便緩緩笑道:“王二哥此言差矣,小弟不過是偶然手癢,戲耍一二罷了,何必強求什麽勝負?”


  一側的雲台笑了一聲,道:“這話倒是大大的不假。有了勝負,屆時反而不美。小懿不及鐵兄,自然是需要勤修,可是一旦壓了鐵兄一頭,那豈不是折了鐵兄的麵子?”


  鐵鉉哼了一聲,將手擺了一擺,道:“若先生不盡力施展,那便是看鐵某不起了。”


  沈懿笑道:“鐵兄這話說的差了。大家較量一二,何必求真?”


  鐵鉉拱了拱手,道“鐵某既然有些名頭,那自然也是輸得起的。先生盡管施展本事,也教鐵某曉得,甚麽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是先生不願施展真本事,那這場箭,也不必射了。省的將來傳出去,說我鐵鉉勝之不武。”


  沈懿點了點頭,道:“既然鐵兄這般講,那沈某也隻得獻醜。我也隻射十箭,隻不過,卻隻射五隻燈籠。”


  鐵鉉奇道:“先生若要壓過鐵某,卻為何要來十箭射五個燈籠的話?”


  沈懿微微一笑,道:“過會兒你便曉得了。”右手手拍了拍鵲畫弓的弓梢,而後伸手在懷中一探,伸出手來之時,拇指上已經多了一個青玉扳指。


  鐵鉉眉頭微皺,暗思道:“我等幾人,特地趁這個時機來給他找難堪,中間並無第六個人曉得,他怎麽卻是一副萬事俱備的樣子?”


  隻是思量了一下,隨即笑道:“沈先生果然是愛好弓箭之人,這等物事,也是隨身帶著。”


  “萬事俱備,便不怕錯失東風了。”沈懿微微一笑,眼睛似有若無的看了鐵鉉一眼,左手指尖用力在弓把上攥了一把,右手在箭壺中一捉,已經將兩隻羽箭接入手中。


  一支箭搭在弦上,沈懿往百步之外的燈籠看了一看,竟是隨手將鵲畫弓拉滿,隨手便射了過去。至於瞄準,便好似沒有這道工序一般。而後不管不顧,便將第二隻箭掛在了弦上。


  眾人隻聽得弓弦響,那長箭還不曾將遠處的燈籠射滅,沈懿第二隻箭也已經破空而出了。


  這是怎麽回事?等沈懿第二隻箭已經飛到空中,他的第一箭卻不曾將燈籠射滅,而是將掛好的燈籠,從梁柱上射了下來。一隻燈籠孤零零的在半空裏飄,可是燭火卻怎麽也滅不了了。


  眾人頓時歎惋,感情這小哥兒隻是會說大話,至於箭術上的造詣,不說也罷,沒瞧見第一箭便射偏了麽?一時間眾人裏議論便起,歎息有之,鄙夷亦有之。


  鐵鉉卻是皺緊了眉頭。沈懿的朋友既然說出他有射雁封喉的本事,那百步射燈籠,也不見得便會射偏了。而眼前的一幕作何解釋,至於他說的十發五中,又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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