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鬧太平 第四十一章：羞花
趙爽冷冷的說道：“你若心底無私，又如何怕我搜查？來人！”他說著話，竟伸手一招，刹那間，原本站在正院門外的十幾名軍漢，便緊跟在周霖身後，闖入院中。
“你……”夏池氣貫胸肺，竟嗆的咳嗽了起來。
“爹爹，你讓他查！”這時，清脆的聲音從西廂房門口傳了過來。趙爽回過頭來，卻隻見一個妙齡少女扶門而立，清聲說道：“越王殿下說的對，咱們夏家心底無私，不怕他查。”
趙爽盯著那張清麗娟秀的絕色臉龐略一失神，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曾在元夕華燈之下有過一麵之緣的那個絕美女子，此刻竟這般俏生生的站在離自己不足三丈之外。
而此刻，那女子正粉麵含怒，明眸似霜。而自己，卻在查察她的家……
趙爽心中閃過一絲失落，暗歎了一句“造化弄人”。
夏語冰緩步走了出來，扶著夏池的臂膀，讓夏池緩緩坐定，然後說道：“爹爹，越王殿下要查，咱們就陪他查。不但要查，還要教忠叔把後院的房間一一打開，讓越王殿下看個清楚看個明白。”
趙爽挑了挑眉，道：“夏姑娘，你莫要氣惱。滿京城中，唯獨你夏家與沈懿有舊，昨日又是你家差人去抓硫磺，這般多嫌疑撞在一起，很難說是巧合。本王也是依律辦事。”
夏語冰站直了身子，竟似乎一點也不懼怕他一樣，清聲說道：“越王千歲，我此刻與你說再多，也是無用。你既然斷定我夏家窩藏綠林賊人，那便請你查明真相，拿出證據。我夏家比起你的越王府，雖是飛蛾比之山火，螢蟲比之皓月。可山火終有盡時，皓月亦有盈虧。是非曲直，功勞過錯，陛下自有明斷！”
趙爽嗬嗬笑道：“夏大人生的好女兒，這氣節風骨倒真是強爺勝祖。你也無需攪擾拖延時間，現在夏府府外，闔府盡在禁羽衛的布控之下，你即便是再拖延時間，反賊也是逃不掉的。左右，聽我吩咐，給我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搜，一寸地方也不要放過！”
夏池聽聞在趙爽進府之前，禁羽衛便已經將整個夏府圍了起來，剛剛平息了幾分的火氣此刻有燒了起來，比之先前更勝，血灌瞳仁的樣子似乎是要氣的噴血，手指顫抖著指點趙爽，道：“這……這真是豈有此理……大軍圍宅，你當真把我夏家當成反賊了麽？”
“不敢，”趙爽麵色冷峻，“我說過了，隻要你夏府的確沒有窩藏反賊，便可自證清白。趙爽行事
的確跋扈，但不是無理之人。”
夏池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越王殿下，夏某忍無可忍，現在便要去溫泉行宮告禦狀！你放不放我出府？”
“夏大人現在沒有罪責在身，你要去哪，我都不會阻攔。”趙爽瞥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了。
“好……好……”夏池胸口起伏不定，將手拍了拍夏語冰的小臂，道：“冰兒，去將為父的官服取來。爹爹不信，這朗朗乾坤，還真沒有一處說理的地方了麽？”
夏池換好官服之後，便怒氣衝衝的出府門直奔溫泉宮去了。
夏語冰目送著父親出門，似乎是鬆了口氣。但她掩飾得極好，隻有臉上沒有適才那麽僵硬了而已。趙爽不好直視她，更是沒看出來她的神色變化。
夏語冰坐在夏池修葺花草的小凳上，看著站在院中神色複雜的趙爽，幽幽說道：“我自從你進門一說話，便聽到了。你的聲音與沈大哥真的很像，但是你們二人也隻有聲音像罷了……”
趙爽聽她說話，不由得向她那裏看了過去。四目相對，空氣中似乎多了些什麽，夏語冰有些羞澀，連忙將眼眸一垂，卻不說話了。
趙爽聽她說的雲山霧罩的，一時間想不明白，問道：“夏姑娘……你方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夏語冰說道：“上次元夕節燈會，我聽你說話，當真是以為他來看我了。但是回頭才發現是不是他。可我又不知道你是誰，這些日子便一直癡癡的瞎想，想你是不是他故意換了個模樣來看我，卻又不好意思教我知道……”
她麵色酡紅，似乎是在回想什麽極浪漫的事情，看得趙爽有些目眩神馳。
她本就生得極美，現在麵色酡紅，更平添了幾分嬌豔，坐在那半展不展的山茶花前，竟似乎把花朵的嬌美都比了下去。趙爽心中慌亂，隻是暗想道：“傳說中的閉月羞花之貌，也不過如此罷了。”
他在心思不定的想東想西，夏語冰卻在自言自語一般的說著話。隻聽她說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你終究不是他的。你和他不一樣，他沒有你這樣的自負，也沒有你這般咄咄逼人。”
“我與他相處不過數日，而且一直都是他在馬車之外，我在馬車之內。但我知道，他雖沉默寡言，但他的心是熱的，他的血液也是熱的。你卻不一樣，你的心是冷的，你的眼中隻有綱紀律法，隻有權謀，沒有世故人情……”
“前天我看到了城中到處張貼的海捕文書，那一刻我雖然很怕，但卻並不吃驚。你應該也知道，他是從綠林強盜的手裏把我救出來的，可是他卻跟我講，他也想成為一個綠林中人。當時我不懂，為何他要做綠林中人？”
“他那麽的神通廣大，好像什麽事情都難不倒他一樣，我不懂他為何放著那富家子弟不去做，要去做一個遊俠兒，做一個打家劫舍的綠林……”
“你知道嗎？我問他的時候，他沒有任何隱藏，他很直白的就同我講了綠林中的事，他說綠林也是有規矩的，隻是現在綠林規矩散漫了，這才弄得人心惶惶，百姓不喜歡，官府也不喜歡。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在想，即便是他真的變成了一個綠林，那他也是為了守護綠林的規矩吧。”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官府真的做的很好，做的百姓沒有饑饉，沒有戰火，人人安居樂一，這世上又有什麽人想著放下鋤頭，拿起刀子，做那些掉腦袋的勾當？”
趙爽聽她自顧自的說話，卻又不時向自己拋出一個個問題，而且似乎是句句在為綠林開脫，不由得心下不忿，似乎感覺自己當初看錯了人——原本以為是個官宦人家知書達禮的富貴千金，想不到卻是個敬佩綠林的匪女！
他冷聲說道：“天下那麽大，總有受苦的人。可是有的人做乞丐，做奴婢，當兵吃糧，總有活路，可為何偏偏有人就要做綠林，做打家劫舍的勾當？說得透了，不過就是欺軟怕硬有不願吃苦罷了。夏姑娘，你知不知道，就憑你方才這句話，本王就可以送你到校事府去。”
夏語冰抬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偉岸男子，竟突然笑了。她笑著說道：“看吧，這就是你和他的不同。他與我說過，恃強淩弱是天下人的通病，但是好人與壞人的區別便在於是否對弱者有惻隱之心。可是，隻有惻隱之心是不夠的。人生而平等，為何有人就要做乞丐，做奴婢？有人生下來便可以呼風喚雨？”
“呼風喚雨是因為我的祖輩為我創造了條件，”趙爽麵色冷峻，“為奴為婢是因為自從祖上就沒有積餘。說到底，還是自家修短，沒有造化。”
“嗬，你這含著金鑰匙出生的王爺，哪裏知道百姓的苦？”夏語冰似乎已經不想再看眼前這個戰神一般的王爺，“你知道一家五口，能耕多少地，出多少糧食麽？你知道朝廷的賦稅是多少麽？你又知道政令下達到地方，賦稅又會被貪官汙吏增加到多少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