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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人要學會認命

  深夜十點,海棠未眠。


  俞錦書晃晃悠悠地走進院裏,今天他陪江鴻雁逛了一天街,又去吃了頓飯,酒並沒有喝太多,但大概是人想醉,所以就有些醉了。


  可此刻他瞬間清醒,因為那個人就坐在葡萄架下。


  “你喝酒了?”


  月光下,阿柳臉上掛著一層白白的光,像極了嫦娥,一樣地遙不可及。


  這是兩人屈指可數的對話,若是以往,兩人可能隻是眼神對視,便錯身而去。但今日他卻鬼使神差地坐了下來,而且他可以保證自己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


  “心中難過自然想要喝酒。”


  阿柳低著頭,聲音幾乎輕不可聞,“喝酒總歸對身體是不好的,還是要少喝。”


  “你不想知道我是和誰在一塊喝酒?”俞錦書自嘲道,“是一個女孩,長的年輕漂亮,她很喜歡我,隻要我願意,就可以隨時把她娶回家。但我不願意,我拒絕了她。”


  此刻俞錦書的眼神沒有絲毫掩飾,隻要阿柳抬起頭,就能讀懂俞錦書的情義。


  但阿柳一直低著頭,她已經認命。


  五年前,她在自家書店遇見了俞錦書,一見鍾情。但一年後俞錦書為學業不得不出國留學,兩人彼此約定,等俞錦書一回來就在一起。


  但沒想到父親賭博將書店賠進去都還不夠,追債已經上門,若不還錢便要了父親的命。為了父親,為了能有彩禮還債。她隻能去做姨太太,卻沒有想到俞寒山竟然是錦書的父親。造化何止弄人?簡直是把人任意揉捏。


  再續前緣?這世道可能嗎?


  俞錦書喃喃自語,“以前你多愛笑啊,看柳絮飛舞會笑,吃杏花糖會笑,聽門外的下雨聲都會笑。可現在,你都多久沒笑過了?”


  月光下,俞錦書的手離阿柳的臉隻有一厘米,近到能感受出阿柳的呼吸。可就是這一厘米,仿佛咫尺之遙。


  俞錦書終將沒邁過這一厘米,道德,禮教,告訴他不能這麽做。


  阿柳一動不敢動,也許是期待,也許是被嚇住。


  俞錦書笑了,苦笑,他知道他這輩子可能都將活在這種矛盾和自我折磨中。


  “阿柳,我不怪你,都是我的錯。如果留學之前我就向家裏表明和你有意,如果我接到你的求救信,你就不會絕望到通過嫁人來還債。”


  現在,阿柳才抬起頭,“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可事情已經發生。錦書,你不要再沉浸在過去,你也會有你的生活。”


  “若人能控製自己的感情,還是人嗎?”俞錦書滿臉無力,“這兩年我拚命的工作,就是想要麻痹自己,讓自己轉移注意力,可我一旦想起你,所有努力就全部付諸流水。”


  “你是青年才俊,你有大好前途,如果讓別人知道你對父親的姨太太有感情,你會身敗名裂!今天我們說的話已經夠多,之後就和先前一樣吧。”


  “我不願意。”


  這是俞錦書咬牙說出的話,但這話卻充滿了可笑的倔強。阿柳明白俞錦書是愛她的,但她更明白俞錦書不會不顧世俗看法,帶她遠走高飛。可她不怪俞錦書,隻怪這個世道。


  “錦書,人要學會認命。這就是我們的命,命裏注定我們不能在一起。而我已經認命。”


  砰砰砰!

  俞錦書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瘋狂地砸向石桌,即使鮮血流出,也無法澆滅他心中的無名火!他恨,恨阿柳到現在都在為他著想!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隻能把自己的憋屈寫在劇本裏,寫劉據和鉤戈夫人的故事,寫小姐和家中奴仆的故事……他寫的所有故事都是明明相愛的人卻為什麽不能在一起。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宣傳自由戀愛,碰擊封建製度的自由鬥士!但隻有他知道,那就是他的故事,他的心境!他的掙紮!


  可這又有什麽用?


  “你們在這做什麽?”一句中氣十足的聲音忽然傳來。


  俞錦書頓時一個激靈,阿柳已經搶先開口,“老爺,我碰見書兒喝酒歸來,便拉著他說了幾句話。父子哪有隔夜仇,隻要他服個軟,道個歉,老爺還真得會生他的氣?讓他做不願意的事情?”


  俞寒山倒是不疑有他,坐到椅子上,依舊擺著家長架子,“錦書,你二娘歲數不大,但比你可懂事的多。你知道錯了嗎?”


  “昨天是我不對,我不該衝父親發火。”俞錦書低著頭,像被審判的罪犯。


  “知道錯就好,有什麽話好好同我說。”俞寒山對兒子這副態度很滿意,他不覺得像是在審判,這本就理所當然,他是家長,家裏的一切都屬於他,包括俞錦書。“我就你這一個兒子,豈會不尊重你的意見?對了,你如此抗拒我同你說親,莫非是有了喜歡的人?還是真的隻想做出事業?”


  俞錦書拱手道,“有個女孩喜歡我,我對她也很有好感。至於做事,孩兒並無太大事業之心,隻是想做出好電影,電影是我唯一的愛好。”


  “哈哈,你有喜歡的對象應該早點同我說,害的我差點亂打鴛鴦譜。改天你領著她回家吃頓飯,讓我瞧瞧長得什麽樣子,何德何能竟可吸引住我兒子的心。”


  俞錦書麵色複雜,默默頷首。


  此時,阿柳在身旁低聲道,“老爺,夜裏天涼,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也好,天不早了錦書也早些休息。”


  俞寒山自然地環上阿柳的腰,臉上也換了一副和善神色.……

  許久,俞錦書都沒動,久到手中的血跡已經幹涸。


  俞錦書越發恨自己的窩囊,剛才他緊緊的握住拳頭,生怕一滴鮮血低落,從而引起父親俞寒山的懷疑。


  現在他想要怒吼,想要咆哮,想要宣泄心中不滿。


  但他仍舊不敢,因為這是俞家,如果他那樣做,會引起懷疑!

  他果然就是個廢物窩囊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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