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宿命的怪圈
我在華苑站住了腳,我對於這種來之不易的生活特別珍惜。
我做事很拚,也很追求完美,精益求精。我的業績很好,雖然從來都不出台,可是在那一段時間裏,我的口碑相當的好。
那個時候,閻姐曾經試圖說服我去坐台,即使不出台,收入也會比當包廂公主要好,她覺得我有成為華苑紅牌的潛力。
但為了不給自己招惹太多的麻煩,而且我也確實不願意出賣肉體,所以我隻是短暫地坐了那麽幾天,然後就和閻姐商量,轉去做領班了。正好那段時間閻姐也離開了華苑,領班的位置有空缺。
如果不是因為遇見了金禹坤,也許我會一直做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領班,每天和客人周旋。
我在華苑銷聲匿跡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盛老大和他的馬仔確實沒有再為難過我。隻要我按時還錢,他們對我幾乎可以稱得上寬容。
所以那段時間,我得以安穩地生活下來,一過就是好幾年的時間,直到後來,遇見了金禹坤。
現在回想起來,也許一開始,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注定了吧?
從我媽陷入賭博的怪圈,到我流落到華苑還債,再到金禹坤遇見我……
所有的事情,就好像是一個連環套,而我深陷其中,掙紮著表演給那做圈套的人看。
說起來,自己都覺得有點可悲。
我已經下了樓,慢慢地走向金禹坤的車子。他一直停在那裏,耐心地等著我磨磨蹭蹭地走下來。
我自己拉開車門坐上去,“禹坤,謝謝你。”
他哧笑了一聲,“真謝我,可以晚上回去謝,我會接受,口頭上說的這些沒用處。”
我心裏想的事情太多,沒什麽心思跟他開玩笑,索性也不遮不掩,半靠在座位裏,沒說話。金禹坤見我這樣,淡淡說道:“沒事了,我都說了,有我在。以後,盛老大他們要做什麽,也要顧及我三分麵子的,我爸一個人還不一定支使得動他呢。”
我問他,“為什麽現在開始決定要保護我了?”
他笑了一聲,“不是說了麽,我的女人,還是護著點吧。看你過得太苦,我於心不忍。”
我過得,好像是挺苦的。隻不過每天,我都在騙自己,好讓自己沒心沒肺一樣地過好一點。
折騰了這麽半天,我們其實還沒有吃午飯。中午都已經快過完了,金禹坤下午還要繼續上班的,為著趕時間,索性找了個路邊大排檔隨便吃了點東西。他這才問,“到公司來找我,是為著什麽事?”
我搖搖頭,“沒什麽事,隻是覺得這幾天心裏總有點不安穩,果然去了就看見馮小姐。緊接著,又出這麽一檔子事,看來,好像我又迎來了一個多事之秋。”
他笑笑,“不都已經解決了麽,現在好些了麽?”
好些了麽?麵前的事情好像真的都已經解決了,可心裏,好像真的並沒有好多少。我心裏仿佛還梗著一點什麽東西,感覺渾身難受,但又說不出到底是什麽東西。
他摸摸我的臉,“清歡,你最近太累了。”
可能是吧,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點多,對於我來說,衝擊力不小,我並沒有做什麽,可是整顆心都很累,很累。
我估計我媽今天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應該是沒有心情做飯的。我打電話給我媽點了一個外賣,叮囑對方一定要送上樓去。
吃過東西,他先送我回去,然後自己回公司去繼續上班。我回到家裏,把臥室的窗簾拉得死死的,然後在枕頭上灑了兩滴薰衣草精油,試圖讓自己好好地睡一覺。
雖然心裏不太安穩,但是身體其實很累,我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睡著了。
我好像做了很多的夢,夢裏是小時候我媽帶我去買衣服和芭比娃娃。她自己舍不得買,總把幾件舊毛衣給拆了,重新組合起來,織成幾件款式完全不一樣的新毛衣,或者是把舊裙子變成襯衫,把舊襯衫又變成短袖。
虧得她心靈手巧,每次改過的衣服,式樣花樣都不大一樣,真的跟新的一樣。
但她從來都不讓我穿舊衣服,她說女孩子,要活得像個公主。就算沒有條件,也要做自己家裏的公主。
小時候我不懂那麽多,可是在夢裏,我就像是在旁觀自己的人生一樣,看著麵容尚年輕的她像對待公主一樣寵著那個小女孩,我的眼淚就刷刷的往下掉。
我哭著哭著就這麽哭醒了,伸手一摸,臉上真的全是淚。睜開眼睛,發現床頭一盞黯淡的橘色燈正亮著,金禹坤坐在床前,手裏翻著一份報紙。看見我醒過來,他放下報紙,遞過來一張紙巾,“做夢都哭成這個樣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夢裏的場景並不憂傷,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和諧。隻不過,那個年輕優雅的母親已經不見了,她現在被生活折磨得,麵容枯槁,滿臉滄桑,兩鬢斑白。
我哭的,大概是那些再也找不回的歲月,和這些年我們彼此忍受過的,不忍互相訴說的艱難。
我爬起來,抱著金禹坤的脖子,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種嗚咽,“禹坤,我恨金裕海。”
他拍拍我的背,“好在他不是你親爹。”
“如果他是我親爹,我會殺了他。”
對於我的控訴,他很淡然,淡然到幾乎不像是金家的兒子。他溫和地把話題引開,“我們去吃飯吧。”
我其實沒有吃東西的心情。我跟著他坐到餐桌邊上,卻一口也吃不下。
我忽然很想給我媽打個電話,我隻是忽然很想她,很想她。在這個瞬間,我忽然像是瘋魔了一樣,我稍微一閉上眼睛,就想起小時她牽著我的手,想起她坐在窗邊低聲唱歌的樣子。
我放下筷子,拿出手機,走到窗邊去打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但是她沒有接。一直到出現了“對不起,您撥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的提示音,依然沒有聽見她的聲音。
我再打,還是沒有人接。
她一向睡眠都比較輕,平時也不會把電話設置靜音,如果她在家,電話鈴聲不會聽不見。這都已經天黑了,她還會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