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打開過去的鑰匙
眼角的紅漸漸蔓延，一時間穀衍竟然不知道魂魄在哪裏，隻喃喃了一聲“阿禾”，情不自禁就要伸手去開門，那靈堂裏掛著的男人，那是他視線一旦沾染了就再也無法挪移的人啊。
幸好平平手快已經拉住了他，暴躁不已：“哥你幹嘛！你難道想去找他嗎？你可想好了，你現在可是被人追蹤呢！而且……你覺得他們家裏會接受你……”
她不敢大聲，畢竟車離靈堂不遠，如果被人發現了還要另生事端。
登時穀衍凝噎，再開口時連聲音都有哭腔：“你不用勸我。可是我真的沒有殺他。”
然而這麽一勸，穀衍似乎是冷靜了很多，白笑北也找了一個稍微遠一點兒的方便的地方停車，都是老小區了，自然不擔心停車的地方，隻是路比較狹窄罷了。
一時間空氣裏都是冷冷的，唯有老鬼煙槍吞雲吐霧，平平被嗆著咳嗽了兩聲，想勸老爺子別再抽了，這時穀衍總算又開口，隻是沙啞得很，像蒼老了好幾歲：“我當然知道他們是恨死了我，是我帶壞了阿禾，他們不能信我……可我連一炷香都沒有上！我就不能祭奠一下他嗎？”
其實穀衍從來都不是一個大聲說話的男人，被說怯懦娘娘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死的是阿禾，無論是什麽樣的天災人禍降臨到了阿禾的頭上，他再不能避開，他穀衍再怯懦也必須爭一把，如果讓阿禾就這樣白白死去，那他們之間那些好不容易打開的心結都隻白費了心思，還不如當初兩個人就不要認識，一了百了，還省得今日天人兩隔、撕心裂肺！
平平不知道他的悔恨，也沒有察覺到他暗暗求死的心，隻以為哥哥是因為愛意難以被完整，十分傷情，所以勸解：“哥，你在什麽地方上香不是上，隻要我們能為他報仇，讓他不白死，就是對他最好的祭奠了嗎哥！”
穀衍終於沉默了。原來平平這一番話，剛好擊中了他那自殺的心思，穀衍慢慢地明白了過來，神智也清醒了不少，等到腦子清醒了也可以開始思索起來，看來他穀衍一條賤命卻還暫時不能死，阿禾的事情中尚有許多的原委需要查證，不然他死不瞑目。這一邊，穀平平已經打定了主義要管衍哥哥的事兒，連和白笑北商量都忘了，隻死死拉著衍哥哥不讓他下去。
可很快，由遠及近了警笛鳴響，打斷了他們的拉扯。
“這麽快就追來了？”平平忙轉身趴到後麵玻璃窗上去瞅，本來偷偷摸的不過想想她又不是哥哥，還是一張大眾臉，應該不妨事，而且說不定還能趁此機會去打聽打聽警方那邊的消息。所以打定主意，和那兩人說了自己的意思就推門出去了
穀衍也沒有辦法，隻叫她小心，白笑北則一直望著她而已，並未開口，平平朝他笑笑就去了。抽煙的老頭跟著平平出去了。
警察下車果然徑直去了靈堂，找到家屬問話，阿禾父親模樣的人一走出氣氛就僵硬起來，看樣子家屬對警方的解釋非常不滿，警方隻有兩個人，也架不住那邊人多，而且最麻煩的是那邊還帶了一個公司方的男子，那青年年輕力壯看上去挺不好惹，與阿禾父親也針尖對麥芒，幸好警察在攔住了。但也鬧得不愉快。
平平偷聽了幾句——
“我兒子給你們加班，本來就是工傷，憑什麽說是我們自己的事！”
“老爺子，您這就說錯了，我給您看了錄像……您兒子最後是在那個員工車裏出現的，他們明明是個人恩怨，您大可以找他去，我相信你們可熟得很……”
平平怕聽不見，隻有再靠近一些，然而他們還是挺在意旁邊有人的，說了幾句之後就不再說了，連公司的人都警惕地看了一眼她，平平忙低著頭假裝路過。
及至平平出去了，穀衍才能輕聲地問白笑北，像是自言自語：“他在嗎？你是道士一定有陰陽眼，告訴我他在哪兒可以嗎？”
穀衍和平平作為堂兄妹其實是有些像的，他們的眼睛都不大，是單眼皮，平平有些肉嘟嘟的臉，他則是消瘦的版本，所以白笑北光是看都對這個哥哥並不排斥，甚至奉上了他難得的無奈情緒，道：“那個人的靈魂已經不在了，對不起。”
原來他真的不在了——穀衍覺得嗓子幹得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是怔怔地問那道士：“有什麽對不起的呢……”
白笑北不以為意：“我說‘對不起’，是因為我本來可以幫你找到他靈魂，讓他好好進入輪回，但是你這樣的灰心，想必我找不找到他也無所謂了。因為你的無藥可救，我隻能說‘對不起’。”
穀衍的忍不住笑：“激將法？”
但是他捫心自問，道士所說的話句句都是實話，他沉溺在了自責的水裏幾乎溺斃，可阿禾他是冤死的，如果自己也自殺了就真的正中了別人的下懷，做了別人的替死鬼了。
透過鏡子，道士能看見車座後麵的穀衍本來一直緊繃的肩膀都鬆懈了下來，通過他的無言，白笑北明白他已經信任了自己。現在，他也要問穀衍自己關心的問題了。
道士喊了他一聲，拉回他的注意力：“穀衍，我問你一件事情，隻要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果然，穀衍道：“什麽事情。”
“這不是為難你的話，你放心好了。我就想知道：當年平平爺爺死時的情景。我聽說的是一個道士插手其中，才導致爺爺無藥可救，但是當時你比起她來應該記憶更加深刻，所以我想問問你究竟實情是什麽，為什麽她會這麽恨道士。”
穀衍萬萬沒想到道士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看來他真的是關心平平的。平平，你比我幸運，找了一個好男朋友，他也一直都在你的身邊。
穀衍想了想，其實要說這個事實其實也太簡單了，不過因為過了好些年了，就算當時已有了記憶的他也必須好生想一番才能理出源頭，畢竟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他虛虛望著車頂，盡力回憶——
“其實爺爺的事情我大多也是聽我媽媽念叨的，畢竟那半年一直準備升學考試，媽媽不讓我擔心所以沒告訴。聽媽媽說爺爺當初得了種怪病，無藥可救，爺爺本人都已經打算就這樣去了，可是爸爸和幾個叔都是孝順的，所以想盡了辦法治病就醫，甚至求神問道，最後終於找到一位聽說很靈的道士，人家給他開了一個偏方抓藥吃了，還在家裏放了什麽法器坐鎮，可沒有兩天爺爺還是去了，是忽然暴斃的……我記得那天是平平的生日……”
說到這裏，穀衍止住了。
白笑北連想象都不用，眼前都已經出現了那個小小的落寞的身影，她頭上還戴著生日蛋糕的冠子，紅著眼睛，嘶啞著嗓子，抱著爺爺冰涼的屍體哭了整整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