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送別
還沒到火車站這些退伍兵就分成了兩批,其中一批是雲南本地的兵,乘長途汽車就能回家,還有幾個要坐的火車班次較早,也提前就進了站,至於吳放歌等人就必須坐火車了,最遠的是何建,他的家遠在東北
昆明火車站附近有個批發市場,叫南窯批發市場,由於距離發車還有三四個小時,胖鵝特批了大家一會兒假,大家就都齊涌到南窯批發市場,又買了些雲南土特產,還有幾個兵買了不少金光閃閃的廉價首飾,多半是準備拿回家鄉哄女孩子的吳放歌買了兩盒雲南白藥和幾盒乾鮮果脯,也算是孝敬一下這一世的父母說實話,吳放歌對這一世的父母沒什麼感覺,就像是后爹后媽一樣,又聯想到回去後為了工作婚姻家庭等事,還免不得發生些矛盾糾葛,心也就冷了這幾個月來,書信聯繫也到了少的不能再少的地步,也很少談自己在部隊的情況,倒是他的立功喜報寄回家中之後,父親來過信,心中內容無外乎勉力提醒注意安全一類的話,吳放歌全然沒有往心裡去,他一向以為在戰火橫飛的戰場上,能活下來到有一大半是因為運氣,注意不注意安全,根本無關緊要,該死的終歸是要死的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們也還是自己的父母,至少這副皮囊是他們給的,因此該盡的孝道還是要盡的
終於進站上了火車吳放歌原以為既然已經是第二次了,總不會和前世一樣居然有那種感覺,可是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更何況這次又與上次不同,畢竟都是生死弟兄啊,多少平時硬朗朗的小夥子,這個時候哭的就跟個淚人兒似的在一個鍋里吃了三四年的飯,這一分別有些人恐怕是一輩子再也見不著了吳放歌隨著大流,眼眶子也一個勁兒地發熱,遠遠地看見胖鵝的眼圈兒也發紅,可當他發現吳放歌在看他時,立刻就把身子背過去了
送別的場面一lang高過一lang,就在這時有一個女軍官,沿著火車車窗挨著一個個地找了過來,有認識的兄弟剛喊:「放歌,有人找你,快過來!」來人是周敏
吳放歌趕緊擠到了窗子邊,偵察營的兄弟們也知道吳放歌歷來對年長的女性軍官很有殺傷力,就鬨笑著讓開一條道,吳放歌罵道:「笑個屁!把眼淚先擦了去!花臉貓一樣」
從車窗探出頭,吳放歌有幾分驚喜地說:「你怎麼來了?」
周敏說:「我再不來你就跑的影子都不見了這個給你作紀念」說著拿出一個包的好好的小禮盒,分量很輕
吳放歌接了道了謝,周敏不滿地說:「謝一聲就完了?怎麼也得給我個紀念品啊,禮尚往來嘛」
吳放歌這下才發覺壞了,剛才買東西的時候還真得沒想到這一出,那些東西哪裡適合送給情人呢?
周敏笑道:「你不會啥也沒有,快點,隨便給點東西嘛」
吳放歌想了半天,想起自己買了兩盒雲南白藥來,就趕緊取了一盒說:「想點樣子的就是這個了」
「嘻嘻……」周敏笑著說:「這個也成啊,我只要一小瓶兒」
吳放歌撕開包裝,拿了一小瓶兒給她周敏心滿意足地把藥瓶放進口袋裡說:「這還差不多」然後紅著臉又說:「你敢親我嗎?」
「?」吳放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周敏又說:「我知道周圍人多,可你敢親我嗎?」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挺大,周圍的人都聽見了,大家又哄了起來,紛紛笑道:「親呀,幹嘛不親!」
「親她!」
「親她!」
「兄弟們!拉著我!」吳放歌豪氣勃發,因為周敏身材嬌小,要探出車窗親她,還得費點力氣才行
「沒問題啊兄弟們幫幫忙啊」何建第一個叫了起來,其餘兄弟也跟著鼓噪,上前一下子就把吳放歌塞出窗子去了,吳放歌一不留神就中了招,多虧了周敏怕他摔著,一下抱住,看不出她那嬌小的身材,力氣還不小
「親吶,我們快沒勁兒了」何建等人繼續哄著,手腳還不老實,不知道哪個傢伙還把吳放歌的鞋子脫了,摳他的腳心,也有掐腿拔腿毛的,沒有一個清靜時候吳放歌整個上半身都在車外,根本沒辦法抵抗,只得強忍著周敏知道有人起鬨,卻不知道他受著罪,又害羞,臉早已漲的通紅,一咬牙一閉眼說:「親吶」
吳放歌也是心一橫,把嘴唇印了上去
時間彷彿停滯,腿上的痛癢也消失了,就連周圍人的鼓雜訊也變的遙遠,這一吻直吻了個天昏地暗
「再見!」似片嘴唇終於分開,周敏的淚也下來了,她說出再見兩個字后,突然鬆開手,轉身分開人群,逃走了
周敏跑的乾脆,直苦了吳放歌,他的上半身失去了支撐,差點沒摔下去,還好軍隊的鍛煉,他的腰力不錯,勉力支撐了一會兒,車廂里那些兵還不知好歹的惡作劇,多虧胖鵝及時上前制止,算是救了吳放歌一命
好容易被拉回車廂里,吳放歌要找剛才對他惡作劇的傢伙們算賬,又哪裡找的到?不過經過這一插曲,送別的悲傷氣氛被減輕了不少,大家也鬧騰的有些累了,所以當列車啟動,月台上的廣播播放著《送戰友》的時候,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當心夜晚北風寒一路多保重
音樂聲中,士兵們看著窗外的景緻緩緩向後移動,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送行的戰友們不見了,昆明火車站不見了,而家,開始從夢中慢慢地走近
火車開了好一陣子,車廂里的氣氛才又活躍了起來,兄弟們開始拉家常,談著回家后的打算,可是沒過一會兒,大家又覺得無聊了,回家的路同時也是一種等待,而等待往往是很折磨人的
烏鴉又在一旁開始鼓噪吹牛,吹他在昆明,在家鄉泡妞的事迹,甚至連細節也透露了一些,或許是用了家鄉的習慣方言,他把泡妞叫『扳苞谷』,可正講的津津有味的時候,何建突然插了一句嘴:「你少吹牛啦,你再厲害能強過咱們放歌?」
一石激起千層lang,大傢伙的矛頭頓時全指向了吳放歌,非讓他說說在療養院的幸福生活不可,療養院可是個美=人窩啊,就剛才不是還有個漂亮女軍官來和他吻別嗎?可也就是因為有了這麼一出,吳放歌還真不好說『沒有』!那樣就成了明眼兒說謊了,可這些事情是能隨便拿出來說的嗎?真是深了不行,淺了也不行,正在為難的時候,車廂的一頭突然鬧騰了起來
「打架了打架了!」有人喊道「怎麼回事!幹啥玩意兒,這都快到家了還鬧啥啊」何建林出發前被任命為臨時負責人,平素威望也高,對著那邊高聲喊道
有人回答說:「臨車廂的人打我們偵察營的兄弟!」
這還了得?退伍兵是一群被壓抑了幾年的群體,在退伍這幾天有時候就跟黃蜂過境一般,招惹不得的,更何況這批兵都是打過仗的,生死關里也闖過一頭的而打架在退伍的路上也是極為平常的,不同地域的,不同軍兵種的,經常扎了堆的打,彷佛是為了宣洩這幾年被嚴厲的軍紀壓抑的脾氣一般
「還是一樣的啊」吳放歌自言自語地說著,沒錯是一摸一樣,重生前退伍的時候也是這麼的不清凈
偵察兵們嗷嗷叫著撲向相鄰的車廂,拳頭腳尖起飛,那些兵們哪裡是他們的對手啊,節節敗退,差點就準備壞規矩抄傢伙了,可就在這個時候,偵察兵們突然停下手來
吳放歌原本就對打架這些事提不起興趣,有精力打架還不如多想想以後的規劃呢,可看到前面突然沒聲音了,覺得奇怪,也就擠過來看看情況
「怎麼回事?」吳放歌問才剛剛大戰了一場的何建
「自己看」何建說
火車的座位中間的空地上蜷縮了兩個人,其中一個身材消瘦,正用身子護著另一個,他的軍裝是沒有軍銜的幹部制服
是姜道富!他護住的人是周錫卿!這兩人還真的不離不棄啊
姜道富在懲戒排任過職,也算是偵察營的人,周錫卿也是由於姜道富在突擊行動中支援不力,導致陸昊的小分隊幾乎全軍覆沒,陸昊本人也陣亡了,姜道富落了個罪上加罪,幾經周旋才落了個按當年度義務兵退伍處理
胖鵝這個人心胸比較廣闊,退伍的時候也專門派人去接過姜道富和周錫卿,可是姜道富不願意回來,胖鵝也就沒有強求,造化弄人,他們的車廂居然是挨著的,可至於他們為什麼挨打,卻不得而知,多半只是一些小事,或者本來就是有仇報仇有冤抱冤
「放歌?」對面一個被打的烏眼兒青的傢伙忽然喊了吳放歌一聲,吳放歌抬頭一看,原來是工兵連的文書孫家豪,再看周圍也大多是工兵連的兄弟,吳放歌一咧嘴樂了:「哈哈,原來都是自己人吶」頓時一下子也明白了姜道富為什麼挨打,想必是姜道富以為自己在工兵連當過連長,和工兵連的退伍兵一起走多少能受些照顧,可惜他當連長的時候很『照顧』別人,所以這一路上別人也很『照顧』他,而且他被削職為『兵』,正所謂脫毛的鳳凰不如雞,被昔日的老部下報冤讎也在情理之中了